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不喜欢枕边之人去接触前朝之事,他就蒙蔽耳目,一心一意地守在月儿身边。 所以乍听到千里辙这个陌生的名字,他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危机感。 李顺没有听到主子的问话,抬眼就看到了主子目光里的一抹迷茫,知道主子对于大启朝官员不甚了解,随即适时地补了一句。 “千里大人的叔父是千里庸。” 千里庸……他知道这个人。 父皇还在位时,千里庸官拜内阁大学士,父皇尤为赏识他的才学,他一时风光无两。 他记得月儿登基后,千里庸是第一批“投诚”的前朝重官。 父皇以前就常对他说,千里庸此人高风亮节,可堪重任。 想到这,他自嘲的想,若是父皇泉下有知自己颇为赏识的臣子,在他死后,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改旗易帜,恐怕父皇气得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了。 “前些日子,千里庸大人被处死了。” 这句话拉回了他飘散的思绪。 “处死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千里庸大人贪墨军械,结党营私,私底下的人都在传他是想……迎回来外面的那位。” 李顺不敢说是前朝余孽,毕竟他眼前这位主子也是前朝太子。 听着李顺吞吞吐吐的言语,柏北呈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三皇弟——柏北允。 他对自己这个三皇弟甚少交集,柏北允从小就霸道专行,肆意打杀仆从更是常事,若是他喜欢的东西,不计后果也要得到。 柏北呈还记得,柏北允有一只他尤为喜爱的小犬,平日里他就把小犬抱在身上,从不让仆从靠近它,就连喂食也是他亲自喂。 当时自己还年少,当见到他怀里的小犬,心里还有些羡慕。 父皇一直把他当储君培养,所以不准他有喜爱的事物。 看到那只可爱的小犬时,他也只能按捺住喜爱,从容不迫地从三皇弟身旁走过。 他还未走多远,就感觉到衣袍被扯住,垂眼一瞧,便看见原本还在三弟怀里的小犬竟跑到脚边,用着小犬牙在扑咬他衣袍上的络子。 他扯了一下衣袍,没有把小犬扯开,无奈地笑了一下,看着活泼的小犬,笑意萦绕着眼底。 正当他想低下身时,只见小犬被抱起,随即他抬头撞上了三弟的目光。 三弟冷冷地盯着他,犹如毒蛇一般,然后一声不吭地抱着小犬离开。 后来,他再也没有见到那只小犬了。 那时的自己,约莫也是知道,小犬应该是死了。 “还有呢?”柏北呈轻声问。 李顺将自己探听到的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千里大人因叔父累罪,被判极刑。昨儿千里大人本就是在大理寺受审,结果受了私刑,主判官余黔大人被勒令回府休养,而千里大人被接到了郎清宫。” “余黔被勒令回府休养?”月儿这意思是要废了余黔的官职? “是的,主子。” 他听李顺说千里辙高烧不退,还受了私刑,那到底是什么私刑能让月儿大动干戈,废了余黔的官职,还把千里辙放到她的眼皮子底下治疗。 “有探听到是受了什么私刑吗?” “奴才怀疑是拶刑,奴才听太医说,千里大人的手好像是受到了损伤,就算是诊治好,也不能恢复如初了。” 柏北呈微微眯起双眼,看着不远处的烛火,若有所思。 拶刑并不是多么严重的刑罚,况且千里辙本就本判极刑,为何月儿会如此紧张,甚至为了此事废了一个三品重臣。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李顺看到主子的双手不自觉攥紧手中的书册,想起了自己刚才碰到的人,还有那人身边的内侍,低声恭敬地说道。 “主子,刚刚奴才还碰到了胡国二皇子。” 李总管把那男子称为二皇子,而在大启朝能被称为二皇子的只有胡国那位“军神”了。 “青列怒?”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宫中? “是的,主子。奴才听李总管喊他为二皇子,而且奴才还看到李总管把二皇子领去了昭乐宫。” 昭乐宫一直是空着的,李德全把青列怒领到昭乐宫是让他在宫中留宿? 青列怒是“质子”,这种尴尬的身份怎会让他留宿? 想到这,柏北呈沉着脸吩咐道:“明日随我去昭乐宫。” 不探出青列怒的目的,他不安心。
第55章 黑影 “恕难从命, 您不能出永泉宫。” 宫门口的内侍向前一跨步,拦住主仆二人的路。 柏北呈抿紧唇,抬眼望向面前的男子, 这个宫侍与往常的不同, 过分高大魁梧了一些,脚步沉稳, 明显是个练家子。 “若我非要呢?” 这几日他身子不好,外面的风吹草动都是让李顺去探听,平日里李顺出门也是毫无阻拦,所以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被拦在了宫门口。 “那奴才只能得罪主子了。” 内侍说这句话时,端的是四平八稳, 没有一点慌张,连语气也是不咸不淡。 柏北呈自小便养尊处优,宫里哪个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即便是后来落魄被囚于冷宫,他也没有遭受到非人的待遇。 他怒喝一声:“放肆!” 扬起手想要教训这个不识礼数的奴才。 只见那奴才适时屈身躲过他的巴掌, 不卑不亢的说道:“奴才遵的是圣上的令,还求主子别为难奴才。” 听到圣上这两个字,他才从震怒中逐渐平静下来, 月儿让他安心养病, 若是他打了这个奴才, 被有心人传到了夭无妄宫中, 怕是夭无妄又会去月儿面前嚼他的舌根。 想到这, 他眸中的戾气一闪而过,淡声问道:“我的内侍能出殿, 为何我就不能出殿?” 内侍好似提前就知道他会有这般询问, 打腹稿般应道:“外面风大, 圣上担心主子的身体。” 柏北呈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出冷宫”,原来只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罢了。 他压着火气:“李顺,你去找陛下,同她说我的身体已经大好,想要出去透透气。” 李顺听到主子暗哑的嗓音,抬眼瞄了挡在他们身前人高马大的内侍,声若细蚊。 “喏,主子。” 那宫侍瞧都没瞧李顺一眼,往旁边一跨步,当是给他放行。 - 寝宫内。 “陛下,刚才永泉宫的人来传,那位想要出殿。”李德全递过布巾,低声说道。 邰音伸手接过布巾,随意地将脸上的清水拭去,又拿起托盘中的盐水,漱了漱口,瞥了一眼身旁的李德全,问道:“永泉宫?” 李德全知道陛下对于后宫之事不甚上心,连忙应道:“对的,柏主子。” “让他安分地待在永泉宫,这几日朕抽不出时间应付他。” 邰音从容地展开双手,让宫女给她穿上龙袍。 她日日上早朝,处理江山社稷之事,这几个男人待在后宫就不能安分一些? “柏主子的内侍请求觐见。” 她蹙着眉,不耐烦地说:“不见,你让他传话回去,就说改日朕去看他家主子,领着他主子转转。” 寝宫外。 “陛下怎么说?” 李顺伸着头望向寝宫的地方,扯住传话太监,焦急的问道。 “陛下说让柏主子安心养病,改日她亲自带着柏主子转转。”传话太监眉开眼笑地欲将金元宝收回在怀中。 “没了?”李顺提高音量,讶声问道。 “自然是没了。”传话太监斜了他一眼。 李顺瞧见面前之人将金元宝藏于怀中的动作,又想到今日之事得到了这么一个敷衍的回应,还“孝敬”了一个金元宝,他怎么想怎么吃亏。 鬼使神差之下,他伸手按住传话太监的手。 传话太监见他这番动作,就知道这人要反悔,大力扯开李顺的手,刚才和善的面容也不装了,尖声尖气的嗓音带着刻薄。 “怎么?咱家帮你传话,劳累了身子,你孝敬咱家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理?” 李顺尴尬的说道:“您误会了,小的是看您衣襟上有尘土,想要给您拍打一下。”边说着,边伸手轻轻拍了几下传话太监衣襟上微不可见的尘土。 传话太监轻哼一声转身,随口啐道:“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他连忙陪笑道:“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李顺心里窝火,他年岁不小,刚才那太监一看就是个小娃子,自己从入宫起便被分配到了冷宫,当时他满腔野心,想要扒上别人的腿,离开这个苦差事。 可是冷宫受众人避讳,宫中没几个人喜欢冷宫的人,平日里他去哪都会被说晦气,更遑论说有人跟他交好。 前朝的宫妃没有人被贬到冷宫中,它离各宫都远,渐渐地,他也不怎么出冷宫了。 所以对于冷宫外的事情,他也是知之甚少。 突然有一天,他去取食的路上,看见几位太监被禁军拖出去斩杀,这时他才知道改朝换代了。 后来才得知这几位太监被斩杀,则是因为他们妄图裹藏前朝皇子,想博一个“从龙之功”的前程。 看见石板上满地的鲜血,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与前朝牵扯甚少。 再后来,便是柏主子的到来。 如今大启帝掌权,天下太平,自己又因柏主子出了冷宫,以前的那些心思他也活泛了起来。 想起刚才屈辱的情景,他握紧拳头,愤恨的想,只要柏主子荣宠,他迟早会让这些瞧不起他的人跪在他的面前。 - 李顺跪伏在地,一句不差地回禀,等着榻上的男子吩咐。 过了良久,一声轻笑从男子嘴角溢出来。 “她这是准备禁我的足。” 李顺大气也不敢喘,踌躇了一会,交代道:“主子,今日奴才又碰到了胡国二皇子,他被拦在朗清宫外。” 柏北呈蹙着眉听李顺讲完,心里计较着,这千里辙有何不同,竟让这青列努几次三番去拜访? “朗清宫你可能进去?” “不能,奴才见朗清宫门口派了几名禁军。” “禁军。”柏北呈毫无意识地喃喃道。 千里辙只是高烧,月儿竟派禁军保护他的安危,她这是有多不放心宫中之人,又多看重千里辙。 李顺瞄了一眼榻上的男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奴才……奴才依稀还听着二皇子说不久便要进宫当主子。” 他今日从皇帝寝宫回来时,专门挑了一条经过朗清宫的路,想要瞧瞧那位千里大人如何了,本来他只想远远地看一眼,结果发现胡国二皇子也在那,不过却被挎刀的禁军拦在朗清宫外。 李顺静悄悄地躲在不远处,凝神地关注宫门口的动静,可也不知道禁军说了哪些话惹怒了二皇子,二皇子的呵斥声尤其大,对着禁军怒喝称他马上便要进宫当主子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3 首页 上一页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