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自己将齐越泽连同他的夫人一齐调往岭南去的时候,她那般心如死灰的表现,也并非他所猜测的是为情郎伤心,而是担心她自己的命运。 至于他陷入昏迷之时,她又不远万里将这位虞娘子从岭南召入宫中,便更好理解了。 确如皇姐所言,她从来就没放弃过出宫的念头。 只怕从他们大婚当日起,她用那等粗鄙的借口将他支走,便已经开始了她的计划。 可自己能因此怪她么? 段淞紧了紧双拳,眼眶有些泛红,她若是当真这般狠心离开,为何却偏偏要在这次出宫之前同他…… “…陛下?”虞鸢见他久不言语,神色恍惚,像是发了什么癔症似的,不由有些担心。 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她可还得出宫呢! “何事?”段淞回神,侧过身掩去眼中翻涌的情绪。 虞鸢想起他之前问的话,试探问道:“可是皇后殿下出了什么事?” 段淞拧着眉心,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话,只冷淡地抛出四个字:“与你无关,你出宫吧。” 虞鸢心头一喜,“谢陛下。” 段淞又道:“朕自会派人送你回岭南,那件事…你不要同任何人提起。” 虞鸢心头一松,这半年来压在她心头的重担终于被放下,忙上前谢恩:“陛下放心,民女自然明白。” “你…”段淞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你和齐侍郎治疫有功,待此间事了,朕自会将他调回京中,给你们该得的赏赐。” 虞鸢道:“陛下过誉了,谢陛下恩典。” 段淞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虞鸢忙不迭谢恩,可刚走到门边,半只脚都几乎跨过了门槛,却突然想起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陛下,可需民女为您请个脉?” 段淞却只冷淡拒绝道:“不必了。” 他和皇后因为此人生出了太多误会,他不能再将她留在宫中。多一刻都不行。 虞鸢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坚持的话咽下,低声应了句便退出门外。 宫中毕竟还有太医院呢,那么些个名医圣手,哪里还需要自己多嘴。 * 傅南霜这两日哪里都去不得,暂时停留在了喜鹊街的铺子中。 她到底还是向那老板讨要了一张能给她一个新身份的公验。 只是公验的获取还需时间,也不是立刻就能到手的,在这之前,她只是个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连客栈都住不了。 而城中又有宵禁,若是她大半夜在外晃悠,被官兵撞见了更难以解释,两相权衡之下,她也只能临时栖居于此。 那老板自称名叫萧喆,虽说对她的暂住不甚满意,但看在邱蜜儿的面子上,倒也勉强答应了。 只是对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给你,”萧喆丢给她一张薄纸,随即向她摊开手,一脸不耐,“快把那珠子给我,既然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就快走吧。” 傅南霜将那纸摊开,细细读了一遍其上的文字,却在看到两个字时皱了皱眉,随即抬头疑惑道:“这上面说,我是鲜卑商人之妇?” “不然呢,”萧喆嗤了声,将他嘴边的胡子吹起,“你以为我能去哪里给你弄公验,我一个胡人,自然只能找其他胡人的身份给你了。” 傅南霜抿了抿唇,倒也没法再多说些什么。 他作为一个赫合人,若是当真有官府里的门路,只怕这大赟也气数将尽了,这张公验上的身份确实还算合理。 傅南霜将那张公验叠好收在怀中,却在摸到那颗珍珠时,又顿了顿。 “我还有个别的要求。”她清了清嗓,朗声开口。 “说好一个就是一个,”萧喆冷哼了声,半点没有回转的余地,“你可别想讹我。” 傅南霜理直气壮道:“这可不是讹你,邱蜜儿在向我保证的时候,并未说过要将这珠子收回,你若是要把它拿走也可以,至少要给我差不多的银钱作为补偿。” “这还不是讹我?”萧喆冷笑,“当我五大三粗没长脑子不成,邱蜜儿此前一直在宫中,她能给你这么重要的信物,还给你许下这样的承诺,你真当我猜不出你是谁?你拿了这等好处还不赶紧走,是等着我向官府告发你吗。” 傅南霜面色一凛,脑中飞速地转动着,片刻,她也冷冷开口:“那你呢?邱蜜儿是你们赫合的公主,你却对她直呼其名,言语之中毫无敬重可言,你真当我猜不出你的身份吗?” 两人冷脸对峙着。 铺子之后的小院并不宽敞,故而两人相隔的距离称得上极近,也都没什么后退的余地。 傅南霜几乎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纹路,还有他那一脸浓密地胡子边的——起皮? 他这胡子居然是黏上去的! 就在这一刻,萧喆的面皮微动了动。 “你倒是胆子不小,竟还敢威胁于我,不怕我杀了你灭口吗?” 傅南霜却只是淡笑了声,“你没那么蠢,我确实打不过你,可你若是对我动手,我的尸首也不好处理,赟京城中守卫森严,你们西市更是被金吾卫处处提防,时不时就要来巡查,若是因为这事暴露了你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萧喆闻言,脸色一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宫中的宫人?难道是妃子?” “我也没有问你是赫合的哪位贵族,”傅南霜一脸淡然,“咱们不过互相行个方便罢了,既然谁都不想被官兵发现,又何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呢。” 萧喆被他一噎,脸色更是难看,这哪里是什么互惠互利,分明是自己被她轻而易举地拿捏了。 可偏偏她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自己能潜入这赟京城中已是极为不易,确实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他拧着眉,心中斗争了许久,终于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你等着,我去给你取银钱来。” 待傅南霜满意地揣着怀中的钱袋子离开西市的时候,脑中还残存着她离开之时,萧喆那一脸倒了八辈子血霉只求她滚得越远越好的神情。 她这举动确实是不怎么道德,但是出门在外,道德感也不能当钱花,还是换成真金白银比较实在。 傅南霜算计着他给出的银钱,至少能在镇上买个小院,再添置些薄产,省着点儿花,保她几十年温饱不成问题。 走到了朱雀街上,身边行人往来不绝,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缓缓回首,看向了皇城所在的方向。 因隔得太远,眼前又有太多车马往来,她甚至看不见宫墙,只能远远瞥见几道飞檐。 而段淞此刻就在其中。当然,虞鸢应当也在。 傅南霜知道自己不应该犹豫,她一个本该早早死掉的炮灰,这会儿竟担心起人家两个主角的光环,真是荒唐的可以。 但是…万一呢? 万一段淞对自己的亲姐姐没有丝毫防备,就这样,没了呢? 此时一阵疾风刮过,春寒料峭,激得傅南霜打了个冷颤。 她抱着双臂正欲找个店铺躲避,却在转身之间,瞥见了一辆路过的马车,那马车窗边的布帘被风吹起,闪过的一张熟悉的脸。 傅南霜愣在原地,直直盯着那驾马车离去的背影。 她明明应当在宫中,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马车的方向,竟然是要出城?
第72章 怀疑 “等一等!”马车内的女子皱眉思虑了片刻, 终于还是对着车外唤了句。 “怎么了?”车夫拉着缰绳,将马车停在了道边。 女子掀开窗边的布帘,向后望去, 可街上行人如织,哪里还能看见刚才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难不成是我看错了?”女子疑惑地轻吸了口气, 自言自语道。 “虞娘子,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车夫也回头询问,他得了上面的命令,护送这位夫人去南边, 听说她还是个官家夫人, 倒也不敢对她不耐。 “没事, 走吧。”虞鸢摇了摇头, 准备将头缩回车内。 可正在她即将把布帘放下的那一刻, 余光却瞥见人群中有一个着粗布衣衫的人, 似是在奋力向前挤着, 见到马车停下,那人颇有些惊喜, 对着她招了招手。 “得嘞!”车夫正执起缰绳,喊了声“驾”, 却又听得车内传来一声呵止。 “再等等!” 车夫进退不得,不得已又将刚抬起前腿的马拉住,无奈问道:“又怎么了?” 虞鸢却并未回答他的话, 而是直接掀帘跳出了马车, 也在人群中朝着那人挤去。 “皇…”她终于拉住来人,面色惊疑。 傅南霜立刻抬手压在唇上, 示意她噤声,“嘘, 此处人多,寻个幽静的去处再说。” 虞鸢点了点头,直接带着她上了马车。 那车夫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农妇打扮的人,却也不好多问,暗自猜测可能是这位虞娘子的穷亲戚吧。 傅南霜坐进马车后,才将一直遮在脸上的头巾取下,长舒了口气。 “您怎么这幅打扮?”虞鸢面露不解地盯着她,压低了声音问道,“还独自走在街上?” 傅南霜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便打了个马虎眼准备糊弄过去,“此事说来话长,虞娘子这是要出京吗?” 虞鸢点点头,“正是。” “可是…他让你走的?”傅南霜迟疑问道。 她是真的不明白了,若说段淞对虞鸢没有特殊的心思,可他却偏偏把人一直押在京里不让她离开,可若是他真有些心思吧,怎么这会儿倒是肯放人走了。 这脑回路一般人还真理解不了。 虞鸢自然明白她口中的这个“他”究竟是谁,便坦然回道:“正是,我正准备回岭南,没想却在此处见到了您,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此番回来之后,你见到他了?”傅南霜的语气中,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 “确实,前日刚见过的。”虞鸢回道。 “那他…”傅南霜顿了顿,浅浅颦眉,面露忧色,“…可还好?” 虞鸢却摇了摇头,“他应当是在外边受了伤,可又不让我请脉,我也说不准究竟伤势如何,只是从脸色上看,应当是不怎么好的。” 傅南霜眉心的褶皱渐渐加深,“那你看着,他可有性命之忧?” “您这便难为我了,”虞鸢苦笑,“我只是远远一看,既不知他的脉象,又不知他吃的什么药,可不敢随意置喙。” 傅南霜沉着脸,不知该如何决定自己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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