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行回沈府吧!到时候我会把你家小姐送回去!”时芥手一挥,同沈府小厮交代道。 小厮不敢擅作决定,为难地看向沈矜霜。 沈矜霜点了点头。 得了首肯,小厮便先行驾马车离开了。 见沈矜霜没有直接拒绝自己,时芥偷乐了会,接着拉着沈矜霜登上马车。 时芥先行上了马车,没进去,而是一手弓着身子掀起布帘,一手扶着沈矜霜送她先入了内室,鞍前马后,很有小厮的风范。 俩人相对而坐,时芥一见沈矜霜就龇牙咧嘴地想笑,但又不想表现得太痴傻,努力收敛着。 “你……来求什么啊?”一面是没话找话,另一面时芥也确实好奇。 沈矜霜垂眼,撒了个无关痛痒的小谎:“国泰民安。” “沈小姐真是心怀家国!”时芥竖起大拇指,喜滋滋地夸道。 每次发现沈矜霜有何优处,他都比自己得了夸奖还高兴。 “还好。”沈矜霜淡淡答道。 沈矜霜话少,基本没什么想说的,不说话时,她就会枯坐着,或是侧过身子去看风景。 但在时芥身边,鲜少有人能长时间沉默,更何况是时芥在意的人。 一路上,时芥就像是被人打开了话匣子,东家长西家短,叽叽喳喳,边说还边比划。 难得的,沈矜霜没嫌他烦,所有的问题都耐心答了。 便是如此,时芥愈发心潮澎湃。 面对沈矜霜,只要对方肯给他一点甜头尝尝,他就会如飞蛾扑火地扑上去。 马车在长街上缓慢前行,最终停在了熟悉的老地方,迎星坊门前。 自林梧登基后,时芥一直盘算着要重开迎星坊,可如今奚音在宫中过清闲日子,没人督促他,拖拖拉拉,拖到今日也不过是将将对其打扫清理了一番。 二人下了马车,沈矜霜抬头望着眼前的酒楼,心中微漾,但没有多问。 她不问,时芥就自己来抛问题:“你猜我带你来这做什么?” 沈矜霜眼角抽了一下,“你不是同我说,是来看好东西的吗?” 时芥尬了会,随即摸摸后脑勺。“对。”
第194章 醉酒 望着他那副傻乎乎的表情,沈矜霜有片刻的晃神,别人都说时小侯爷风流潇洒,可在她面前的时芥,似乎总是个傻憨憨。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症状吗? “走吧。”沈矜霜收回视线,淡漠地走在前头。 时芥三两步迈过来,抢在沈矜霜前面,颇有风度地说道:“我来开门。” 门一开,一股沁人的酒香扑面而来。 沈矜霜心下了然这是什么,便微微哂笑。 她这个人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好几口酒。尤其是永宁的酒,比现世的要醇香,她很是喜欢,之前还在遗憾要离开永宁,不能把酒带回现世。 看来,时芥应当是备了些好酒给她。 迎星坊各处jojo窗户没开,虽是白日里,里头却是黑蒙蒙的,时芥一拍手,霎时间各廊角挂上了灯笼,堪比现世的智能灯。 沈矜霜瞧着觉得有趣,忍俊不禁。 其实是廊角都站了小厮,闻声而动。 目光从上面移下来,沈矜霜定睛一瞧,只见从前演戏的方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一排一排,整整齐齐。 从那酒坛各异的样式中,沈矜霜猜测每一坛都是不同的酒。 这的确是好东西。 她微笑着望着那些酒,问道:“小侯爷这是何意?” “今日是你的生辰,所以我特别为你备了份好礼。知晓你好酒,特地去寻的。”时芥一下蹿上方台,指着其中一坛,道:“这是梦安楼的千里香。” 他转身又指了另外一坛,“这是林良的醉佳人。” …… 他一坛一坛地介绍,如数家珍。 他之所以对这些酒都这么熟悉,是因这每一坛都是他亲自去选的。 这些酒有的来自京都本地的名楼,也有的来自隔壁城,时芥前前后后光是收集它们就花了月余。 期间有小厮自告奋勇要替他去,他统统拒绝了。 这是他头一次为沈矜霜庆生,每一步都想亲手去做。 伫立台前许久,沈矜霜哑着嗓子,道了一声:“谢谢。” 今日分明不是她本人的生日,她分明从来不会被这种烂俗的情节所打动,可她还是动容了。 在她面前,时芥就好像是她少时养过的那只小狗,单纯,可爱,让人想要怜惜。 可是,一如那只小狗最后离开了她,她也注定要与时芥分离。 长痛不如短痛。 “时芥,我有话要同你说。”她与他之间只隔了几步远,他在台上,她在台下,有光从顶上漏下来,将他们分割成两端。 时芥懵懂:“什么?” 长吸一口气,沈矜霜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神情,冷冰冰地说道:“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时芥愣了。 须臾,他瞪大眼睛,惊呼:“怎么会?我去查了……” “你查得没错,”沈矜霜打断他,“今日是沈矜霜的生辰,但我,并不是沈矜霜。” 如五雷轰顶,时芥僵在原地。 沈矜霜继续道:“我和奚音一样,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时芥的脸上从愕然到困惑,再到愕然,转瞬即逝。 很快,释然倾覆了所有别的情绪。 无论她来自哪里,他都不介意。 她既然愿意告知他,是不是她对他的信任又深了一步? 这么想着,时芥咧开嘴,“无妨,你们那个世界的话,我都学得差不多了,我还能同你用那个世界的话说话呢,譬如什么开公司啦,什么艺人啦……” “可是,你们……”只是我创作的一个人物。 话到嘴边,沈矜霜突然说不出口了。 她原以为自己足够残忍,怎样伤人的话都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可现下就这么望着时芥,她说不出口。 将原本的措辞咽了回去,她转而道:“可是,我不会永远留在永宁,我会回去的。” 这一此,时芥笑不出来了。 可爱的梨涡消失殆尽,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与他那勃勃生机的气质不相符的茫然。 他耳边嗡的一声,分明听见了她在说什么,可反应了好一会,才逐字逐句理解她的意思。 “你要……走……”他失神地问。 “今日,很开心你为我准备这些酒,可惜,我不能收了。往后,我想,我们也不必走得太近。于你,于我,都不好。”说罢,沈矜霜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来到永宁是一场意外,她不能让这个意外持续下去。 她的生活终究会回到正轨。 沈矜霜迈出迎星楼,迅速消失在转角的光影中。 时芥定在原地,心潮久久不能平息。 他抬起手盖住脸,蓦地有些想要发笑。 就在刚刚,介绍完这些酒,他还打算同她说,若她不介意,往后余生,他都愿守在她身边,为她寻遍这世间最醇香的酒。 现下,什么都无需去做了。 她不愿意。 她的不愿意是那样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那么,一直以来,她是怎样看待他的呢?逗闷子吗? 想到这,时芥苦笑起来。 她眼里的他到底是怎样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时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他顺势席地而坐,捞起一坛酒,拧开来,猛灌一口。 辛辣的液体淌过喉咙,时芥寂然合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 “小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小侯爷,就算您同娘娘关系好,也得我们通传一声。” “小侯爷……” …… 长乐宫内乱做一团,那吵嚷声将奚音从午后的美梦中拉出来。 她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问道:“喜玲,外面这是怎么了?” 喜玲面露难色:“小侯爷来了,醉醺醺的,您在休息,他还非要往里头闯,他们正拦着呢。” 时芥这是怎么了? 奚音赶紧穿上外衣,走了出来。 一踏出门,奚音就看见几个侍卫挡在时芥前头,时芥还在奋力往前扑腾。 一来一回,衣衫凌乱,连头发都乱了几分。 他面上尽是因喝酒而晕出的红,脚步更是虚浮,走上半步,就要往侍卫身上栽,即使如此,嘴里还不忘念叨:“奚音,你给我出来!” 真没见过时芥这般窝囊样。 奚音看他,就像是姐姐在看不成器的弟弟,咬着牙恨恨地一蹙眉,随后厉声呵斥道:“时芥,你在耍什么酒疯?来人,把他给我押过来!” 几个侍卫扑上去,合力制服他,他倒是顽强得很,一路都在反抗。 离得近了,奚音闻到那刺鼻的酒气,不由得眉头紧锁,手扇了扇。 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犯得着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侍卫们将时芥送上卧榻,奚音再命喜玲去煮一份醒酒汤来,然后又安排春花秋月打水来为时芥洗把脸。 时芥到底是时芥,醉了也不忘怜香惜玉。 对待奚音就是一副咋咋呼呼,仿佛此仇不报,不共戴天的模样,可春花秋月给他擦脸,他就乖巧地伸过脸来,任由她们摆弄。 奚音甚是无语,还有几分嫌弃。 时芥在榻上缓了小半个时辰,又喝了醒酒汤,到申时过半才清醒些。 奚音一看,申时?这不是该准备用晚膳了吗?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蹭饭手段? 坐在桌旁,奚音捧着一杯茶,吹了吹,接着望向时芥,“好了?” 时芥醒是醒了,怒火未消,还在气头上,噌地坐起身,问道:“你可知晓她要走的事?” 他知道沈矜霜要走的事了。 果然,纸包不住火。 奚音沉默了。 沉默即代表默认。 时芥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再吼道:“你早就知晓,为何不告知我?你们都把我蒙在鼓里,是觉得我很可笑吗?你们看我,是不是就像是在看个傻子?” 越说越气愤,越说越难过,脸上那刚刚散去不久的红晕,又因生气而涌上来。 “当然不是!”奚音也站起来。 五官拧到一起,她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单单一句“沈矜霜让我替她保守秘密”,未免显得太单薄,且有些残忍。 可除了这个理由,奚音也想不到别的。 她哑口无言。 时芥冷笑,拍着手,“好好好,如今是连敷衍都没得敷衍了!” “时芥,没告诉你是我们的不对,我……” “哼,哪敢让皇后娘娘向草民道歉?”时芥讽刺道。 他一甩广袖,走了。 林梧踏入长乐宫,与怒气冲冲的时芥擦肩而过,他回身望了眼对他熟视无睹的时芥,问追过来的喜玲:“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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