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去何处了?”段淞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给她抛出了一个问题。 傅南霜一噎,顿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陛下,妾本准备去寻您的,可在半路上遇到了贵妃,见她哭得颇为伤心,便上前安慰一二,后来看时间不早了,也不便再打扰您,便回了明义殿,正巧发现偏殿有些异常。” “你去寻我了?”段淞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那想必我们在路上刚好错开了。” “所以陛下刚刚去了明义殿?”傅南霜问道。她其实有些不解,段淞去明义殿难道是专程为了抓岑琏吗?不应该啊? 段淞点点头,随即从桌案后起身,来到她身边后停下,微弓着身子,在她耳边切切低语:“你知道她之前暗中给祁王传信的事吧?” 傅南霜扫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帘,心中暗自计较着,这事想必是段琉同他说的。 “知道。”她如实点点头。 “那你可知道祁王给她下了什么命令?”段淞的语气微寒。 傅南霜意识到这事可能非同小可,诧异地抬起眼,摇了摇头道:“不知。” 段淞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似是想探究她真实的想法,半晌,他的眸光稍放松了下来,抬手拉住了她的肩头,将她半拢在自己的臂弯中。 “就在我去你殿中的时候,岑琏突然从偏殿闪出,手执银簪,要行刺于朕。”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很轻,但落在傅南霜的耳朵里,却让她不寒而栗。 她没有发问。 毕竟她还能问什么呢?问岑琏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王的造反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那他提前安插进宫中的人,自然有他的用意。如今用意终于彰显了出来,说意外倒也不算太意外。 而岑琏的下场呢?其实也没什么好追问的。 行刺君上,在这里必定是死罪。 况且岑琏一直留在她身边,也许在某一个瞬间,甚至是现在,段淞一定怀疑过她也是同谋。 “妾…不知她竟会如此大胆。”傅南霜吞空咽了一下,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事确实有她的一部分责任,在她知道岑琏暗中给祁王传信的时候,就应该对她更加警惕一些。 但是她没有,她默认岑琏是个孤苦无依的孤女,同情心占了上风,低估了她对祁王的忠心,没想到她竟会对段淞下杀手。 “你怎么不问问朕有没有受伤?”段淞忽冷笑了声,握住她肩头的手紧了紧。 傅南霜:“……”大意了。 “妾见陛下中气十足,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便没有多问。”她垂下眼帘,强行给自己找补道。 段淞盯着她的侧脸,目光晦暗不明,静默良久,忽问了句:“此前她可有同你说过什么?” 傅南霜摇头,“回陛下,岑修…岑琏已经许久未出过偏殿,妾与她最近也没说过话。” “好,”段淞意味不明地轻哂了声,随即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向外走去,“那咱们现在去看看,她会同你说些什么吧。” 傅南霜怔懵地抬起双眼,脚下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步伐向前。
第61章 义父 傅南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被段淞带进了一间暗室。 随着身后的门被关上,夕阳的光线被尽数挡在了门外,她适应了片刻后, 发现房内点只着一盏孤灯。 借着灯光投下的一团昏黄,她看出屋内极为空荡, 没有任何桌椅,只在墙角挂着一根铁链,铁链的尽头锁着一个衣衫单薄的人。 那人此刻正伏在地上,也不知是故意摆出这个姿势, 还是昏了过去。 傅南霜见那人身上并未出现血迹, 空气中也没有血腥的气味, 莫名松了口气。 她知道岑琏所犯下的罪过不轻, 但是如果当真看到严刑逼供的场面, 只怕她日后没有办法面对房内的任何一个人。 包括她自己。 此刻有侍卫上前, 对着段淞拱手行礼, “陛下。” “嗯,”段淞依旧抓着她的手腕, 对着侍卫扬了扬下颌,“她可有说些什么?” “…陛下, ”侍卫扫了眼皇后,似是有些疑惑她的出现,随即摇了摇头, “她并未交代什么, 只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段淞冷笑了声,“呵, 这会儿倒还充起英雄来了。” 傅南霜不知道他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目的,她只觉得这暗室内有些森冷, 不受控地打了个冷颤。 段淞感受到她的动作,侧首看向她,语气稍缓,“害怕了?” 傅南霜抿唇,脸色有些僵硬,摇了摇头道:“不知陛下带妾来此处,究竟是何用意?” 段淞却一时没有回话,只紧紧盯着她的脸,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一直知晓,你其实是个极为心软的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视线,拉着她走向了那伏在地上的人。 傅南霜蹙了蹙眉,但没有反驳。 “但要在宫中生活,心软并不是件好事。”段淞停下了脚步,回首看向她,目光意味不明。 傅南霜想说那她可以走,反正她也没想在宫里生活。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但她只能不咸不淡地反问。 “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她?”段淞的目光转向地上的岑琏,语气平淡地抛给她一个问题。 傅南霜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得紧缩了一下。 “不知道。”她木然回答,不是逃避,而是确实没有办法思考这个问题。 该用什么标准来判定呢?杀人未遂?行刺君上?或者她也是被迫的,主犯另有其人? 她不知道。她没有资格决断。 段淞扳过她的肩,让她正视自己,“可她意图行刺我,你难道就不恨她么?” 傅南霜垂下眼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但她突然意识到,段淞的反应很奇怪。若是他当真对岑琏的行为忍无可忍,只怕早就对她用了刑,她或许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可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把她带到这里来,说她不该心软,还问她该怎么处置岑琏。倒像是…想要从别人身上找到惩罚她的理由似的。 傅南霜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缓缓道:“但意图行刺陛下的,是祁王。” “什么?”段淞对她突如其来的转折有些意外。 傅南霜沉了口气,再度开口时语速加快了不少,语气干脆而坚定。 “祁王将她送入宫中的时候,是陛下同意的,而让她继续留在宫里,也是陛下看在祁王的面子上作出的决定,归根结底,她只是祁王伸出来的一只触手,陛下若要问妾恨不恨她,还不如问问您自己,恨不恨祁王。” 段淞的瞳孔一瞬间紧缩,似是想要反驳,却哑口无声。 傅南霜没有继续质问他,而是在此刻蹲下身来,抬手将岑琏挡住脸的头发拨开,见她面色惨白,正睁着眼,但目光却有些涣散。 “你后悔吗?”她默了默,低声问道。 岑琏的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转了转眼珠,缓慢地看向她,僵直而麻木。 但她依然没有说话。 傅南霜抿了抿唇,又问:“是他逼你的?” 岑琏却突然咧嘴,似是在笑,但因其他的五官都没有丝毫笑意,这笑容便显得十分扭曲。 “他没有逼我,”她的声音低哑而飘忽,像梦呓似的,“没有人逼我。” 傅南霜拧起眉心,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撒癔症似的人。 她并不相信岑琏说的话,她和段淞也没有什么仇怨,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行刺他。 “祁王是你的什么人?”傅南霜换了个提问方式。 岑琏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即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是我的…义父。” “还有呢?”傅南霜紧接着问道。 岑琏却在此刻瑟缩了一下,带着她腿上的锁链在地上拖行了一小段,发出了沉重而尖利的金属碰撞声。 “…就是义父。”她低声嗫嚅,但不掩执拗。 傅南霜面无表情道:“但是他并不在乎你的死活。” 岑琏像是被她戳中了痛处,弓着背抱住自己的双腿,将整个人缩成一团,又带起一阵尖锐的锁链拖地声。 “没有关系,”她低声絮语,倒像是在对自己说,“没有关系,都是我自愿的。” 傅南霜意识到了什么,轻抽了口气。 “他对你好吗?” “很好。”岑琏点头的速度很快,似是下意识般,根本没有片刻思考的时间。 “那…”傅南霜强压着心中抽动的空虚感,“你喜欢他么?” 岑琏空洞的目光上移了几分,先是看向傅南霜,随即又抬高了些,看向了立在她身旁的段淞。 “义父对琏儿很好,”她对着段淞说,却又像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人,“琏儿喜欢义父。” 傅南霜心头一抽,闭了闭眼,“所以他让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 “是的,都是我自愿的。”岑琏答得很快,条件反射一般。 接着,她缓缓将头埋进胸口,继续切切低语,重复着这两句话。 “义父对我很好,都是我自愿的……” 傅南霜缓缓站起身来,但是因蹲得为太久,眼前一片麻黑,一时眩晕站立不稳。 段淞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关切地看向她,“怎么了?” “没事,”傅南霜缓了半晌,终于恢复了视线的清明,摇摇头道,“只是起得急了些。” 段淞回头扫了眼在地下蜷缩的人,接着便拉着傅南霜出了暗室,将她带到外间的榻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她的身侧,面色掺杂着惊疑与不解。 “你是怎么猜到的?” 傅南霜知道他所指的是岑琏和祁王的关系。 她定了定神,缓缓开口:“第一次在宫宴上见到他们时,我便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对,后来…太医说她并非处子之身时,我的怀疑便又多了一层,我考虑过他们之间可能不止义父女这么简单,但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层。” “哪样一层?”段淞不解。但他又默默松了口气,原来她知道太医告诉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怀疑自己。 傅南霜思索着该怎么跟他解释什么叫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她是什么时候被祁王收为义女的?”她反问道。 “应当是七八岁吧,”段淞回忆着,随即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没错,当时我刚满十岁,对此事还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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