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懿和萧瑜一直关注着赛果,她们两还较真打赌上了,遗憾的是皆压错宝。 “哎呀, 分毫之差!”萧瑜可惜得跺脚, 她支持的船队仅夺得第二。 “不重要,反正也不是第一名。” “怎么不重要, 比阿姊选的成绩好很多哩。” “然优胜者始终只有一队, 因此我们两平手。”萧懿的话很惹人嫌。 “哼, 下一场我一定——”萧瑜突然顿住, 用手肘推了推萧懿。 萧懿被怼个正着, 侧头想追问时又被她强烈的视线所引导。哦,怎么有人躲在帐篷外啜泣呢? 此时正是竞舟热闹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江面上的龙舟。在大背景下的喝彩声、嬉笑声里, 默默挥泪的娘子显得愈加悲怆清冷。 “哭得好伤心啊, 我们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好?”萧瑜低声问,既然偷哭肯定不想他人瞧见。 “嗯。”萧懿下意识地回应, 实际在琢磨娘子有些熟悉。等等,细挑眉, 她瞬间点头恍然,“终于记起了, 是她啊。” “?”萧瑜懵逼,“谁呀,哪个她?” “说了你也不知道。”萧懿敷衍两句并没有打算细说,主要人家的身份也并没有直面得到印证。她准备挽着萧瑜回彩棚,留给伤心人一片清静。 “娘子,里头王爷和司马正唤您呢。”另有一身强马壮的女婢从隔壁帷帐寻来,像一堵墙一样立在流泪的美人跟前,语气虽恭敬但也很强硬。 “滚开。”声音凝成冰渣。 还没走远的萧懿被吓得一个激灵,回头打量远处僵持对峙的“主仆”二人,粗使女婢竟也是见过一次的。堪堪两次遇见,段美人都不算高兴,第一次是她不得不去赴罗凤池的宴,第二次又是被催促着陪勋贵。隔壁帐篷主人是肃王,至少也有五十岁,段美人碰上肯定糟心。 萧懿叹气,终归是同情心理占了上风,至少让人哭完再去工作。 “段娘子,方才你说的香囊纹样,我两还是不明白,能否耽搁点时间再指点一二呢?” 萧懿微笑面对粗使婢子的疑惑,“你去问问肃王,就说卢国公府的小娘子们想借用段娘子一盏茶的时间,问清香囊纹样便好。” “喏。”婢子一听国公府便不敢怀疑。 萧瑜见婢女走远,偷偷拽萧懿的衣角问道,“阿姊的女工向来差,怎么还问起香囊纹样来了?” 萧懿“......”怎么还中伤人呢?她颇为无语地瞥一眼萧瑜。 小娘子间天真的对话让段东如一时来不及伤心。她迅速用手帕擦干眼角略福身,用喑哑又萧瑟的音色道谢,“多谢小娘子解围。” “不必,举手之劳。”谁见美人梨花带雨能岿然不动呢? 很快粗使婢女回来禀报,语气愈加恭敬,“王爷已经首肯,让萧家小娘子们不必在意时间。” “然,段娘子要不来彩棚,我们坐着聊?站着怪累的。” “喏。”段东如毫不犹豫地点头。 山泉水在炉火上咕咚咕咚冒气泡,萧懿拎起壶柄将温热的泉水冲入白瓷杯中,杯里的粉色透明花露立即溶解、融汇,蔷薇的馨香腾浮在小室之内。 “妾记得小娘子,在长兴坊的食肆。” 冷不丁的一句让萧懿推动茶杯的手略微一滞,而后她顺顺当当将三杯花露分到各人面前,“娘子没记错,是我。” “两回都让小娘子见笑了。”段东如勉强挤出惨笑,“妾姓段名东如,比你们痴长几岁,今日、今日......”为何默默垂泪,她踌躇难以说出口。 “人人都会遇到伤心事,段娘子不必介怀,先喝杯茶润润吧。” 萧懿是挺同情乐籍的某些人的,还好她投身在小阿宜这儿,如果变成伎子或者奴婢,真不知怎么在古代活下去。至于为什么只同情乐籍的一部分人,因为大半伎子已经适应挥金如土、夜夜笙箫的生活,一心追求享乐,并无身不由己的痛苦。反而是段东如这类,内心有坚持、对现状疲倦,又或过于清醒,才常陷于痛苦中。 知世间冷暖、尝遍辛酸的人往往特别珍重他人给的温暖,段东如即是如此。往常见的管家后宅妇人,大抵是看不起她的,怕极了夫婿惹上红袖添香的风流韵事。嗤,她不屑于争辩,她可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愿意沾惹的。如萧家小娘子这般平易近人的,真是极少。 温温热热的花露通过喉咙浸润五脏六腑,段东如的思绪好似从混沌中苏醒过来,不复一刻钟前泪不自禁的模样。可能是两位贵女的不探听,她反而生出了倾吐欲。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萧懿和萧瑜同时抬起稚嫩的脸,难掩的好奇之色。 段东如被整齐划一的动作逗乐,轻笑出声,“原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到头来却是奈何明月照沟渠。写烂了的话本故事,可愿意听?” 一阵点头如捣蒜。既然一方愿意说,一方愿意听,帐篷故事会正式拉开帷幕。 段东如又再次回忆起初次见江郎的画面,明明已隔半年,但是那日的凛风吹拂上脸的疼痛感仍那么清晰。概因她早已在无数的夜晚里,犹如反刍的牛般反复拾掇起当时的一幕幕片段。 飘雪、寒坟、踽踽独行的素衣人,让在寺院周边寻清静的她为之停步。江郎祭奠的人是他的亡妻,墓碑上刻画的悼念诗深情到她能一字不差的背咏。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不过,只是一人默默注视另一人而已。原来佛祖在初见时已经暗示结尾,段东如恍然。 说不上是对他的才情仰慕还是为他的情深所打动,当第二次在侍郎宴会上再见江郎时,段东如内心难掩期待。郎君多情,妾有才貌,朝朝暮暮,久偎画眉,也过了几个月的你侬我侬不羡鸳鸯的好时候。 “好景不长,一朝郎君翻覆似波澜。”段东如摇头叹息。 和每个老套的故事一样,男子薄幸的面目最后总会露出。江郎在京城本就是暂居,因地方官职到任,需进京等吏部的考核,一旦确认迁转便会离开。原本他承诺安顿好再派人接段东如的,然而一去音讯缥缈。 今早,段东如终于等来情郎的信,只不过是封离别信,他的情爱现在又是旁人的了。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任南飞又北飞①。”她的眼神俱是讽刺。 “渣男。”萧懿下意识唏嘘,千万不能对文人有滤镜。 “?”萧瑜和段东如懵懂不语,听得出是骂人的话,但从未听闻过该词。 “男子坏如渣滓,便是渣男。”萧懿解释道,“如江郎之流皆可称为渣男。” “阿姊说得对。”萧瑜愤慨点头。 段东如将心事吐露后轻松许多,千疮百孔被萧家姐妹的同仇敌忾所慰藉。 “两位小娘子说话真有意思。” 她已经恢复冷静。在遇到江郎之前,段东如不相信爱情,从古至今多少乐籍的女子倒在男人的谎言里。她只是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江郎对亡妻用情至深,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好在,她及时清醒,年华尚在,没到无可转圜的地步。仔细一想,江郎对妻子的思念亦可笑得很。 帘外锣鼓喧天,帘内静谧无声。段东如的座位已空,独留萧懿和萧瑜一口口嘬着冷茶。 “没办法惩治渣男吗?”萧瑜立马用上新词。 “段娘子出自平康坊,世人只会冷眼相看,其他郎君少不得羡慕渣男呢。”伎子和士子,地位不可能平等,遇到此类事,弱势的一方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嗐。”姐妹两面面相觑,郁闷叹息。 再见段东如已经是六月了。 自从迈入五月中旬,长安的天一日热过一日,甜品屋的温饮销量逐渐下降。萧懿注意到后,果断开发新产品,在食客中异常受欢迎。 其一是滋阴润燥、清利湿热的龟苓膏。它最初是明朝的药膳,演变到现代则变身为中式甜品。将龟板、金银花、菊花、夏枯草、甘草、土茯苓、茵陈、罗汉果长时间熬煮,才能得到冰冰凉凉的黑色“果冻”。淋上蜂蜜和牛乳中合苦涩,更加突出草本的清香。 其二是各类果汁冻,将绿豆淀粉和各色果汁融合凝结成冻,口感和龟苓膏一般弹牙,但香甜气味更浓。无论是切成长条放入奶茶里,抑或是直接做成水果捞,女客们都赞不绝口、甚是喜爱。 平康坊离宣阳坊不远,段东如可能对新出的甜品略有耳闻,特地来品尝一二。她带来了好消息,“我前不久当上了都知。” “恭喜段都知。”萧懿以茶代酒敬了她一杯,内心却很诧异。 只有顶级伎子才能成为都知,身为都知必须见多识广、八面玲珑。当文人雅士品诗清谈时,她能接得上;在勋贵行酒令时,她能评判对错。最关键的是,她得面面俱到热场子,使得与会宾客皆大欢喜。 这和段东如之前的清冷性格不太相似,看来失败的感情经历真能改变人,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谢谢小娘子,妾可不是来讨夸奖的。”段东如挑眉,“往后的文酒会,不知食肆能否送酒菜到平康坊。” “当然可以!”萧懿惊叹,又有业务送上门了,而且是长久的、高端的外卖业务。 能去平康坊狎妓且叫得动都知的人,非富即贵,很舍砸钱,一席酒菜几十贯稀疏平常,抵得上食肆一日的小半流水哩。 两人就细节沟通一番,萧懿特地从利润里划出一成给段东如介绍费,只要是平康坊的单子都如此分润,不白辜负她的好心。 “钱不多,都知就当胭脂钱。”萧懿拦住段东如拒绝的话。 “如此,谢谢小娘子。”段东如终于点头,决心和坊内其他姊妹说说。她因感谢前次帮忙才提出合作,没想到萧小娘子反倒分钱与她,可见其为人大气通透。 萧懿无形中又刷了一波好感度,能保业务线三年内的稳定,直至出现新的都知......
第83章 终章 “怎么这么热闹?” “谁说不是呢?门前张灯结彩, 还鼓乐呢。” “你们是外坊人吗?早前就听说本坊要搞什么城......” “小食城!专门卖吃食的,纸单上说是种类丰富想吃的都有。” “对对对,瞧我的脑子这点都记不住。唉, 不知道贵不贵, 某也想去尝尝。” 崇化坊某一处民宅因新店开业聚集大量食客,不仅是前期宣传到位的缘故,也有口碑扩散和香气吸引的原因。 每到朝晨,城门刚开,美食城十几家做朝食生意的档口炊烟袅袅,将各色馨香送入清新的空气中。有普通的蒸饼、索饼、馄饨等, 还有没见过的生煎、鸡蛋摊饼、糯米饭团, 早起忙碌的人急忙赶来填满空虚胃,十天不带重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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