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潋眼睛依旧盯着那抹影子。心里在自语,其实根本没什么开坛做法一说,他只是想在她成婚之前带她出来游历。也更不必非得赶在她头疾发作的时候做什么法事。 但如今听了宋言所闻,心道做戏还是要做全套,不能叫她生疑。 只得到:“对,会在你头疾发作的时候做法,介时我会带你去做法场地。在这之前,不算今日你应当还会再疼一次。但不会很疼,只要我在就不会严重。做法三次之后,你再不会有事。” 喉结滑动,他又补了一句,“往后都会顺遂。” 宋言了然点头,又问道:“那,道场会在何处?” 江潋想了少倾才道:“不好说,要到了才知道,也许是山上,也许是河边…”总之一定是风景最好之处。 “啊,那,那万一我又是夜间发作头疾,岂不得整夜待在外面?” 江潋一怔,当真疏忽了这一点。“殿下稍等,让我在算算后边几次发作的时辰。” 宋言立时道好。 江潋收回看着那影子的眼神,闭眼沉思。良久才睁开眼,有些为难。
第165章 我想让你开心 真叫她说中了,其中两次当真都是半夜发作。 “殿下,确实有两次是要在夜间发作。臣…” 宋言微微垂了眼皮,打断他问道:“也是不能外人在场的吧?” 这问题一时有些耐人寻味。 不论是上一次在公主寝殿,还是这一次在客舍。外面都有多人把守。 在野外,该如何。 江潋不许别人在场的实际原因,是怨念发作时自己会及其虚弱。他不愿别人看见自己那般样子。但是宋言会害怕与他独处野外吧。 似乎察觉到江潋正在为难的想办法。宋言再次开口道:“国师有武艺在身么?若是野外有何危险,国师可能应对?” 江潋重新看向那道浅影,“有,必能护殿下安危。” 宋言安下些心思,“那就好…” 话音未落,两人忽然齐齐发出一声抽气。 宋言的头疾又发作了。 但对宋言来说,此时痛感还好,微微的牵拉痛觉。但看向屏风,她知道,江潋一定不太好,甚至要比上次还不好。 头疾开始的一瞬间,她听见了江潋掌心攥住圈椅扶手的声音,咯吱作响。 而现在,江潋怕吓到她,颤抖着将手从那扶手上一点点抬起,落到了双膝之上紧紧握住。 相比上一次。这次的痛觉确实来的又急又猛。 骨头缝里都在一阵一阵的刺疼。胸腔内已经不在是简单的痛觉,短短片刻之间,已是像烈火焚烧一般,翻滚不息着一团浊气,汹涌、澎湃,生生不息,横冲直撞。 握着膝盖的两只手用力到发白,他以为至少能神智清醒的撑过一个时辰。却不想鼻腔忽然一热,一股血柱霎时流出。 江潋闭了闭眼,将头扬起来,想将这血止一止。 却不想血流逆进喉间,他忽然叫呛了一口,又不得不低下头去猛烈的咳。 胸腔中的那团东西似乎叫他咳的震碎了一般,炸裂开来。痛苦的一声呕吐,便是大团大团的黑血自口中涌出。 宋言原本还在克制自己不去看他,但听了半晌他痛苦呻-吟与呕血之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起身两步绕过屏风。 待看清浑身是血的江潋之时,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怎么会,会成这样!” “国师!” 宋言顿觉脚下不稳,颤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的他看起来太过脆弱,脆弱的她不敢轻易触碰。 江潋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原本还能握在膝头克制的双手也渐渐失了力道,身形一软,整个身子脱力般从圈椅中滑落到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时候,宋言的一张脸恍惚出现在他眼中。 漆黑的眼好似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江潋忽然轻笑了一声。和着牙齿与下巴沾满的黑血,笑的苍凉又无奈。 他今日实在撑不住了,他想睡一下,但口间还在溢出血液,浑身疼的打颤,他又忍不住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在地面上颤栗辗转。 “国师…” 宋言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人会吐出这么多的血,也从来没见过一个人会疼成这样,观其痛苦之态,似乎下一秒就要死了。 平日里高大挺拔的人,现在狼狈的躺在地上辗转难安。 可他明明才跟自己说过,他不会死,也不能有别人在场。 那她该怎么办?看着他生生受苦么?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宋言有些迫切的想得到回答。但她心里似乎也明白,江潋已经神志不清,或许根本没有办法回答她。 江潋昏暗的脑中忽然听见这道声音,这道曾经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嗓音,此时回旋在耳边叫他有些心急的想去看。费力的睁了睁眼,恍惚间看见了红着眼眶的宋言。 皱紧了眉头,他颤着手抬起想去抓住她。 宋言见他伸出手,望进那双疼的已是一片迷茫的眼,下意识的跪在地上,一把攥住了那只手。 触了满手黏腻的血液。 “言儿…别哭…我会,我会永远护着你…” 宋言猛地睁大了双眼。 “言儿…是我错了,那时你是不是疼坏了…” “言儿…言儿…你现在开心吗?我想让你开心,每一世…世世无忧。” “言儿…”伴随着大口大口的黑血,他执着的在齿间重复着言儿两个字。不断的、似念似唤,似等着他的言儿回应。 鬼使神差的,宋言吞了吞口水,答了声“我在。” 捏着自己手指的大手僵了一瞬,那苍白带血的面容忽然又咧开个笑。 似乎起到了作用。 宋言用力回握住了那只手,又道:“我在…” 果真像得到了最好的慰藉。年轻的国师捏着她的手,念着“言儿”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柔。也许是血吐尽了,也许是时辰到了。 人在一声声碎念里渐渐安静下来。四肢也慢慢舒展开。 明明苍白如纸满是血迹的脸触目惊心,但那神色竟然安稳又祥和。 宋言颤着手探了探他鼻息,待感受到那点微弱的呼吸,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闭着眼平复了片刻,直直又去看那张染了血的面孔。许许多多的疑问一股脑在这时间挤在心里。 她为什么会在国师出现之前就梦见他,还是…那样旖旎的梦境。 为什么,江潋为了治疗自己愿意心甘情愿痛苦成这样。 为什么他会叫自己的名字。 不经思索的,纤细的指抬起,触了触江潋的鼻尖,良久,又用手掌贴在江潋侧脸。 与梦中是一样的,一样的触感,一样的棱角。 那是个黑暗至极的梦,她却就是能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认出他。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但心中似乎又有什么无比清楚,她跟他应当不是陌生人。 屋中安静良久,宋言从地上站起身,因未照顾过别人,只拿帕子给他擦了擦下颌与颈间的血迹。这一夜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她搬不动他,只得将床上被褥铺到地上,用尽了全力,又耗费了许多时间将江潋一点一点挪了上去。 待他稳稳躺在褥中,宋言也有些累得虚脱。半伏在书案上盯着他,时不时探一探他鼻息。几番折腾,不知何时就趴在案上睡着了。 江潋醒来时,恍惚了很久,看着一旁书案上的宋言,又回忆了半晌,总算是想起了些丝丝缕缕的印象。 眉头忍不住皱起,坐在地上闭着眼叹气,开始打算如何应对她接下来的疑问。
第166章 极致痛苦 江潋背对书案上的宋言坐了半晌,双臂掸在膝上,头埋在双臂之间闭着眼沉思。 宋言醒来看见的就是他这样一副样子。 “国师。” 背对着她的肩背有一瞬间的僵硬。 江潋缓缓睁开眼,回过身看向宋言时。那双眼睛里清冷的没有任何感情。 宋言不解,他怎么又变成了这副样子。哪个人刚一睡醒就会是这样的神态?倒好像是她将他怎么了一般。 她将他…想到这宋言一滞。是了,确实是因为自己将他昨日害的那般惨。 所以,他也是怨自己的吧。 此时忍不住垂下眼,她道:“国师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将太医叫来…” 江潋好似没听见她说什么,自顾自的开口将她打断,“昨夜,臣恍惚间将殿下错认成了故人,冒犯了殿下。臣有罪。” 宋言抬眼看他,忍不住脱口,“你说的故人,是你口中的…” “言儿。”江潋再次将她打断,看着她的眼睛,又道:“槿琂。” 一时间,宋言有些摸不清自己心中所想,昨夜那一连串疑问似乎也消失不见,少倾她才干干出声:“原来是这样么?” “不然殿下觉得是哪样?” 嗓音陡然又冷了许多。 宋言闪过的许多个念头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这让她再次觉得难堪,咬了咬牙一时没说话。 江潋这时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神色冷淡,却立在她面前恭敬行礼。“请殿下责罚。” 宋言垂着的眸子落在自己那只沾了血的手上。也冷了声音,“我不会罚你。” 江潋依旧弯腰不动。 宋言抬眼看向他发顶,忽然冷笑了一声,“见了昨日那翻场面,我倒还是要问问国师,当真还有命活到将我治好?” 江潋立时道:“殿下放心。臣必定会活到那个时候。” 宋言忍不住又冷笑一声。“国师是不死之身么?昨夜那般,换做常人,早就撑不下去了吧。” 江潋沉吟,于是如实道:“昨夜满月,阴气盛,所以格外磨人。剩下的几次就不会这般了。” 宋言前所未有的直直打量着他,将他虚弱的样子从头看到脚,又生出点不忍。无言良久才轻声吸了口气。有些无力道:“你回房歇息吧。后日在接着启程。” 却不想,江潋立即沉沉开口:“殿下是为了叫臣休养才刻意改成后日启程吗?” 宋言站起身的动作一僵。不可思议看他。气的手有些抖。克制了一会,才沉声道:“当然不是!” 江潋与她颔首,神色倒似乎是轻松了一般。“那是臣冒犯了。臣劝殿下明日照常启程。三日后殿下还要发作一次。若不照常启程,往后一连几日无处借宿,殿下只能在马车里发作了。” 宋言忽然哼了一声,“国师都说了能活到我痊愈,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但昨夜不是只你一人受罪了。本宫也没好到哪去。在马车里发作就在马车里发作,今明两日本宫要好好歇息。你出去吧。” 说罢人就转进了屏风后的内室。 江潋皱眉看那屏风,看了片刻,只得折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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