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虞鸢一直留在他身边,那自己倒也能走得毫无牵挂,甚至若是没有段琉这档子事儿,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人家好歹是一国之君,离了谁不能活呢? 但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 段琉要夺取皇位当女帝,这是好事。 但这好事的前提是,段淞极有可能因此丧命。 若是她从未来到这里,只是从书中看到了这样的结局,可能也只会道一句大快人心。 但她现在却不知自己能不能这般快意恩仇了。 段淞并不是故事里几段蹩脚的文字拼凑出的单薄假人,他其实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鲜活地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过,难道她真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虞鸢见眼前的皇后有些魂不守舍,心中也是一阵不忍。 她不由想起了陛下曾问过她的话:皇后也知道吗?她这般不顾一切的离开皇宫,或许正是因为她也在担心自己的命运? 那要不要和她说清楚呢?自己和陛下其实并不是那段荒唐梦境中的人,她根本无需为此烦忧。 虞鸢正准备开口,却又犹豫了。陛下说过,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况且皇后应当是好不容易跑了出来,若是此刻让她回宫,其实也不一定是好事。 宫中的女子,又有谁是真正心甘情愿留下的呢。 傅南霜却已经回了神,对着虞鸢轻点了点头,准备离开马车,“多谢虞娘子,今日多有打扰,你快继续赶路吧。” “殿…您再等等!”虞鸢见她要走,忙拉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傅南霜回首,一脸疑惑道。 虞鸢皱了皱眉,问道:“您要去往何处呢?可需我带您一程?” 傅南霜默了默,低声开口:“我准备回宫。” 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虞鸢虽有些意外,但略一思索,觉得她这决定倒也还在情理之中。 “我虽不知您为何出宫来,但能看得出,陛…他对您是极为上心的,您若是要回宫,我可以把您送去此前您见我的那座小院中,他的人此时还在那里。” 傅南霜对她感激一笑,“多谢,虞娘子医术过人又如此心善,日后定有享不尽的好福气。” 虞鸢赧然,“比起您来,我根本算不得什么,我看得出来,您才是当真有大善心的菩萨心肠。” 傅南霜只笑了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当马车返回城南巷中的时候,老四正牵着马在门前准备回宫,正欲上马时,却见街角处拐进来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不是刚送出去的,怎么又回来了? 他正疑惑着上前,却见那车帘一掀,从上面下来了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农妇。 怎么什么人都敢往这里带? 老四心头微恼,正准备上前将那人赶走,再将车夫好生训斥一番,却见那农妇竟然主动向他靠近,待他看清了对方的脸后,不由一惊。 “皇后殿下?” 不对啊?陛下还下了令让自己在城中寻她,怎么这会儿她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傅南霜点了点头,随即回身向虞鸢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 待马车掉头离开后,傅南霜对着他沉声开口,面色是少有的严肃:“带我进宫吧。” 老四张了张口,心中登时生出了无数的疑问。 她为何要偷跑出宫?又是怎么跑出来的?可既然已经出了宫,这会儿又为什么还要回去? 但见对方实在太过坦然,那些问题竟也问不出口了。 既然陛下的命令是将她找回去,总之人是找到了,又何必计较是怎么找到的呢? 那些问题还是让陛下自己去操心吧。 “好,臣这便带您去见陛下。”老四应了声,回头正准备吩咐人准备车马。 “不。”傅南霜却出言打断了他的动作。 老四疑惑着转回身,心中暗自嘀咕着不是说好要进宫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反悔了?却见她神色笃定地开口。 “带我去见长公主。” * 含凉殿。 “陛…陛下。”老四立在榻前,犹犹豫豫地不敢抬头。 “怎么了?”段淞掩唇连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缓和了胸中的憋闷,有些急切地看向他,“你可有查到皇后的线索?” 老四吞吞吐吐,“回…回陛下,臣…臣…” “没找到就没找到,本也不指望这么快便能寻到的。”段淞摆摆手,示意他放宽心。 老四心下一横,对着榻上的人拱手道:“回陛下,臣已经寻到了皇后殿下,只是…” “只是什么?”段淞的脸因激动而泛起一丝病态的话红晕,“她不愿意回宫?” 他顿了顿,随即自嘲一笑,“罢了,她若当真不愿回来,也不用勉强,你先让她等等,朕给她置办个宅院就是了,她本就是个好享受的,免得在宫外还要受些委屈。” “陛下,皇后殿下如今已经回宫了。”老四忙解释了句。 “什么?”段淞睁大双眼,探头向他身后望去,“那她如今何在?怎么不将她带过来?” 老四垂着头,瓮声瓮气回道:“殿下说,她有些紧要的事,需先去见长公主殿下,待那边事了,再来面见您。” “见皇姐?”段淞不由疑惑地蹙起眉心,“她和皇姐间能有什么要事?” 老四回道:“回陛下,臣也不知。” 但得知已经寻到了人,段淞此刻倒是将提起的心稍放松下来,沉吟片刻后,他再度发问。 “你是在何处寻到她的?” “回陛下,”老四的脸色有些难堪,“其实…并非臣寻到的皇后殿下,而是殿下自己找上臣的。” “她自己找上你?”段淞不由愕然,“然后便让你带她去见皇姐?” “陛下明鉴,正是如此。” 段淞一阵气血上涌,又捂着嘴连着咳了几声,心跳的速度因此也加快了不少,而待他将手心放下来后,却见掌心之中竟挂着几缕血丝。 他只觉得一阵晕眩,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 自己离开前,将皇后托付给皇姐,可归来之后,皇姐却说皇后自己偷跑了出去。 若是皇后当真是因为那段诡异记忆的原因离开,他勉强也认了,可她却又自己跑了回来,这其中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 但是她为什么非要先去见皇姐呢? 皇后究竟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要事,竟需要越过自己,和皇姐一起商量呢? 段淞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但他可以判定,她们两人定有些事在瞒着自己。 正当他的满腹疑团之时,却听得外间传来一声极为得意的轻笑。 “陛下,你看看谁来了。”
第73章 对峙 段淞的闻声一愣, 随即强撑着支起上身,探着脖子向外看去。 片刻,却见长姐笑意盈盈地从月洞门内穿过, 而她的身后,则跟着个身着青色粗布衣衫的人。 他的目光在定那人身上, 就此凝滞了。 “我就说陛下念你念得紧呢,”段琉见状,回头对着身后的人一笑,“瞧瞧, 见你来了, 眼睛都移不开了。” 傅南霜将视线微抬了抬, 同段淞目光交汇一瞬后, 却又立刻垂下头, 皱了皱眉, 没有言语。 “你怎么…”段淞本想问她为何要出宫, 为何回来了却又不先来见他,可话还没出口, 却又有所顾忌般咽了回去,勉强一笑, “罢了,回来便好。” 段琉却似不愿他就此将这话轻而易举地揭过,刻意将话头转了回去, “陛下是想问, 皇后为何会私下离开?” 段淞有些不悦,正欲拒绝, “朕没有…” 段琉却并未顾及他的反应,而是将傅南霜推上前, 颇有深意地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后快向陛下说明原因吧。” “皇后,你若是不愿说,我自然也不会逼你。”段淞见她面色不豫,似是颇有难处,忙道。 傅南霜深吸了口气,将原本紧缩的眉心稍舒展开,随即抬头看向榻上的人。 只见他面色惨白,可印堂之上又笼罩着一层骇人的黑气,同他此前昏迷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南霜的眸光闪了闪,却并未有片刻迟疑,而是直接下定决心开了口:“陛下,我此前私下逃离宫中,自然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愿当这个皇后。” 段淞的瞳孔一缩,“你…” 傅南霜并未理会他的惊愕,面不改色继续道:“这偌大的皇宫于我而言,不外乎是个华丽的牢笼罢了,这牢笼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看管我的狱卒,身处其中的每一刻,都让我想要逃离。” “……每一刻?”段淞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在自己身边,居然让她…这么痛苦? “没错,每一刻。”傅南霜心下一缩,但面上却依然毫无波动。 “…那你为何还要回来?”段淞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刺痛的寒意,可还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一般,忍不住发问。 “当然是为了——” 傅南霜顿了顿,在段淞绝望而期待的目光,后退了半步,随即对着段琉恭敬垂头,“长公主殿下。” 段淞疑惑地皱起眉头,“什么?” 什么叫为了长公主殿下? 而在她话音刚落时,段琉也颇为意外地挑起眉梢,随即疑惑地侧过头去望着她。 此前自己同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傅南霜没有理会这姐弟二人的反应,抬起眼帘,目光笃定道:“陛下,您可曾想过,先帝传下的皇位,其实应当有更适合的人选。” 段淞的呼吸一窒,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关节,视线陡然一转,惊愕地看向了她身侧的段琉。 “皇姐,你竟然也觊觎这帝位?” 段琉却只是轻蔑地笑了声,似是觉得他的话颇为荒谬,居高临下地冷眼瞧着他。 “我的好弟弟,什么叫我竟然也觊觎,这世上的好东西,难道只能是你的吗?” “可这是阿娘的决定!”段淞一时情急,捂着胸口连连咳嗽起来,咯血直接穿过了他的指缝,飞溅在了被衾上。 傅南霜见到那点点猩红,心头一跳,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双手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阿娘就永远是对的么?” 段琉又哂笑了声,上前坐在了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段淞的后背,“她确实曾是一代明君,可步入暮年,却又胆小怕事起来,生怕后人将她评为祸国妖女,又总觉得愧对阿耶,所以临死之前,还想着要将这皇位还给你们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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