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瞬间两股战战抿紧了嘴。 宋言目光在那眼熟男子与妇人面上两个来回,暗道这男子清隽出尘,妇人已熬的有些沧桑模样,怎么也不会是无赖说的那样。 “你来说。”宋言与那妇人开口。 妇人眼眶一红,如实开口:“回公主殿下,民妇今日发觉,存在家中钱财一个子儿都没了,就知道是我这酒鬼丈夫又偷了钱出来挥霍,民妇绣了上百条帕子才换来孩子的私塾费用,怎甘心叫他挥霍,只得出来寻他。却不想…” 说到这已经忍不住泣声,“谁知道他竟当街打起我来。这位过路公子心善,上前阻拦,却也被他抓着不放,看人家衣着体面,就要讹人家的银子。” 无赖急的想辩驳奈何不敢在轻易开口,只拿眼神去瞪那妇人。 宋言忽的轻笑一声,与他道:“让你说,你说吧。” 无赖一听,立刻道:“殿,殿下明鉴,草民想着,自家银子也不是偷来抢来的,哪里想那么多,拿来花就是了,且本来也准备给孩子买肉回去呢。” 宋言轻轻哦了一声,“我不问你家中银钱如何支配,我倒想知道,你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为何动辄打骂?” 她早看见,那妇人远不止面上刚留下的巴掌印记,就连脖颈都有未散的淤青,显然是常被虐待。 无赖一时打了磕,妻子脸上有伤,打人这事确实赖不掉,支支吾吾半晌,终于道: “草民,草民养家也辛苦啊…日日跟着教坊里的头儿维护教坊秩序,时不时还要被贵人施压,平日里心中实在压力太大,今日喝了点酒神志不清,便没收住手,这才,这才打了她。” 宋言冷笑一声,“压力大便喝多了酒神志不清?那怎么不见你神志不清时去殴打上司?” 无赖叫一呛,说不出话来。 宋言目光转向妇人,皱眉问道:“日子过成这样为何不和离?” 妇人依旧连连垂泪,哭泣道:“民妇,民妇放不下家中两个孩子…” 宋言心中微沉,知道孩子没了娘是什么境况,不禁想到自己母妃走的早,她与四娘两个虽有父皇格外偏爱,但还是有些男人顾及不到的委屈。 “你带着孩子去官府办理户籍,与他和离,往后两个孩子跟着你过就是了。今日我开了口,没人敢阻拦你。”这样的男人,留着也是拖累。 眼神看向琼华,琼华会意,立刻掏出自己钱袋递给女子。足够她抚养孩子长大。 妇人得了这浩天之恩,满眼泪水立时跪在地上连连道谢。 宋言又吩咐琼华道:“这无赖无视律法,竟当街行凶,叫于大人打他五十棍。” 琼华顿觉解气,招手就两个兵士将惨叫不休的无赖拖了走。 宋言又将目光落在那青年男子面上。“你也出城?” 男子面上忽然有些窘迫,低低道是,又道:“在下宛城人士。本是要今日赶路的,却不想,马匹钱财全被偷了…” 宋言转身看向一旁江潋。“国师,咱们下一处落脚可是宛城?” 宋潋盯着那熟悉的青年人有些出神。听见宋言开口询问,心中微沉,低声道:“正是。” 宋言颔首,与那人道,“那你便跟着我的车队走吧,将你顺便带到宛城便是。” 也不是向来爱管闲事,但这男子叫宋言赏识,且实在觉得有几分眼熟的亲近。 这样想着,宋言坐正了的身子一顿,又回身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弯腰行谢礼,忙回道:“在下逸云,字浮生。” 宋言眼睛微眨。有什么从心尖上划过一般。 江潋听他说完,眼神立刻落到宋言面上。看不真切她的神态,但她微微出神的愣怔叫江潋眸色瞬时暗了一度。 宋言却还是想不起何处熟悉,皱了皱眉,只觉平添烦恼。不在耽搁,与他点了个头,吩咐琼华接着启程。 马车辚辚走起,没了遮拦很快出了城楼。 宋言摘下帷帽总算能透口气。又端起茶盏轻抿。 江潋直视前路片刻,忍不住又侧目看她一眼。 面色无甚波澜。还好。 泛白的唇角正微微勾起一点笑意。就听宋言出声叫他,能听得出,声线是刻意的疏冷。 江潋将那一点笑意按下。转头看向车中。 “最近一次头疾是什么时候?” 江潋答:“今日夜里。” 宋言皱眉:“不是才泛过,怎么离得这般近?” 江潋心里轻笑,回答她道:“这事没有规律。” 宋言顿觉烦闷不堪。目光落在江潋那没甚血色的唇,心里一阵阵的发紧。 江潋又道:“这几日所行之处荒远,车队只得在荒野落脚。夜里发作时…” 宋言接道:“无妨,你到我车中来便是。” “…是。” 宋言没再说话。即便她在疏远于她,也不能逼着人虚弱成那样还要骑马。他本也是为了给她治病。 这样一想,宋言难免要猜测,若是没有江潋在侧,疼成那般狼狈样子的,是不是就成了自己。 心里微沉。抬眼又去看他,那一点因为难堪生出的厌烦似乎突然间没有了。 甚至有些愧疚。 江潋昂首骑马,感受到那道目光却没再回头。若不是他被怨念侵蚀的时候候骑不了马,当真不该与她同乘一车。共处那般逼仄空间。 因这一行车队不止为了赶路,也为了两位公主游赏景色。故而马车走的不快,晃晃悠悠走了一天也不过才走过密林不到半数路程。 此时季节正是万物茂盛之际。林间不仅树木繁茂,各色野花也丰富多彩。雨前清凉湿润的风时不时裹挟着花香穿过车厢。 宋言趴在窗沿看得兴起,闻着花香更觉心旷神怡。 “殿下。” 江潋看着那爬俯在对面窗扇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 宋言转头看他,就见他面色竟带了些局促。 “怎么?” 江潋有些后悔忽然出声。磨了磨后槽牙,还是说了出来,“距离落雨还有些时候,若是殿下有兴致,可以提前停车休整,晚膳炙肉吃。” 吃她上一世没吃上的炙肉。 果然,宋言瞳仁一亮,是合了心意。转脸就叫琼华去询问四娘意思。
第169章 给臣些体面 四娘听了自然跟着拍手叫好。 两个主子做了决定,车队即刻停下休整。此时林间已近昏暗。随行之人很快点起了几堆柴火。 百来兵士散到两位公主周遭三丈开外,十人成堆将中心围绕。 宋言本想与四娘并肩而坐,奈何四娘只紧紧贴着季怀生。如此,便成了他二人双双独占一面,宋言自在一面,江潋坐在离她一步之处。 几人正等着狩猎的兵士处理好野兔野鸡。四娘便跟侍女要来了酒水。是她出宫时特意带着的。 “五娘,这是我宫里嬷嬷初春采了梨花酿的。你闻。” 通体光滑的小酒壶递到宋言面前。宋言接过手中,拔了瓶塞去闻,当真是一股子清雅香气。 “酒气竟然不浓?” 四娘笑开,“嬷嬷做来给我消遣的,当然不会酿太烈的酒。入口也带着一丝甜味呢,你尝尝。” 宋言还未将酒瓶凑到唇边。江潋忽然的出声叫几人都怔了一怔。 “她喝不得酒。” 这话说完,江潋自己脸先僵了僵。 宋言、四娘、怀生更是齐齐看他。 叫那几道目光看了片刻,江潋无奈暗暗叹气,心道自己近日太过掉以轻心。正想如何圆谎,就听宋言问道:“国师怎知我喝不得酒?” “我不知道。” 江潋抬眼看她,已是刻意显现眼中的清冷。 又道:“但殿下今日还要发作头疾。臣怕殿下饮了酒对身子不适。” 宋言指尖执着酒瓶看他,余光中火焰闪烁,她忽然生出些非喝不可的念头。 “既然要头疼,倒不如我喝多了睡过去的好。” 话音将落,酒瓶已送到唇边灌下一大口去。 江潋强忍着没去皱眉看她。垂了眼道:“殿下自便。但空腹饮酒于身体无益,不妨等等吃些炙肉在喝。” 四娘也道:“是啊五娘,不急着现在喝,别将你喝难受了,我现下就是叫你先尝尝味道。” 宋言这一口灌的有些急,当下没尝出味道,直到那一团热气升腾而起,唇舌间才泛出些淡淡清甜。 忍不住微眯了眼,“你这嬷嬷有些手艺,若是在叫冰镇一镇,一定更好喝。” 眼波流转看向江潋,“国师不妨也尝尝?” 江潋不知何时绷紧了唇角,面色看起来又冷又臭。“臣不敢,稍后还有正事。” 宋言昵他,哼笑道:“国师这是说我不务正事,贪图享乐?” 江潋叫他说胸口一滞,回道:“岂敢,殿下说的是对的,喝些酒等会睡过去是正好的。” 宋言连连颔首,“既然国师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说着又端起酒瓶浅喝一口,酒液抿在舌尖,只等热气充满口腔才徐徐咽下。 江潋再忍不住,眉心皱起,嘴角绷的更紧,却没再开口说话。 宋言看着他这幅样子,却没由来似的心情好了起来。 野兔子肉紧实,宋言与四娘都喜欢,两人一人一条兔腿小口小口嚼的唇齿生香。 江潋没什么胃口,手上时不时拨动火堆。余光看着满脸开怀的宋言,嘴角忽然也松了力道。此次南行,他不就是想让她高兴吗? 还有什么比叫她放纵些高兴。 想通了这些,不禁暗道,放纵便放纵吧。 宋言喝尽了瓶中最后一滴酒液。神色已经有些微迷离,眼中噙着笑,抬起空瓶正要给四娘看时,眼神一滞,忽觉头脑沉闷。 抬手抚了抚额,慌忙去看江潋。就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面色已经有些苍白。 “国师。” “殿下回车中吧。” 宋言见他隐忍,立时叫琼华扶着起身上了车内。待在软塌上坐定,就见江潋弯腰进来。坐在了她对面。 琼华将缎帘都放好,隔着帘子与宋言道:“眼看要下雨了,兵士们要搭帐子,俾子叫他们尽量小点声。” 宋言道无妨,又去看江潋,两人中间相隔两臂之距。不远也不近。此时他唇上本就浅淡的血色也渐渐退去。垂眼靠着车壁,双手撑在膝上。 “国师为何不提前说?” 江潋隔着一盏纱灯抬眼看向宋言。就见她面上升起些酒后的红晕。许是猛然进了车中闷热,鼻尖浮起了些细小汗粒。 但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像盛着清水。等着他回答。 “臣疏忽了。” 嗓音微哑,带着颤栗。 他原本想叫她的,但看她乐成那样,便想着等一等,再等一等。这一等,便到了发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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