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又是一年春草绿。 樊楼最好的包间,荣禄伯正与几位朝廷要员品茗论事。 “羌国战败议和,时机刚刚好。如今国库空虚,军备每年的消耗惊人,官家应该没有理由不同意和谈了。”一位中书省的官员道。 另一位主和的官员附和,“若说两年前羌国来犯,议和的条件不成熟,此时羌国大半江山都已在我们铁蹄之下,大颂占据绝对优势,也该轮到羌国向我们朝贡了。” “是啊,若是每年收到羌国的供奉,国库何愁不充盈啊。” 荣禄伯频频点头,“诸位都是为大颂国运着想,此时是平息战事的最佳时机。若是再打下去,穷兵黩武,怕是会受到战争的反噬,整个大颂都会被拖垮啊。” 他说完,紧接着抛出疑虑,“不过,听闻杜袅袅要回京城,她一向主战,此事该不会有什么变数吧。” 两年前,御前论战,迄今让他记忆犹新。杜袅袅选择在这个时间返京,不知是不是有官家授意。万一如此,这仗怕是还要再打下去。 众人闻言,忖了忖,各抒己见。 “荣禄伯多虑了。官家就是想主战,户部报上去的财政收支也支撑不了啊。” “说的没错。羌国往北还有大片的土地,难道前线的武将还真想灭羌不成。”几位文官哄笑道,“羌人世代居于北方,都有几百年的积淀了,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灭的。即便官家下了决心,大颂也支持不了长久的战争。” “这两年仗打下来,我大颂立国以来历经三世积攒的财富都花费的差不多了。官家不会再冒险了。” “再打下去,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中,朝廷也不得安稳啊。” 荣禄伯听下来,深觉有理,渐渐把提起的心放回肚子里,只是按杜袅袅以往的风格,总会给人带来意外。 他微皱起眉,揣摩道,“诸位所言,我都赞成。只是,这两年杜袅袅借了陶家军打胜仗的威风青云直上,如今在朝野的地位,几乎可比肩一国之相了,倘若她极力主战,官家必会重视她的意见。” “杜袅袅两年前主战,也不代表她此时就会反对和谈。”一位头发花白的官员道。“依老朽看,杜袅袅作为监军,此次返京,正是释放休战的信号,否则她应该留在军中行使监军之责,现在无仗可打,她当然可以回京了。” 这个观点倒是新颖,荣禄伯反复琢磨,欣然道,“此言有理啊。” 若真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了。 这两年战火连天,武将的地位不断攀升,民间参军的人数较早年也翻了好几倍,习武从军已然成为一条快速的上升路径,开国以来重文轻武的旧习遭到摒弃,简直是世风日下,有违祖制。 颂军战胜的次数越多,倒越显得当初他们这帮主和派看走了眼。 荣禄伯缓缓沉下一口气,还是得和平局面,才能彰显他们文官的才德啊。 四月下旬,某个春光明媚的早晨,杜袅袅和安宁郡主带着一队女兵回到汴京城。 街边的百姓忙着出摊,卖炊饼、包子的,白花花的烟火气蒸腾。 吆喝声、叫卖声中,众人忽然听到得得的马蹄声,纷纷顿住手头的活计仰首望去,一队身穿盔甲披风英姿飒爽的女兵,骑着俊美健硕的战马,策马扬鞭列队整齐地从大街上经过,一路十分吸睛。 众人看直了眼。 “是边关的将士回京了吗?为何都是女兵?” “女将军,当然带的女兵。” “咱们大颂有带女兵的将领吗?” “我知道了,是杜监军回来了。” “杜监军啊,走走走,咱们快去迎接。对了,把灶上蒸的包子也带上,她们一大早就进了城,肯定还没用过朝食。” “听说杜监军带兵进城了,大家伙儿都去看了,我们也赶紧去送定胜糕吧。晚了就挤不进去了。” “我才不送糕点呢,我要把亲手栽种的杜鹃花送给杜监军。她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回城的队伍路过光化坊,刚走到州桥,就被夹道欢迎的百姓热情围住,杜袅袅和安宁郡主面面相觑,两人连同跟随的女兵,被投掷的鲜花扔了满身。百姓们挎着装满特产糕点的篮子,一个劲儿地往她们的战马上送,被婉拒后,干脆塞进马匹两侧的布袋子里。 这种待遇,杜袅袅也就是刚当上官策马游街时遇到过,不过这次百姓似乎更热情,队伍走了快一个时辰,才从鼎沸的人群中通过。 杜监军回京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接下来的大朝会,主和的官员们蓄势待发,有人连打了三版腹稿,有人通宵达旦准备,不管到时候杜袅袅搬出什么样的理由主战,势必要把她辩得哑口无言。 皇城,巍峨肃穆。 拾级而上层层叠叠的台阶,代表着皇家的庄重威严。 百官们身穿宽大的朝服,佩戴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三三两两结伴往大殿上走。 杜袅袅一袭红色朝服,走过朱红色高大的宫门,立在宽阔的广场上环视四周,仰望天穹。 天高云淡,宫殿垂脊上的屋脊兽形象各异,古朴神秘。 再度迈入这里,最能感受到的是众人对她态度上的变化。 从杜府马车到达宫城开始,门口的禁军守卫,再到引领的内侍,无不对她尊崇之至,举止言行毕恭毕敬,无微不至,唯恐怠慢了。 及至大殿,百官列队站在两侧,她微微撩衣迈过高高的门槛,缓步行至队伍最前,在百官的注视礼下,站到几乎与中书令、参政知事齐平的位置。 整个大殿的官员,唯这一位女子,却让任何人不敢轻视。 众人审视打量的目光没持续多久,皇帝至,大朝会正式开始。 此次的议题围绕着是否接受羌国的议和,百官轮番上阵,表达己见。 荣禄伯等人率先上奏,唯恐失了先机,言谈中将接受议和的好处细分成各个方面,又各自分为若干细节,论了个彻底透彻。旁征博引,借古论今,从庙堂到江湖,有的没的扯了一箩筐。 朝会过了大半个时辰,颂景帝慢悠悠,仿若不经意地问,“杜爱卿以为呢?” 来了来了,这一幕又来了。 荣禄伯不自觉地擦了擦还不存在的汗,直勾勾盯着杜袅袅,连她每个动作都瞧得仔细。 杜袅袅轻巧地迈步出列,端正施礼,“回禀官家,臣以为方才百官所言,皆各有道理。此时议和,确实利国利民。” “哦?”颂景帝大感意外,“爱卿不是一贯主战吗?” 杜袅袅略微颔首,“臣并非主战,而是以家国天下为大,以百姓福祉为首。倘若议和更利于国家百姓,臣自当主和。” 颂景帝点点头,“既然众臣皆主张议和,那便派人去与羌国和谈。”说到这,他顿了顿,“和谈的人选,朕自有主张。” 众臣长舒一口气。 而此时杜袅袅的脑内,系统着急地大喊,“宿主,你怎么改成主和派了?你忘了你的任务了,必须取得对羌国的绝对胜利,系统才会判定任务完成。你这么一说,皇帝真支持议和了。” 杜袅袅唇线轻扬,“我没忘。羌国派人议和,是真的想和吗?我带兵和羌国打了这么久的仗,很了解他们,事情不如这些人料想的那般简单,等着看吧。” 系统:“羌国不是真想和,难道他们还想打吗?” 杜袅袅:“羌国尚武,输了这么大场战争,他们会甘心?骨子里的血统不会轻易改变。羌人定会想尽办法洗刷耻辱。” 系统:“那你这是曲意逢迎,让主和派放松警惕?” 杜袅袅:“算不上。我说的也是实话,作为臣子,我的建议必须站在国家和百姓的角度。如若议和是当下最好的决定,我完不成任务,也没有什么。只可惜,羌人包藏祸心,不会真的甘于和平。” 大朝会结束后两日,皇帝选定了议和的人选。 镇国大将军,陶玠。 这个结果让主和派众人始料未及。 但转念想想,陶玠出身礼部,曾任礼部尚书,精通多国语言,又有丰富的谈判经验,作为颂国的常胜将军,对羌人有绝对的威慑力,由他代表颂国和谈,确实无可厚非,放眼大颂,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了。 和谈嘛,无非是商定停战后羌国每年向颂国朝贡多少金银珠宝、马匹、粮食。 主和派压根儿没想过这事还会出什么变故。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名义上的和谈,实则是羌人设下的陷阱,趁着和谈之际,朝颂军发动奇袭。 好在陶将军观察仔细,和谈当场洞察了羌人的意图,在羌人动手之时,当机立断斩杀了佯装议和的羌国王爷和使臣,随即率军义勇突围,免遭羌人的毒手。 虽然颂军损失不大,但远在京城的颂景帝得到消息后仍是止不住勃然大怒,百官震惊。 羌国给脸不要脸,大颂诚心诚意和谈,羌人却耍诈,想要谋害陶将军。 这仗必须打啊。非打到底不可。 只是,这打仗的钱从哪儿来。 在给陶玠寄出第二封密信后,杜袅袅进宫面圣,提出了迅速充实国库支援战争的诸项建议。 不久,颂国的贪官污吏受到严查,每查处一桩,拔出萝卜带出泥。 贪墨税款、私设赌坊、中饱私囊的贪官奸佞们纷纷落马。 户部尚书看到查抄充公的银钱时,都傻了眼。 先是刑部办了几个大案要案,查抄出四五十万两白银的赃款,接着查处的范围随着新浮出水面的线索逐渐扩大,牵扯出一桩桩一件件震惊全国的贪污案件,充公的银钱数额逐渐增加到了一百万、一百五十万两。 这些人怎么敢的啊。 户部尚书百思不得其解。 不仅大官贪,小官也贪,比如江南路一个富裕些的县城县令,居然都能贪污十万白银。 就连祖上立下过功绩、衣食无忧的荣禄伯,私下里都勾结奸商,妄作明目,偷侵商税,赢掠厚利,法办之后,在他家的阁楼、密室乃至书房的窗格里,共查抄出价值三十万两的财物。 林林总总,国库一下多了近两百万两的现银。 除了严办贪赃枉法、偷税漏税的官员、奸商,朝廷还鼓励民间富商进行捐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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