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清廉,刚正爱民。 “此人冥顽不灵,又是一副硬骨头, 本官若不对他略施小惩, 他又怎会吐真言?”余黔转头对着陈贺温声解释道, “陈大人放心, 仅仅只是拶刑, 又不见血。” 陈贺听到这幅话,也知余黔誓不罢休了, 以他现在的官职, 对上余黔无异于螳臂当车。 余黔侄子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如若自己再继续阻拦,搞不好会引火上身。 思及此,陈贺吞下未尽之言,将目光瞥向其他处,不再看向堂下之人,微乎其微地颔首。 不消片刻,两位虎背熊腰的衙役端着一托盘进来。 托盘之中赫然放着一副拶子。 几根圆木用线连系起来的拶子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显然是刚对犯人动过刑,才从牢房中拿出来。 其中一位衙役伸手按住男子的双肩,另外一位则套上梭子,用力收紧绳子。 “千里中丞,如今你可认罪?” 余黔看到男子额前发被汗浸湿,身形却依然巍然不动,心里的火直烧天灵盖。 男子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认。” 这下可把余黔激得个彻底,他大声对衙役呵斥道:“没吃饭吗?给本官用力地拉!” 呵斥声回荡在整个大理寺。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千里辙咬着压根稳住气息,抬起眼皮看了余黔一眼,眸中平谷无波。 极大外力的拉扯,让他素日执笔书赅的手霎时变得青紫肿胀。 他自嘲的想,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随即又转念一想,罢了,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就算是留着一双手又有何用。 巨大的疼痛淹没了他的身体,此时他还有分出其他的精力想。 怪不得常人说十指连心,原来是这般的痛。 他闷咳几声,止住喉口的痒意,听着余黔暴跳如雷的声音,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余黔的目光本就一直锁在千里辙的面上,此刻见他竟然轻笑了起来,怒火中烧的冲下来,抬脚狠踹了他一脚。 “刁民,还敢笑?本官必要狠狠地惩治你。” 千里辙像一片破败的落叶,被踹倒在地上。 他若无其事地用早已痛到毫无知觉的双手撑起身,用衣袖将嘴角的血迹擦拭掉,脊背挺直的跪着。 好似刚才的事情不复存在。 余黔见他淡然的面容,阴恻恻地笑了几声,转头吩咐道:“来人,上烙刑。” 毁了他的面皮,看他能不能如此泰然处之。 腹部的痛意逐渐袭来,冷汗浸湿了千里卿的脊背,他仰起头,冷冷瞥了一眼,唇角抿紧。 “圣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过大堂。 千里卿察觉到身上一轻,垂眼看到刚还向他施刑的衙役,此时正俯首跪地。 而余黔等人也快走几步到殿前跪地迎接。 “恭迎陛下,陛下圣安。” 因此众人此时都没有注意到,千里卿从受刑到现在都未曾曲下的脊梁,在听到那声“皇上驾到”时,竟微晃了一下。 他一向仰起的头颅也缓缓伏在地上。 “免礼。”邰音看着殿内垂伏的脑袋,随意抬下手。 她的目光在众人中搜寻,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身上。 男子身形消瘦,头埋得很低,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应该是个清俊的男子。 突然她瞧见男子交叠在地的双手,青黑一片,关节肿胀得像发面馒头,视线下移,看到了他身旁的梭子。 邰音心下一紧。 虽说千里辙被累罪,但好歹也是为民的好官,若此时传出他被动用私刑,民间该怎么编排她? “谁准你用刑了?”她几步走到余黔面前,将他踹翻在地,呵斥道。 余黔没有想到陛下会因动用私刑而龙颜大怒。 他一愣,复又爬到邰音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微臣怀疑千里辙知情藏匿,可是他的嘴实在是太硬,微臣……微臣只能略施小惩,撬开他的嘴。” “微臣只是想要尽快结案,为陛下排忧解难。” 邰音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说辞,顿时气笑了。 “朕还不知余爱卿如此替朕着想,朕是不是还得给余爱卿封个丞相当当?” 余黔听到此番话,便知圣上已是怒火万丈,忙不迭磕头,“微臣不敢,求皇上息怒。” 脚边不断传来的磕头声,令她听的烦躁,她素手一挥。 “将余爱卿扶回府中好好休养。” 此话一落地,众人心中皆是大骇,他们都清楚圣上这番说辞的深意,余黔的官职是保不住了。 但令他们更心惊的则是圣上对千里辙的态度。 千里辙已是重罪之身,而圣上却在会审之时为他惩治余黔。 这番做法如何让他们不心惊。 余黔白着脸想要挣脱侍卫的桎梏,朝着邰音不断地求饶。 邰音只是皱着眉冷哼一声,侍卫听此,连忙把余黔拖出殿外。 大理寺又恢复了平静,殿中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众人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心中自是复杂万般。 邰音见底下个个似鹌鹑般的臣子,心中不觉发笑。 她这算是杀鸡儆猴了,既然他们不把律法放在心里,她自有办法让他们悔不当初。 如今事情也处理完了,邰音正欲抬步离开,便见她身后的曹玮跌跌撞撞地跑向不远处的白衫男子身边。 曹玮颤抖着伸出手,虚握着白衫男子黑紫肿胀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双手,片刻泪如雨下,语不成句。 “你的手……你的手。” 曹玮于千里辙而言,亦父亦师,他看着眼前这位沧桑的老人,便知道他为自己奔波良多。 他轻轻地笑着说:“无碍,这双手以后也是用不上的。” 曹玮自知千里辙这番话的含义,千里辙是想告诉他,他已是死囚,留着双手也是无用,让他别为他忧心。 顿时泣不成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宽慰他,这么好的孩子,为何上天却对他如此不公,让他受尽折磨。 千里辙温和地注视眼前泣不成声的老人,心里却不若面上一般淡然。 他能感觉到有一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他知道是她。 自幼时父母双亡,他被叔父接进府里抚养。 叔父自他进府后,对他不管不问,府里的下人也知道他不受主子待见,所以常常奴役他,让他洒扫庭院,挑粪水。 但他们也不敢针对地太过明显,每次都是叔父上朝时,才开始使唤他,等叔父下朝后,才装模做样得让他回屋。 有一次叔父下朝回得早,正巧碰到他在洒扫庭院。 他年岁小,平日里又被下人们苛待,身子较于其他同龄人更为瘦小。 他拖着长长的笤帚,费力地清扫庭院的落叶。 彼时他还天真地以为下人们对他的苛待,叔父并不知情。 可直到叔父若无其事地经过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便知道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叔父的有意纵容。 他的姨母是个江南女子,脾性温柔,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可是却缠绵病榻。 姨母第一次见到他时,便打心眼里疼爱他。 瞧他身子瘦弱,她身子好些时,就会提着吃食来看他,有时还会给他带来一些小玩意。 在她身边,他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宠爱,他可以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也知道姨母身体不好,所以从来不敢告诉她自己受欺负的事情。 怕她忧虑郁结,更不利于身体康健。 也怕,唯一一个疼爱他的长辈会离开他。 可是,上天就是想要捉弄他。 姨母死了,在他进府的两年后病逝了。 还记得姨母死的那天,雨下的很大,府里很安静,就连哭声也是。 姨母没有亲生子女,灵堂里只有几位叔父的庶子女在假惺惺地哭丧,叔父则一脸冷淡地看着灵堂中的棺椁。 他躲在一个角落里,嚎啕大哭。 远处的白绸带被雨浸湿,奄奄地垂落着。 就像他的姨母一样。 而他,从此孤身一人。 自那以后,他在府中的日子更是举步维艰。 他迫切地想要逃离千里府。 所以他要读书,他要考取功名。 在别人还在嘲笑他痴人说梦的抱负时,他就遇见了她。 也是当今的天子。
第52章 女学 千里辙结识邰沉月的时候, 还住在叔父的府上,彼时他想读书,却无书可读。 他上不起学堂, 也买不起书。 所以他每日做完活便偷偷溜出去, 去附近最近的学堂,躲在隐蔽的角落里, 听教书先生讲课。 他想要孜孜不倦地汲取更多的知识,然后逃离叔父的牢笼。 没有笔,他就拿着一根树杈在面前的沙土上跟着教书先生比划。 后来也知道没有书是不行的,便去给镇上不识字的老人写信。 那些老人的子女多数都在外城他们又不识字,也不会写信。 所以平常去寄给远在外镇子女的信都是招人专门写的。 老人们见他年岁小, 字写得不但好看,价格还便宜,所以都来找他。 他想,攒着钱把书买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当他满腹欣喜的抱着一堆铜板去书店买书时。 书店老板带着鄙夷的目光扫寻着他, 嫌恶的看了一眼他怀里沉甸甸的铜板,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涨价了。” 可他昨天明明看到书上的标价并没有变动。 “昨天价格……”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书店老板打断了, “今日纸墨涨价了, 所以书也涨价了。” 他知道, 这是书店老板看不起他, 不想卖给他,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他真的很需要这本书。 他恳求道:“那涨了多少?” 看见书店老板竖起一根指头,千里辙压住心底的雀跃, 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一个铜板?” “不。”书店老板提高音调, “是一两纹银。” 这句话彻底浇灭了千里辙的欣喜, 他整个人像是木头桩一样,怔愣在原地。 怀里的铜板已是他写信写了两个半月才积攒来的,若是一两纹银他又该积攒到何时? “老板不喜欢做生意?” 清亮悦耳的声音拉回他纷乱的思绪。 千里辙转过身,一个比他身量稍矮些的少女,一袭月牙白长裙,明媚皓齿,一双眸子清澈透亮,不含任何杂质。 少女的视线没有在他的身上,而是直直地看着书店老板。 书店老板笑容尴尬,强行挽尊道:“邰小姐,您说笑了,我是跟这位小兄弟说着玩呢。”转身跑去书架上把他要的书,麻溜地包好递给他。 千里辙愣愣地接过书,想到刚才书店老板说的话,她姓邰?是右丞相的千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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