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宅邸中,几个朝中重臣门窗紧闭,私底下议论了一番各自对朝中局势的不安。 然而商讨半日,大家只都同意当下的局势扑朔迷离,前途难料。 最终,一名官员叹了口气,总结道:“当下还是不要掺和这一团乱麻了,静观其变为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 翌日。 朝堂上,谢知秋头戴貂蝉冠、身着大紫官服,手执笏板,站在百官最首。 理论上来说,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官员人人向往的宰相之位,所谓的位极人臣,正是如此。 但谢知秋站在这个位置上,给其他人的感觉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谢知秋道:“当年本官还任国子监祭酒之时,在朝中负责工技营造之义学改制,时隔五年归来,本官竟发现这一改革一点进展都没有,实在令人遗憾。 “万幸本官在北地之时,自行摸索出了一套教育选拔体系,且效果甚好,这回能取回十二州,也有赖于这一体系与体系中的工匠们。 “本官以为,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将这一体系全国推广。 “明年开始,除了建造教授工技之学的义学之外,本官还打算试加一轮考试内容包括工技之学的新科举,广征天下之英才,人人皆可参考,并且与旧科举错开一年,双线并行。 “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朝堂之上,百官垂头,鸦雀无声。 祝维平适时地站出来,说:“皇上,臣同意谢大人的想法。” 祝维平开腔后,有几个开始支持谢知秋的官员陆续站出来,皆表示谢大人的提议甚好。 谢知秋笑而颔首道:“看来诸位大人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皇上意下如何?” 赵泽:“……” 赵泽看谢知秋这个架势,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个点头傀儡,可是谢知秋归城后,义军已经不只安于留在城外,有相当一批人跟着她进了城,他现在受到的威胁比过去更大了。 不但如此,义军不少将领都退辛有功,在谢知秋打着“论功行赏”的旗号下,他们堂而皇之地站在了朝堂上。 更不要说,朝堂中以祝维平为首的一批官员,似乎也倒向了谢知秋,明面上都有这么多,私底下或者摇摆不定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赵泽光是一想就觉得恐怖非常。 这根本不是他同不同意的问题,相反,他虽是皇帝,可反驳谢知秋,反而不得不掂量一下后果。 赵泽迫于压力,只得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唇:“那就试试吧。” 谢知秋笑道:“多谢皇上信任。” 赵泽:“……” 既然这件事就算定了,那么由哪位官员负责,也要提上议程。 谢知秋道:“待今后义学与新科举完善,自能从天下人中善于工技的人才,但当下人手不足,臣以为不妨沿用当初为义军效力的人选。 “他们在退辛之战中有功,本就应当封官受伤,且对体系熟悉,是当下少有的经验丰富之人,他们与北地之人已经有了信赖关系,要调动过去北地的工匠也方便。 “臣总共有四个人可以举荐—— “过去在工部任职过的官员叶青、萧将军次子萧寻初、臣妹谢知满,还有这些年为义军工坊效力颇多的管事燕玉姑娘。” 燕子这些年一直为义军效命,燕子本是她自己的小名,又是她自己在离开月县时选择了舍弃旧姓,以前也就算了,后来正儿八经要在北地谋职了才发现这个名字会让想喊姓氏的人没法称呼她。 于是她自己认了“燕”姓,又自己起了名字叫“燕玉”,也算有了大名,亲近的人还是喊她燕子或者燕姐,正经一些的场合便唤“燕姑娘”。 谢知秋道:“若沿用旧职,叶青技术精湛,又善于育教之事,弟子众多,可承接义学教学之务。 “萧寻初以钻研开发军火为主,可为军中献力。 “燕玉姑娘致力于实业,在管理工坊与工匠上甚有经验。 “至于舍妹谢知满,她理论与实践皆长,实绩亦多,在云城时,她就多次负责修订义学所用之教材以及城中弟子的考核选拔。 “臣以为,第一次新科举的主考官,不如就由她来担任。” 这安排虽由谢知秋在朝堂上提出,但实际上当初在云城负责这一块的人,私下已经一起讨论商量好了,并分配好了各自的工作,并不真是此时才开始商量。 知满在云城时,已是墨家弟子中十分有威望的人物。 而且接下来若再收新弟子,也属于是她下一辈的人了,由知满来当考官正合适。 这既然是谢知秋亲口说的安排,而且其他朝中官员基本对墨家术没有丝毫了解,根本插不上话,这桩事当然轻而易举就算定了。 新科举的考题由知满来出,而其他一众事宜,则交由礼部负责。 礼部官员第一次主持这样的科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得很多地方很迷茫。 礼部侍郎考虑了半天,还是在这种诡异的朝堂氛围中硬着头皮开了口,道:“虽说当下人手缺乏,可考生皆是男子,同平章事大人之妹若是担任此职,待放榜后,考官与考生难免会有请教、道谢之类的来往,这会不会……” 礼部侍郎很小心,这话实际并没有想要冒犯谢知秋的意思,只是想要弄清楚细节,免得之后出错。 可是他此话一出,谢知秋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谢知秋这个人给其他人压迫感很强,以前尚且如此,如今她在朝中说一不二,这样盯着别人不说话,就更吓人了。 这时,旁边的祝维平轻咳一声,又开始友好地替谢知秋解释。 他循循善诱道:“侍郎大人,新科举是同平章事大人在云城已然摸索成熟的政策,在云城时,修习工技之术的弟子就是男女皆有,现在本来人才就不足,若是只限于男子,就少了一半劳力。 “而且,同平章事大人刚才说的是‘广征天下之英才,人人皆可参考’。” 祝维平语气放缓了一些,说:“侍郎大人直接认为这句话是只限男子考试,岂不是默认没将同平章事大人这样的女子放在这个‘人’字里吗?这可是平白无故让我国少了一半人口啊,下回莫要这样说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这日退朝时, 谢知秋平静地离开了紫宸殿,礼部侍郎却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等回过神来, 后背已然出了一层细汗, 连官服都被浸湿了。 等礼部侍郎摇晃着脚步颤颤巍巍地离开,赵泽胸口郁气难疏, 一抬手就砸了个杯子。 史守成从朝堂绕来垂拱殿面圣之时, 正好就听到刺耳的瓷裂之声, 惊得他一跳,一时不敢入内,只在门外站立行礼。 赵泽现在也就能和史守成说说话了, 看到他, 就迫不及待地宣泄情绪道:“真是反了他们了!还有没有人把朕放在眼里?!今日朝堂上那么多事,有哪怕一件是真在征求朕的意见吗?!朕就是个摆设!连花盆说话搞不好都比朕管用!” “皇上……皇上息怒!” 这个时候,史守成其实亦惴惴不安。 整个朝堂, 只有他和赵泽的处境最岌岌可危。 赵泽和现在的谢知秋,已经完全不是君臣关系了。 谢知秋明面上尊他为君,实际上却我行我素, 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无需……也不打算经过他的同意。 哪怕谢知秋还与赵泽君臣相称,可只要义军的军队还在梁城外守着, 她在事实上,就是另外一个君王! 赵泽自不必说, 而史守成当年实实在在得罪过谢知秋, 他们都没有任何退路。 这时, 赵泽道:“史爱卿,谢知秋再怎么能干, 终究是个女子,如今更欲以下犯上、一手遮天,满朝文武,难道连一个敢于说出实情的直臣都没有?!” 史守成有苦难言。 其实以前是有的,齐慕先当权时期,他自己自认就是这种直臣。 不过他自己直言上谏弹劾别人可以,一旦有人弹劾他,他就暴跳如雷、浑身难受。 任同平章事这几年,他就把那些口没遮拦的人断断续续都赶走了。 眼下朝中,还真就大半都是审时度势、明哲保身之人,别说谢知秋是个女人,就算谢知秋是个妖怪,他们可能都要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他自己的人里,倒还有一个以“棒槌”著称的严仲。 他也试探过严仲,想激发严仲的怒意,让他在朝堂上对谢知秋发飙,下一下谢知秋的锐气。 谁知严仲比那帮墙头草还没用。 他一提谢知秋要举行新科举,严仲果然立即怒气冲冲、大为不满。 但他却道:“就是啊,科举制度岂能儿戏!关于这个改革,谢大人在朝堂上也讲得太不清楚了!竟然只定了一个主考官!那报名时间、文工科目比例,还有考试的书目范围呢? “现在这样让家里的小孩怎么复习啊! “而且现在进度这么慢,万一明年考不了延期了怎么办? “不行,参知政事大人您说得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这就上谢府去催催她。” 史守成:“……?” 想到这里,史守成不免头疼。 他本以为谢知秋身为女子,如此逾矩行权臣之事,必定引发不满无数。 可没想到,她竟真有通天的本事,连十二州都能弄回来,一下成了国之功臣,连严仲那种老顽固都没法说出什么不好来。 然而,旁人可以妥协,他却不行。 史守成思虑良久,一咬牙,终于开口:“皇上,朝中多是胆怯忘忠之辈,指望不上,但皇上放心,老臣无论何时都对皇上忠心耿耿,哪怕那妖女横兵城外,老臣也绝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贪生怕死!” 赵泽苦笑。 他说:“可义军的兵力已胜于朕,谢知秋在民间又极得人望,朕如今还能做什么呢?” 史守成一顿。 很显然,虽然皇上此时才问他,但这个问题,他私下已经考虑好久了。 他上前一步,郑重道:“皇上,到了这个地步,您已经不能再手软了。再放任谢知秋下去,便是一错再错!” 赵泽一愣。 史守成压低声音,给赵泽出谋划策。 * 另一边。 谢知秋处理完当天的公务,想了想,从一个箱子中取出一封密信,打开,又读了一遍。 这正是方国朝廷秘密寄给辛国皇太后,告知辛国她与义军的关系,暗示辛国杀她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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