爱可以是一瞬间,也可以是一辈子。 十几岁的年轻人很容易被一瞬间迷惑,以为这便是爱了;等到年岁再大点儿,就会发现爱并不能只靠一瞬间来维持,必须得是长久的一辈子。 世上哪有那么多深切的爱,不过是荷尔蒙爆发时的一瞬间,让人误以为深切而已。这种深切的、死去活来的爱大多在年轻人中盛行。他们的情感虽然幼稚又纯粹,却是岁月里别样的珍贵。 在铃杏情窦初开的那几年,薛遣淮曾给过她很多个一瞬间,为此她后来哪怕被伤害,也仍旧耿耿于怀;而同样的,司见月的喜欢也并非空穴来风,是悄无声息地茁壮的芽苗,以至于到了不可收拾的时候,他才会毅然地殉了情,死在大婚当夜。 薛遣淮和司见月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只能给她很多个一瞬间,而后者愿意给的,是一辈子。 铃杏始终记得上辈子他为了小师妹,在寻龙谷给自己的那一掌,把所有自以为是的那些深切都击碎。于是铃杏爬起来,狠狠回了他一个巴掌。 “啪!——” 薛遣淮被打得侧过脸去。 尽管这辈子他还什么都没有做,铃杏也不打算留情。前世债,今生还,从此他们两不相欠。 薛遣淮的脸上很快浮现出红印,嘴里有股铁锈味在蔓延,他眼神晦暗,许是心中莫名,却还是选择承受。铃杏问:“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为什么。”他如是道。 铃杏深深看着他,眸底翻涌着薛遣淮看不懂的情绪,有恨,但不再是因爱生恨的恨了。 她字句铿锵地回答:“因为你活该。”
第九十三章 曾经脸红心跳、无话不谈的两个人, 随着年岁增长,身高抽条,都慢慢变得沉稳、沉默。原本肩并肩手牵手偏头就能咬耳朵的距离, 后来却需要铃杏踮脚才够得到,因为薛遣淮不会低头。 某种角度来说,薛遣淮和洛夕瑶实在是互相吸引的同一类人, 高傲而冷静的, 完美或者追求完美的。他有自己的道,只允许别人追逐他。 薛遣淮以为, 铃杏会永远愿意为他踮脚, 规规矩矩地走那条他铺好的, 能够和他并肩的路。 可有一天,铃杏却走偏了。 当她不再是天之骄子,不再意气风发, 不再是薛遣淮心中那个完美无暇的道侣;她的缺点渐渐难以忽略,任性又善妒, 她好像越来越普通。 也渐渐地,薛遣淮终于不再包容。 在所有人里,他其实格格不入。便是洛夕瑶也学会了要为在乎的人放慢脚步,只有他像典型的起点文男主,要有配得上他的道侣和二三红颜。因为作者觉得他那样优秀不该孤独一人才对。 大家都在跌跌撞撞地爱与被爱, 只有薛遣淮停在原地, 还以为自己有资格挑选合适的人。 他从不等别人,所以这次也没人等他。 “你真的挺可悲的, 但我不同情你。”铃杏的情绪平复下来, 没再说太多责怪的话。她知道在这段无人问津的日子里,薛遣淮大概也并不好过。 铃杏弯起眼眸, 像儿时那样话家常般:“原来那个是你的双生弟弟,跟你真像。” 薛遣淮闻言笑了下,“是吗?” 铃杏:“跟你一样混蛋。” 薛遣淮:“……” “不过在做道侣这方面,他比你强多了。”铃杏由衷地说,“他是你的改良版,你能做到的他都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他也能做到。他从不在乎小师妹表里不一,是好是坏都照单全收。” “连他都知道,被爱的人不用太完美。” 薛遣淮的手指微微蜷了蜷,笑容淡了些,看上去有点勉强,“是吗?”他沉默了会儿,忽然小声喃喃,“沉舟那么好,看来没人想起我了。” 铃杏听到了,但她故意没反驳。 许久未见,两人却相对无言。良久,还是铃杏先开了口:“你不敢回来,是怕面对我?” 薛遣淮的脸色瞬间煞白。 铃杏转头,慢慢地盯着他。这个瞬间产生了很多难以置信的猜测,张了张口,铃杏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有片刻的失语,脑中嗡地一片空白。 “你……” 铃杏颤着声音说:“你也是……” 如果面前这个薛遣淮也是重生的,那么他肯定知道铃杏后来是怎么死的,而且知道的肯定比铃杏想象得还要多。可为什么连他也跟着重生了? 薛遣淮慌张地去握铃杏僵硬的手,似乎想安抚她,想说自己不会伤害她,“对不起,我……” 铃杏反手就是一掌,用了狠劲,比寻龙谷薛遣淮给她的那掌狠了不止几倍。薛遣淮直接飞出去撞到墙上,又摔下去,骨节都怕是错位了,低头猛地呕了一大口血,趴着好半天也没爬起来。 铃杏打完手还在抖,好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亏得我还念在你这一世算是无辜……” 原来根本没有人无辜,薛遣淮、洛夕瑶、薛沉舟、司见月——甚至包括她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缺一不可,事态发展成至今,没有人无辜。 铃杏缓步上前,捏住薛遣淮的下巴,迫使他剧喘着抬头,声音尽量平稳地:“你是怎么……” 薛遣淮知道她要问什么,竭力咽下喉间血气,艰难道:“你逃出问剑宗后就杳无音信,后来我也不再试图寻你,与小师妹成了婚,并接掌问剑宗。没过多久,山下便传来了你的死讯。” 铃杏冷声道:“接着说。” “得知你死讯的当晚,小师妹她——”薛遣淮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古怪,“她自戕了。” “什么?!” … 铃杏是真他妈想不明白。 洛夕瑶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废了这么大劲儿终于把她搞死,都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却在结局快要Happying End的时候选择了自戕? 据薛遣淮所说,得知铃杏死讯的当晚,洛夕瑶仿佛如释重负似的,自那以后就回了房不再见任何人。几个时辰后薛遣淮觉得不对,再找到洛夕瑶时她已在房中自戕,紧接着他也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便是鬼界无妄城的地牢,薛沉舟废了他的全部修为,然后笑着替他戴上了雕花面具。 “那你怎么逃出鬼界的?” 薛遣淮听到铃杏这么问,神色微顿,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但关于这个问题,他似乎早就做了回答的准备,道:“我的神魂……其实是天界的战神战归鹤,为了神女曦凰的转世才下凡的。” 说着,又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原来如此。”铃杏淡淡地说,“原来你也和太子司阎一样,都是为了曦凰才喜欢我的。” 薛遣淮一时哑然。 太子司阎是为了曦凰才复生,战归鹤也是为了曦凰才下凡,而她只是沾了曦凰的光罢了。 “铃杏,你别这样想……”薛遣淮说。 铃杏冷冷侧目,眼底是干涩的,并不像薛遣淮以为的蓄满泪光。薛遣淮微怔,换在以前小姑娘肯定是要大发雷霆地哭闹的。原来她也长大了。 “别自以为是了,薛遣淮。或者我该叫你战归鹤?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铃杏冷着脸,嘴硬得很,“我也有人是真的为我而来的,只有司见月是为我而来的,在他面前,我只是季铃杏。” 就像神女曦凰和季铃杏的区别,太子司阎和司见月也有所不同。虽是同魂,却并非同一人。 铃杏努力去想她和司见月之间的羁绊,下意识地摸了摸腕间的银链,上面挂着小小的解心匙。这是她在禾水镇买的,另一条锁心铃还戴在司见月的脖子上——思及此,铃杏突然顿住了。 可那是太子司阎,不是司见月啊。 那个只为她而来的、善良温纯的小师弟,根本就没有活着走出苦忘崖啊。铃杏终于后知后觉。 重生以来,她总想着要弥补司见月,却把所有的好,所有的心疼,都给了太子司阎。而苦苦等待被爱的小师弟,却在她眼皮底下又一次死去。 心口一痛,这把名为后悔的刀迂回多年,终于切实地伤到了铃杏。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回想过去种种,除了故意的冷落、发不完的脾气和那些伤人的话,铃杏什么也没留给他。所以在苦忘崖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不行了,甚至爬都爬到铃杏的门前了,却还是退缩。 他是被活活疼死的。 铃杏从不愿给他开门,所以他不敢敲。 薛遣淮看到铃杏迟钝地眨了下眼,方才还干涩的眼眶迅速湿润,而后潸然泪下。她像瞬间抽干了气力似的跌坐下来,缓缓掩面,压抑地恸哭。 “是我的错……”她说,“是我不好。” 她从未这样低微地认过错,也从未在薛遣淮面前哭成这样过,不知从何时起,铃杏的笑容和眼泪都已不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发现这点的薛遣淮很难过,可现在他连安慰的资格都失去了。 这场在沉默中画上休止符的争斗中,好像所有人都是失败者。不,薛遣淮忽然想起什么,或许他还没有输。他还有和太子司阎打的那场赌。 铃杏只哭了一小会儿,很快把眼泪擦干,她才不想把脆弱给别人看。何况这个人是薛遣淮。 待她平复,薛遣淮沉声开口:“如果你想让他回来,就得找到神陨木,剜出魔蛊,杀死太子司阎即可。他妄图逆天改命,早该死在千年前。” 废话,她当然知道。铃杏吸了吸鼻子:“可是魔域被曲小棠占领,我怎么才能找到神陨木?” 薛遣淮顿了下,“谁告诉你神陨木在魔域?” “啊?”铃杏也是一愣,“厌听说……” “那魔蛟倒是个忠主的,这样的谎也撒。”薛遣淮冷哼了声,“当年太子司阎逼婚不成,死在了魔域,神陨木和尸身被他一同带去了北边的极寒之地,培育出凡婴后离开,却留下了神陨木。” 铃杏脸色有些难看,“厌听怎会骗我……” 薛遣淮无奈道:“我以战神的名义起誓,绝不虚言。厌听效忠太子司阎千年,好不容易才让他死而复生,难道他与你结契时是心甘情愿?” 很遗憾,“……不是。”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被揭了个底儿掉,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她别扭道:“我该怎么做?” 薛遣淮咳嗽两声,擦掉唇边溢出的血迹,一点儿也不计较方才险些被打断了骨头。他神态自若道:“神女墓是我亲手修的,等会儿我会送你进入真正的神女墓,届时你将回到千年前,只需按我说的做,就能获得神女之力重新封印魔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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