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着胸口,瞪了那人一眼,“司命!不带这么吓唬人的!” 司命依然只来了个虚影,悠哉悠哉的抱着手,笑意盈盈的看上去极其可亲,“你睡觉也太沉了,我都来两趟了都没见你醒。” “何事啊?你不是说不会再来了吗?”江妧坐到床边,吃着手里的点心。 “就不能来看看你?问候一下你在凡间的美好生活?” “我有预感,肯定没好事。” “那你预感对了。”司命也不耽搁,只是笑意淡去几分,认真道,“我是来告诉你,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江妧嚼点心的动作一顿,颇有些无语,“你一步都没告诉过我,突然就下一步了?” 司命秒破功,嘿嘿一笑,“你瞧你,这么大怨气,你同你恩人过的不开心吗?” “开心是开心,可这才多久?我拿一千年修为与金瞳猫最重要的第三只眼与你换,你竟只给我这么几月,司命,你好黑的心!” 司命:“……” 他极力狡辩,“原定命格中没有江妧这个人在宫里搅和,因你出现推动了许多事情提前,真不是我不给你时间。” 江妧控诉完,瞟着他,“不跟你扯这些,说吧,什么下一步?” 司命沉默了一下,声音弱下去,“同你恩人……恩断义绝。” 江妧:“???” 手里的点心瞬间不香了,她猛地站起身把东西砸过去,“你说什么?” “就……情劫嘛,不痛怎么算劫?我看过了,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你恩人对你情意正浓,这几日你同他说些狠话,他定八百辈子不敢碰这情之一字。” 江妧:“???” 她气笑了,“那我偏不!我就要他记得我,回了天上还想着寻我!” “你知道不可能的,神仙历情劫大多为了斩断情丝,你恩人也不例外。” 司命认真的劝导,“你也不想看到他此次历劫毁于一旦吧?” 江妧笑不出来,一张脸面无表情,静了半晌才道,“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司命只是提醒,“你是来帮他的。” “我不想这样伤害他。” 他不作声了,只是沉沉的叹口气。 又静默了许久,江妧眼眶通红,“司命,你过来。” 司命犹豫了一下,飘过去。 江妧对着他的虚影就是一阵乱踢乱打,险些将他给打散咯。 但司命只是抱着脑袋,将实体显现出,任她撒气。 江妧边哭变发泄,待冷静下来,只是问,“能多给我些日子吗?” “至多一月,毕竟他也大限将至了。” 江妧鼻尖绯红,低下头来,贝齿咬出血,“你烦死了司命。” 司命不反驳,甚至叮嘱,“定要用最戳心窝子最难听的话同他断。” 离开前生怕江妧做不到,再三强调,“你若狠不下心伤害他,他回去功亏一篑还得再来。” 江妧一直不说话,他消失后还仍旧保持那个姿势坐在床边。 殿内的暖炉未曾断,可她只觉得冷。 不知多久,谢长临慢悠悠从屏风外走进,“娘娘怎的不加衣坐那处?” 说着就走近,想将她裹进被子里,目光却撞上了那满脸泪痕。 谢长临蹙眉,轻柔抱住她,嗓音却冷下,倾泻出一丝杀意,“何人惹了娘娘哭成这般?” 江妧紧紧圈着他,平日娇软的嗓音多了一分哑,抽抽搭搭的哽咽着,“本……本宫醒来没见到你,忽地就想哭嘛……” 他一时凝噎。 怀中人委屈的模样简直让人心都碎了,只能低头小心翼翼的哄,“既是咱家让娘娘委屈,任娘娘罚?” 江妧:“……” 江妧果然止了哭声,仰头用湿漉漉的眸瞪他,“本宫能舍得罚长临?” 谢长临低垂着眉眼,软和得不成样。 江妧被他弄的更想哭了,贴近他抱住,“哄人该说爱与喜欢。”
第106章 若有下辈子 她说完,不知为何自己反倒先泄了气,唇色被她咬的鲜红,和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一直看着她的谢长临眉头紧锁。 “长临,陪本宫出去赏赏月吧。” 她轻声道。 谢长临没应,但当即起身,去拿了衣裳和梅花色大氅,将衫帽系好,给她裹得密不漏风,再将金镂空雕花暖手炉塞她怀中,这才轻启薄唇,“走吧。” 二人来到湖边,月光照在微波粼粼的湖面,水面上映托着斑驳的树影与花,还有斜挂在黑色天幕上的皎洁弯月。 带着几缕潮湿气息的夜风朝两人袭来,江妧不似平日作风,会娇闹着往他怀里钻,反而深深吸了一口凉气,神色颇显落寞。 “娘娘。”他忽地轻唤,一直侧目注视她,月光洒在他的肩,眉目清冷,可说出的话格外缱绻。 “咱家喜欢娘娘。” “很喜欢。” 江妧怔住,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听了她方才的话,在哄她呢。 许是没隐藏好自己的情绪,让他担心了。 “本宫知道。”她弯眸,不似平常的明媚可爱,多了几分少有的温柔,声音也柔如微风,“本宫也喜欢掌印。” “很喜欢。”她补充。 谢长临嘴角勾起很淡的笑,收回视线去瞧那月亮。 江妧静静看着他从侧颊蔓延到耳根的绯红,宛如一个刚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佯装淡然的向心爱的姑娘吐露情话,实则青涩到暗暗羞红了脸。 她兀自湿了眼。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长临。” 江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俏皮些,与平常无异,像是说句玩笑话般道,“假如哈,若本宫哪日因一己之私做错了选择,毁了你一件很重要事,你可会恨本宫?” 谢长临却是眼也不眨,一刻也没想,“不会。” “为何?” “咱家给你这个权利。” ——随便怎么对他。 “只要娘娘记得说过什么。” “本宫说过什么嘛?” “这就忘了?”他将大掌按在她脑袋上,带着几分警告的摩挲着,“娘娘说过,永远不会离开咱家。” “咱家可记着呢。” “你大哥今儿饭桌上提的,是西厂一道刑法,将人眼珠活剜出来,穿上木签,裹上糖衣,让犯人亲自品尝。” 江妧:“……你吓唬人。” “嗯。”他手轻拍了几下,眸色幽深晦暗,“但对娘娘,咱家或许会更残忍。” “呜……”江妧眼泪瞬间落下,不似委屈,是自责。 他哪里是吓唬她,分明是用最骇人的话提醒自己,别离开他。 谢长临低叹一声,将人揽进怀中,“得,又给咱家的娇气包吓哭了。” 她的哽咽止不住,他只能故技重施,在她耳畔低语着哄,“别哭了,咱家爱你,哪舍得那般待你?” “娘娘眼睛这样漂亮,笑起来如小暖阳一般,似是能驱散寒冬。” “你倒暴疹天物,日日拿它掉金豆子。” 江妧听着,又哭又笑,“怎么着,本宫哭起来就很丑吗?” “要命。” 江妧:“???” 她气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好啊,竟这样说本宫?” 他轻笑,不躲不避任她掐着。 事实上,美人落泪怎么会丑? 江妧一手抱着暖炉,一手执起他冰凉的手,不再纠缠那个话题,“长临也没有穿很少,可身子怎的常是冰的,会一直觉得冷么?” 他不甚在意的摇头,“习惯了。” 江妧追问缘由,他好似不愿说,听她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气,才瞥了她一眼,道,“前几年中过寒蛊。” “谁下的?” “老东西。” 江妧:“……” 江家还有这技艺? 谢长临指尖轻点胸前,“这处刀疤便是取寒蛊时留下的。” 他轻描淡写,“若晚两日,它靠近了心脏,咱家坟头草都得三尺高了。” 那道疤痕接近心口处,很长一道直往腹部延伸,江妧没问过由来,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缘由。 她猛地想起当初桓承同她提过一嘴,说两股势力相争,私下多的是腌臜手段。 蛊……是江家的手段吗? 于是两人浓情蜜意的夜话跑了题。 谢长临同她说了不少过去两方发生的事,在江妧封后大典那天,他生气的原因是他身边暗卫中了傀蛊,为了不让自己说些不该说的,第一时间自戕死去。 原先四十号精忠暗卫,现在仅剩十几人。 谢长临没少在江文山手里栽跟头,身上那么多伤约莫都出自他手,好在到如今,他的武功已足够他不再畏惧任何明枪暗刃。 江妧听得简直心疼死了,他还有闲情逸致安抚她,“祸害遗千年,咱家一向命硬。” 她一听,胸口闷疼不已。 ‘他大限将至……’ 面上依然笑着,“长临自是要长命百岁,同本宫恩爱白头呢,是吧?” “日后日子若能安定,咱到你那西郊院中关起门来过咱无忧无虑的小日子,带上谢岁安,同你那些出生入死的伙伴一起……” 她常说这样的话,也不知对未来有多少美好的幻想。 谢长临眸子半垂,纤长羽睫在他眼下映出阴影,看了她半晌,忽地嗓音清冽,不再似平日的‘掌印大人’那般调调。 “迢迢,若我有下辈子,想干干净净的来娶你。” “到时,你可愿意?” 他嘴角弯弯,眉眼间像是拢着春江花色,第一次笑得那样干净澄澈,却叫人难以忽视里头深埋的苦涩与遗憾。 他无法应承她那些期许,全因他要做的事,预料不到结果。 若顺遂,他定能许她一个未来。 若是败了,他的下场无非一个死字。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竟庆幸她是江文山的女儿。 哪怕跟过他这样的奸人,在他死后,她仍旧可以回到江家,得他们庇护,继续接下来无忧的日子。 所以,他此时只能说一句,若有下辈子。 听着好似是多么动人的蜜语承诺。 实则不过因他无能罢了。 可…… 谢长临用指腹拭去她因这话落下的泪,胸口酸涩。 不甘,遗憾。 ——我是真的想娶你,同你恩爱白头的。
第107章 娘娘才是宝贝 回到长乐宫,江妧躺在谢长临怀中当他面拆枕头下的那些信封。 实则也不多,只三封。 边拆还边笑他脸皮薄,“本宫倒要瞧瞧,是写了多少肉麻的话,让你不好意思寄回来的。” 谢长临懒洋洋的阖眸,眼不见为净。 他的信比江妧那看着就很吵很满的琐碎之言比起来,简直就不像是信。 更像是随意写的问候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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