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上的诏令还未发出,这件事真假是否,也无人得知。 所以百姓们也只是把它当个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皇家的事,怎么着也跟他们无关。 可若说,谁最不愿青列努入宫伴驾,除了胡国,那便是柏北允了。 虽说青列努被囚在大启,可手上的实权却是实打实的,若是青列努成为了邰沉月的助力,那么他复国的机会则更加渺茫。 所以青列努绝对不可以入宫伴驾。 “青列努武力高强,臣不敢离太近,怕被发现,只远远地瞧上一眼。” 冗余这句话刚落,便敏锐地察觉到房内的气温骤降,立马补道:“臣虽站得远,不过眼睛却看得分明,昭乐宫中的男子就是胡国二皇子,青列努。” 柏北允听此冷哼一声,手中的茶盏已然出现裂纹。 他重重地搁下茶盏,几乎是瞬间,茶盏分崩离析,温热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冗余离得近,脸上也被波及到,茶水从他的脸颊逐渐滑落至他的下巴,一滴接着一滴。 他的羽睫上也有水珠,只不过他不敢伸手擦拭,毕竟主子正在气头上,但凡自己有些异动,以他对主子的了解,自己免不了要挨顿打。 柏北允嗓子冷,面上更冷,连嘲带讽道:“看来这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本王竟不知邰沉月还有如此大的能耐,我的好皇兄被她迷得自愿囚于冷宫,如今这胡国二皇子还上赶着要当她的君侍。” 主子这番夹枪带炮的诋毁,冗余自是不敢搭腔。 虽说他是站在邰沉月的敌对面,但不容置疑的是,邰沉月不但长得好,她脑袋瓜子还好使,连让他这么英明神武的主子,都吃了好几次大亏。 现如今还是江山之主。 若不是自己忠心耿耿,他也想多去邰沉月面前晃悠几遍,盼着能得她青眼相待。 柏北允讽刺完,勉强敛住怒气,正想询问一些别的事宜,结果见冗余垂着眼,一副心虚的神情,他瞬间便知冗余心中在想什么。 本就气不顺,见如今身边人对邰沉月还颇有好感,他的胸腔的怒火登时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舒服,那么周围人也别想好过。 “怎么?你也想着自荐枕席?” 冗余正眼观鼻,猝然听到这句话,吓得一激灵,暗叫一声‘大事不妙’。 本以为他不吭声就能躲过一劫,没想到主子的怒火还是烧到他身上了。 他低着脑袋,小声的说:“臣不敢。” 柏北允听到这话,不但没消火,反而怒火烧的更旺了。 “你是不敢吗?”他指着冗余的鼻子怒骂,“你家没有镜子难道还没有溺水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冗余缩着头不敢反驳,连“溺水”这词,主子都蹦了出来,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柏北允见冗余这副鹌鹑样,心里的火气被堵得不上不下,抚着胸口缓了好几下,才指着门口,咬着牙根说道:“给我滚,没用的东西。” 冗余如蒙大赦,忙不迭应道:“是是,臣马上滚。主子莫气,为臣气坏身子不值当。臣定会……” 他现在听到冗余的声音 LJ 就不胜其烦,扬高音调,厉声打断:“滚。” 冗余立马起身溜出门外,还顺手颇为贴心地将房门关好。 生怕自己再遭受无妄之灾,刚出门他就忙猫着腰,轻着步子,脚步加快地远离“战火”。 夜色深浓,打更声也适时响起。 柏北允坐在椅子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烛火明灭的光影印在他的面上,神色难辨。 他在想,青列努现下只是住在昭乐宫,只要还未礼成,那么便是无名无份。 而且,以他对柏北呈的了解,柏北呈未必会因为那封信出宫见他。 看上去,他的皇兄现下待在后宫安分守己。 可他却是知道,他的皇兄可不是什么良善性子。 若是把青列努入宫伴驾透露给柏北呈,以他的的性子必不会坐以待毙,到时他再趁机将柏北呈捉回来。 不但毁了青烈怒的成亲礼,还能捉回柏北呈。 这么一来,一石二鸟。 思及此,柏北允的嘴角不由得涌现出一丝笑意,老天爷待他还真是不薄。 这俗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届时他这只“黄雀”,一箭双雕,这岂不是美哉? 他抬眼望向窗外,目光悠远,神情玩味。 皇兄,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第57章 一触即发 青列努入宫伴驾的圣旨一出, 朝臣上下一片哗然。 “陛下,这……这于理不合啊。” “这男大当婚,骁奇公子按年岁也是该成亲的年纪, 何况朕又与骁奇公子两情相悦。” 邰音面无表情嗓音, 如千古寒冰般,令人从骨子里透出寒意, “所以,闻爱卿同朕说说,这理,不和在哪里?” 闻庠僵着脊背,顶着女子骇人的目光, 吞吞吐吐地说:“陛下。自古以来,姻缘讲究个门当户对。” 其实早些日子,他就已经听到坊间传青列努要入宫,当时自己没当回事。 毕竟大启虽与胡国互为友邦,但是众人都知道那仅仅是表面关系。 大启需要修生养息, 胡国也不能大动干戈,眼见着日子就要好转,结果平地一声雷。 好日子瞬间炸没了。 这让他如何让坐得住! 胡国大汗怎么可能会允许青列努入宫侍君呢?更何况, 就算胡国大汗愿意, 那胡国百姓也不会答应啊。 邰音这几日被政务忙得焦头烂额, 如今纳个君侍, 都要听这些倚老卖老的臣子的话, 她心里怎会舒坦。 故此冷哼一声,神情不耐, “朕是大启天子, 骁奇是胡国大汗的亲兄弟, 这论门当户对,哪里不和?还是说,闻爱卿觉得是朕的身份迎不了骁奇?” 闻庠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咯噔,大启帝的喜怒无常,人尽皆知,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大启帝往日狠厉无情的模样。 “陛下息怒,微臣绝无此意。” “没有这个意思,就回府待着,顺便把门外那群也给朕带走。” 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闻庠,眼神里的不耐已经昭然若揭。 殿外有好几个老东西在那跪着,想着那些老东西都进来,肯定会叽叽喳喳地吵得自己头疼,所以就允了其中年岁较大,资历较长的闻庠入殿觐见。 能忍到现在,她已是极限。 “微臣……”闻庠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还想继续劝说。 “嗯?”邰音扬眉。 闻庠顿时慌乱,“诺,诺。老臣这就退下。” 此时他不可抑的想,那帮老兄弟在外面跪着,可真是好福气,若是自己再不退下,怕是脑袋也保不住了。 相比于御书房的躁动,朗清宫这边却是安宁祥和。 “老师,您的意思是,陛下要纳君侍?” 男子半倚着床,苍白的脸,眼尾向下垂着,声音有些沙哑。 大病初愈的病容,看上去像无所依附的柳枝,飘飘摇摇,没有归处。 千里辙自醒后便知是曹玮大人一直在照顾自己,想到连日里曹大人为自己奔波良多。 想到自己现在又无官无职,还是罪人之身,感慨万千之下,下意识就对着曹大人喊了一声‘老师’。 他还记得曹大人当时含着泪,轻摸着他的头,激动哽咽:“好,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唤我一声老师,老师定会护你。” 由于这件事,他们现在的相处如父如子,说话也无甚拘束。 曹玮今日一听到陛下要纳侍,心里一直以来紧绷着的弦顿时松了下来。 宫中好事将临,陛下定不会分出心神去处理千里辙的事情。 那么千里辙的事情,他还有时间去转圜。 所以一下朝,他就递了宫牌入宫,将这个好事告诉千里辙。 “是啊,陛下今日在早朝宣布的。” 曹玮语气有些激动,本想着千里辙听到会高兴些许,结果却见他顿时恹着脸,垂着眼帘应了一声“好”。 这就让曹玮摸不着头脑了。 他不应该是高兴吗?怎么还丧这个脸? “你怎么了?宣珏。”曹玮担忧问。 宣珏是千里辙的字。 千里辙勉强勾起嘴角,“我没事的,老师。只是听到陛下要成亲,心里高兴罢了。” 曹玮见他强颜欢笑,这模样也不像是为陛下高兴吧。 良久,千里辙才强装镇定地开口问道:“日子定了吗?” “定了,半月后。”曹玮说,“日子离得近,时间还有些仓促,后宫这段日子估计要忙起来了。” “是挺仓促的。” 他佯装从容地接过话茬,锦被下的指尖微动,缓缓地蜷了起来。 曹玮以为他是怕陛下成亲结束后便会惩治他,遂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宽慰道:“后宫往后忙起来,我就不能常入宫看你了。不过你放心,陛下对贤臣还是有几分敬重之心,你在宫中养伤,陛下定不会亏着你。等过段时日,我再跟陛下求求情,让她免了你的罪责。” 听到老师这般替他着想,他眼底满是动容,“老师……” “宣珏,你莫怕,老师就算是舍了这份官职,也会把你保出来。”曹玮越说越哽咽,“你是个好孩子,我真的是心疼你。我现在恨老天为何待你如此不公?恨你那个杀千刀的叔父,自己遭了罪,还拖着你。” 说罢,扯着衣袖抹掉脸上不可抑制的泪。 看着老师这番情不自禁,他失笑,他这位老师真是心善得很,自己还未觉得委屈,他就先替自己愤恨上了。 大病初愈的身子,全身还泛着酸痛,他吃力地伸出胳膊,手掌搭在老人手上。 半百的老人哭得像孩子一样。 他掌心的热度比常人还是高上许多,吐出的话也冒着热气,“老师,我父母走得早,待我好的伯母亦如是。如今老师待我如亲子,我还得感谢老天。” 他说出这些话本是为了让老师宽心,没想到老师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嘴里对千里庸的谩骂也是越来越恶毒。 直到日头西落,老师这才收住眼泪,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 “真是感人啊。” 房内倏忽响起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 千里辙皱着眉循着声源望去,男子很白,面容精致,一双淡蓝色的眸,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想必是刚才自己一直在安抚老师,所以男主如何进来的,他都没太注意。 他行动不便,颔首即行礼,“骁奇公子。” 青列努闻言挑眉,他可从未见过千里辙,“千里大人认得我?” “宣珏已是罪臣之身,担不起骁奇公子这声千里大人。”他神情镇定,“骁奇公子这身装扮,怕是无人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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