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响廊,只有王上的玉梧宫,与王后的章台殿才有。 此刻流云的脚步,显然就属于很失礼的,都已经是在奔跑了。 谢乔起身迎出殿门,便正好看见到流云满面焦急的奔到面前:“娘子!” 这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呼吸都乱了,谢乔连忙扶了一把:“这是怎么了?” 流云面色紧张:“娘子,我方才去提膳,发现干活的厨役都不是前几日的人,问了才知道,他们是今早被换来的,从前的人,全都换了一遍!” 谢乔微微蹙眉。 “事前没有一点征兆。” 流云咬着唇:“娘子,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断掌潜进宫的事,被卫人发现了?” 谢乔心中也有一样的怀疑,只是看流云这样慌乱,还是先摇了摇头:“还没确切的事,不要先自个吓唬自己,你听说以后,就这么一个人跑回来了吗?” 如今还不确定换粗役是不是因为断掌,即便当真是断掌暴露,也未必就已经供出了她们。 如果流云只是听说换人,就这么撂下一切,忙不迭的往回跑,岂不是摆明了心虚? 好在流云摇了摇头:“婢,婢子先选了膳,因为换了人,做好还要等一阵子,这才先回来报信。” 谢乔这才放松些,温柔安慰:“你做得对,就该这样,没到绝路,不要先自乱阵脚。” 流云抬了抬嘴,似乎因这安慰平静了些,可眼眶又忽的泛红湿润:“可是断掌也被换了,娘子要怎么出宫呢?都怪我……若不然娘子上次就该走了!” 谢乔皱眉:“你是觉得,我上次是为了你才没有逃出宫?” 流云被问的一窒,低头认错:“婢子不敢。” 世家王宫的贵人,怎么会顾忌一个侍女的性命? 可话是这样说,流云面上却还是盖不住的自责难过。 谢乔看着就不禁摇头:“你想多了,我若真想出去,不会为了你就放弃的。” 这话倒也不算是哄骗安慰。 虽然表面没有提及,但这几天里,谢乔也从来没有忘记断掌隔着宫墙,问过她的建议。 断掌出现的太突然了,提前没有任何准备,如果当时就走,就等于是坐视流云丧命,这的确是个问题。 但以谢乔的习惯,她如果当真想走,会尝试解决问题,在这几天里努力送走流云,而不是直接放弃整个方案。 她之所以没有动静,除了流云,更多也是因为姜太子姬天。 但凡原主没有丈夫,她逃出去后,能够寻个太平地方自个过安生日子,哪怕太子不是流落在外,前路不明,谢乔不会有丝毫犹豫。 不论流云口中的姜太子有多么温柔优秀,多是原主真心看重喜欢的丈夫,但那也是原主的事。 对谢乔来说,逃出去跟随在外流亡的太子姬天,与留下面对苏栖,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同样是陌生人,同样要冒着朝不保夕的性命风险,同样是为人附庸,只不过卫王是放在明面,姜太子要更显隐蔽些,甚至因为占据大义,还会更难反抗。 毕竟卫王是敌军首领,在卫王手下,她还算是受害者,不论是想要逃跑、反抗,甚至下毒都很合理,从流云卢陵,到外面的部曲太子,都会理解支持,尽最大可能给她提供帮助。 可万一姜太子怀疑她,她想要反抗自己的“丈夫”呢?只怕此刻看来忠心耿耿的流云与部曲,心下都要先打个问号。 某种意义上,反而是真正的孤立无痕。 谢乔是因为两边都是龙潭虎穴,想着一动不如一静,才会决定再考虑看。 谁能想到卫王的反应这样快,这么快,就将凤凰台的宫人都换了一遭? 只是这些顾虑,却没法和流云解释。 谢乔顿了顿,也只能转了话题:“你有没有问问,卫王为什么换了粗役,换下去的粗役都去了何处?” 流云被问得一愣:“我,我……急着回来,忘记了。” 谢乔倒没有说什么,只是流云就越发自责,立即想着办法弥补:“婢子这就再回去催催,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她原本也不该这样急躁的,实在是因为上次的事存在心里,钻了牛角尖,才会失了往日的稳重。 但流云还没来得及动身,谢乔的朝食便已经到了。 两人听见木廊上响雷般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回首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食盒竹筐。 只是在看清的一瞬间,流云就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瞬间煞白, 连一旁的谢乔也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心下一阵阵发沉—— 提着食盒竹篮的人,长身玉立,绮丽冷厉,不是新换的粗役,是卫王苏栖。 — 【作者有话说】 苏小七:把老婆的人换走了,带饭来道歉惹~ 谢小乔:艹!丫提个饭盒来嘲讽我?
第10章 在上掌控 断掌只怕当真暴露了,或许还牵连到了她。 看到这是谢乔看到卫王后,心下第一时间生出的念头。 要不然,实在是无法解释,苏栖为什么换过粗役之后,就这么快出现在了章台殿—— 尤其是他还亲自提了食盒。 就很像是知道了断掌是靠着食盒里的梨子与她送的信,故意过来杀人诛心。 因为无处得知断掌此刻情形,也不知卫王到底知道了多少,是何打算,谢乔这一次没有贸然开口,只是起身迎在门口,默默看着一身卫王苏栖一步步行到眼前。 “凤凰台中的役人出了些奸细,我处置了几个,玉梧宫人手不足,误了朝食,顺路给你送来。” 苏栖声音低沉,说得格外简洁:“还带了些旁的东西。” 出了奸细,处置了几个…… 简单一句话,就听得谢乔暗暗心惊。 对面卫王却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当前入内,先在案前放了食盒,略一摆手,甲士又往章台殿内抬了好几口箱子。 苏栖一身玄色深衣,头戴玉冠,身姿潇潇,虽然提着大食盒,也并没有在廊上踏出脚步声。 刚才谢乔二人听到的惊雷般声响,就是身后的甲士们杂乱沉重的动静。 这也难怪,甲士们抬着的,是泛着香气的樟木大箱,要两人搬动,箱子上雕着精致的禽鸟凤凰,箱口绘着朱砂,单是箱子,就已是豪奢至极,分量不轻,就不必提箱内的东西。 流云扶着谢乔后退,同时在她耳侧低低禀报:“这是先王内库的砂封。” 先姜王,不就是原主躺在奉天宫棺椁里的便宜舅舅? 那先王的运气是真的不好,避开了死后强拆,也逃不过被卫王把家底都抄出来。 不过这些卫人第一日攻进来时,吃食都不放心旁人,要现杀现煮,现在都开始搜刮库房了,可见他们在姜宫的形式改善了不少。 谢乔思绪一时飘散,苏栖却也不介意她的出神。 甲士将箱子放下后,便一一退到了木廊外,苏栖独自案前屈膝跪坐,垂首先将食盒中的碗碟汤菜一层层的端出来,不急不缓在案上摆好—— 直到打开最下一层,惯例是放水果的地方。 谢乔发现卫王的动作,略微有些紧张。 她还真怕苏栖会掏出几个沾着血的寒山梨,冷笑着问她眼不眼熟。 还好,卫王最后拿出的,也只是一碟子她这些日子很喜欢的浑身是刺、剥开却栗子般软糯的水果红球。 谢乔松了一口气后,越发不解,可苏栖的动作却还未完,食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后,他还亲自起身,开了门口一只渗出了水迹的大箱。 谢乔之前还奇怪是哪里来的水迹,打开之后才恍然,箱子冒着幽幽的寒气,竟然是切开的冰,就这么大咧咧的随意堆在箱中,已然融化出了水。 实木家具最怕水泡,这么上好的香樟木,这些卫人,还真是一点不心疼东西。 苏栖看见箱内的狼藉,也明显顿了顿,之后才挽了衣袖,将要化的冰块倒进了主殿正中的兽形青铜器里,又将盘子的红刺果放进隔层铜架。 这原来是这世界“冰箱”。 大概原主服药之后,身体还没恢复,加上木殿阴凉,虽是在最难熬的六月里,谢乔却很少觉得热,有时甚至还会觉着手脚冰凉,从来没有考虑过用冰的事,要不是卫王的动作,她还以为这就是个方形的青铜摆件。 谢乔一个念头想罢,仍旧忍不住的地方看着苏栖的动作。 她现在确定原主从前和苏栖相好时,的确是拿人家当奴仆一样对待了。 因为堂堂的卫王苏栖,砍人脑袋时眼都不眨一下的角色,居然很会干活。 放下水果冰镇之后,苏栖知道在冰鉴的排水口放上接水的铜盘,流云送来了干净的丝帕,原本是请他擦手的,他接过之后,竟还不忘顺手擦干净铜器边缘滴上的水迹── 多么良好的生活习惯! 甚至他这做这些动作时,都显得十分熟稔随意,配着身上深衣玉冠,也一点也不显突兀,反而有种世家公子合香品茗似的肃肃清举,轻逸澹然。 以卫王的经历看,这种高级侍从的风范,只能是原主调-教出来的。 或许是谢乔的眼神太过明显,一向沉默寡言的卫王,竟也在她的目光下不自在似的垂了眼眸,主动开口道:“我昨日开了内库拿金银犒赏士卒,这些是挑出来给你的。” 谢乔的目光移向一旁木箱,身后苏栖又幽幽沉沉补了一句:“都是你从前的喜好,你如今仍旧爱吃朱娘果,想来旧日的喜好也未大变。” 朱娘就是这红刺球水果的名字,是姜国特产,因为颜色鲜红可人,外壳生着尖刺,内里却绵软,才起了这名字,比作成外锐内软的朱娘美人。 谢乔的确还挺喜欢这果子的味道,流云还特意多为她要过一回。 只没想到,原主也喜欢吃。 谢乔上前随手打开了一只樟木箱,是流光溢彩的丝绢绸缎,一眼看去也并不刺目跳脱,都是些内敛大气的颜色纹绣,她之前赞叹的响云纱也在其中堆了半箱。 世事当真奇妙,原主的出身经历,分明与她完全不同,对待感情更是一个牡丹,一个海王,简直走向了两个极端。 但她们两个对人对物的喜好,却是惊人的相似,简直像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 谢乔看一眼明眉皓目、幽淡冷清的苏栖,格外谨慎:“王上送我这些东西,可有什么旁的意思?” 卫王凝眉:“你是说什么?” 谢乔移开了目光,譬如说……原主从前有没有拿卫王当真娃娃那样,逼着他换衣服穿女装什么的? 如“小七”那样的低级错误犯一次就足够,谢乔如今一点也不会低估原主肆意嚣张的程度。 她那个养娃的舍友,不就很喜欢给男娃买小裙子吗? 别说,想一想如果是十岁的小号苏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还绷着脸不说话的小模样,也真的很适合拿来换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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