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娘子只是嗤笑他们父子二人,“你们匹夫之见,什么都不懂。三郎吃我的喝我的,如今也该为孟家做点贡献。况且,进了钱家,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想要什么?别再叽叽歪歪。这门亲事,我说了算,没有商量的余地。” 自此之后,孟娘子再也不肯商谈此事,只等着钱锦绣来上门娶亲。 秦氏本就身体衰弱,因为孟鹤山的婚事,越发忧心,加重病情。 他靠在床头,流着泪,对孟鹤山喃喃道:“如今这一切,皆是报应。若是当年,我没那么傻,一切都该有所不同……” 秦氏出身极高。 陵京为大武国帝都。 陵京秦氏,则为孟鹤山父亲的母族。 大武国开国之际,得秦氏助力,因此,以纺织发家的秦氏,一跃成为陵京中名列前茅的世家大族。 从此之后,不再仅仅为商贾之流,而是跻身权贵之列。 几世几代,皆如此。 孟鹤山的父亲,名叫秦司玦,为秦氏一族的小公子,自小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 可长期优渥的生活,往往容易养出过分天真浪漫的子女。 秦司玦便是如此。 他的人生里,所经之处皆花团锦簇,所遇之人皆笑脸相迎。 丝毫不知人世险恶。 然后,有一天,命运让秦司玦与孟珍儿相遇。 孟珍儿便是孟鹤山的母亲,后来的孟娘子。 秦司玦和家里人一起去别苑消暑时,偷偷甩开下人,跑去山里采野果,结果迷路至深夜。 祸不单行,他的腿被蛇咬伤。 孤立无援之际,孟珍儿出现,救了他。 彼时的孟珍儿,年轻貌美,机灵洒脱,她年纪轻轻就出来行商,帮家里运送货物,说出的江湖事,对于秦司玦而言,都是闻所未闻的新鲜。 英雄救美,两情相悦。 故事陈旧得毫无新意。 从山中分别后,孟珍儿留下了自己居住的驿馆地址。 秦司玦偷偷溜去见她。 一来二去,他就这么一头扎进情与欲的深海中,沉溺,不可自拔。 终于,东窗事发,秦家大怒责罚。 秦司玦却在一个深夜,翻出围墙,雀跃着随孟珍儿离去。 自此之后,秦氏族谱上,再也不认秦司玦这个儿孙。 秦司玦跟着孟珍儿一起行商,纵然路途艰难,衣食住行皆不能和在秦府时相提并论,他却只觉有情饮水饱,心甘情愿。 然而,生活并非故事般美好。 当秦司玦抱着孩子,终于被孟珍儿带回孟家时。 他才发现,原来,他并非她的唯一。 甚至,连正房都不是。 孟珍儿早已娶了相公,还有多房小妾,以及儿女们。 秦司玦质问孟珍儿为什么欺骗他。 她却笑着说:“我何时骗过你。我真真切切爱着你,在爱你那一刻,你的确就是唯一。” 秦司玦大受打击,却再无挣脱之机,秦氏以他为耻,他还刚刚有了孩子。 这么小的婴孩,他能带去哪儿?跟着他漂泊,只会更悲惨可怜。 秦司玦只能留在孟府,成为孟珍儿的妾室。 其他妾室们,都看不起他。 因为人家还是孟珍儿光明正大用轿子抬回来的,而他秦司玦,却是抱着孩子私奔而来。 他自以为他追求到了自由和真情,没想到,竟是场噩梦。 他和孟珍儿的孩子,是孟府的第三个儿子,贤良淑德,孟珍儿按照顺序给取名“孟淑”。 秦司玦无比厌恶这个名字,强烈反对。 所谓贤良淑德的美好品质,无一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他执意要取名“孟鹤山”,取白鹤自在于山间之意。 吵吵闹闹一番后,孟珍儿烦了,随他去。 反正,她儿子多得是,也不在乎这个儿子叫什么。 况且,她可不愿意因为这点儿小事得罪家里的摇钱树。 孟珍儿嘴角勾起抹又奸又邪的笑。 孟家是做丝绸生意,而秦家,则是大武国丝织技术之大成者。 她与秦司玦的初遇只是意外。 她也没打算救人。 可她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居然曾经在秦家做过事,认出秦司玦来。 一个计划瞬间在她心中诞生。 她本不需要在这里停留许久,为了秦司玦,她故意留下,与她来往,刻意展现一切伪装出的最美好的品质。 如他所料,这种深闺公子哥,最容易对江湖侠客英豪产生爱慕,秦司玦就这么一步步沦陷在她的罗网中。 还以为,自己陷入了爱情。 孟珍儿如愿得到秦司玦。 她将他带回余宁,带回孟府。 从此,这里便是秦司玦的囚笼。 为了冬天有足够的炭火,为了尚且年幼的孟鹤山能吃饱穿暖,秦司玦只能顺从孟珍儿的一切命令。 也终于明白,她想要的、她爱的,从来不是他,而是能为她带来财富的秦家珍宝,《云锦密录》。 秦家最初是做纺织生意起家,开国时助力新皇,方法很单一,靠提供财物。 有了足够的钱,就能招兵买马,笼络人心。 新皇取得胜利后,秦家就政商通吃,既走仕途,也继续做丝织老本行,家族如日中天。 《云锦密录》便是记录着秦家一切纺织诀窍的家传秘籍。 不仅孟娘子眼红,天下纺织人皆眼红。 孟珍儿成功了。 她拿着亲生孩子的命脉,用最卑劣的手段去威逼一个父亲。 这个父亲,除了唯命是从,别无他选。 依靠《云锦密录》,孟家从余宁城中普普通通的纺织富商,一举成为全城顶尖富豪。 孟珍儿本是凭吸秦司玦的血成为暴发户,行事做派却格外矫揉造作,找了不少文人和官员为孟家书写赞美华章。 所谓的世家名头,不过是她一手编织出的金玉其外,里头,全是败絮。 在年复一年的折磨中,秦司玦从貌美的少年,逐渐化作怨夫。 痛恨命运。 痛恨孟珍儿。 更痛恨他自己。 直到孟鹤山长大,被孟珍儿许配给钱锦绣时,秦司玦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他的命运,又要再度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上演。 孟珍儿,不过拿孟鹤山换前途罢了。 偏偏孟鹤山生得貌美,钱锦绣毫不犹豫,答应了此事。 秦司玦拼命阻碍这段充满算计的联姻,他秦家绝学全教给了孟鹤山,就是希望,日后孟鹤山能靠着手艺自立,不要再过依附于人的生活,谁知,看上他的人,并非普通商人,而是拥有权势的钱家。 钱锦绣,纨绔女子,她从十六岁起,就开始纳妾。 她永远最喜欢十七八岁的貌美少年。 如此荒淫无道的女人,孟鹤山嫁给她,只会万劫不复。
第74章 钱锦绣对孟鹤山的喜欢, 很奇怪。 她十几岁就开始流连于小倌儿馆,大点儿后就纳妾不断,喜新厌旧, 风流花心, 名声在外,余宁百姓们全都知道。 可她对孟鹤山却格外执着, 执着得令人觉得称得上“情深似海”。 孟鹤山刚满十八那年, 钱锦绣二十一岁, 继承了她母亲的职务, 成为实权在握的钱大官人。 也就是这一年,她找到孟珍儿,求娶孟鹤山。 孟珍儿自然是别无二话。 孟鹤山则直接拒绝, 不肯嫁给钱锦绣这种□□。 秦司玦亦是对钱锦绣各种看不上,孟珍儿只看中钱权, 他不一样, 他作为父亲, 更看重人品性格。钱锦绣那种纨绔,根本与孟鹤山不合适。 若孟鹤山是个任人摆布的受气包便罢了,图个富贵无忧,能忍着也行。偏偏孟鹤山生性冷淡, 不肯低头,这种性格嫁去钱家只有死路一条。 父子二人不配合,孟珍儿也怕这种情况下, 勉强孟鹤山嫁去, 不仅笼络不到钱锦绣, 反而得罪她。便只好赔尽笑脸,说尽好话, 求钱锦绣将婚期往后推推。 钱锦绣倒也好说话,未加责怪,表示愿意等待孟鹤山。 这一拖,就是四年。 虽然这四年里,钱锦绣新人旧人没断过,但在外人看来,钱大官人的“情深似海”就越来越稳固。 多么令人感动的钱锦绣。 身为余宁权势无双的女人,长得也高挑美艳,却将正相公之位空悬,年复一年,只等着孟鹤山一人。 无数男子都恨不得取代孟鹤山,嫁给钱大官人。他们咬着手帕,默默骂孟鹤山不识好歹。 不就是纳妾纳得多点儿?哪个女子不纳妾? 以钱大官人的条件,纳个三千小妾,也养得起。 那些没钱没脸的穷酸女人还不是爱在外面沾花惹草? 至少人家钱大官人实力足够强。 说来说去,错都在孟鹤山,钱锦绣反而惹得余宁一众妙龄男子心疼。 连孟鹤山自己都很疑惑,忍不住问秦司玦,“钱娘子当真这么喜欢我吗?” “怎么?你还感动上了?鹤山,你还是过于天真了。”秦司玦始终不为所动,听了孟鹤山的话,冷笑着给他讲了点儿自己的往事。 当初,秦家离开别苑后,回到陵京秦府。 秦司玦初尝动情滋味,被相思之苦折磨得厉害。 不料,孟珍儿也追随而去,还想方设法买通秦府下人,为她传信。 他们就在下人的帮助下私会。 秦府面积宽广,孟珍儿在偏僻处凿出一个狗洞,平时用杂草挡住,无人发现。 秦家管教很严厉,秦司玦的父亲从不准他吃过于甜腻的东西,怕伤了牙齿,尤其是外头那些来历不明的食物,一概不准进府。但秦父也心疼他,见孩子馋得厉害,就会允许他吃点儿家里特制的糕点。 孟珍儿每次来时,总会给秦司玦带串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滋味,胜过秦府一切点心。 吃完后,秦司玦的心也随之被酸甜填满。 他觉得,孟珍儿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好,比任何人都宠爱他。 秦家家财万贯如何?开国元勋、世家大族又如何?都比不上孟珍儿的爱。 因为,真情是无价的。 终于,在热热闹闹的中秋之夜,趁大家都聚在一起看烟花时,年少无知的秦司玦跟着孟珍儿私奔离去。 自此一别,他的人生中,再未拥有过圆满的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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