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蹲着的那个小角落,也在李时居和师文耀抵达前被收拾得舒适软和。 她立刻就看明白了,这人在装糊涂呢!看来幕后黑手另有其人,用话这么一诈,他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他们起先怎么答应你的?风头过去,就把你送走?”李时居笑了笑,“前两年有个锦衣使你可知道么?就是同人做了这样的交易,最后被八十大板打昏后,活埋在义庄。” 孙二伟本就心怀鬼胎,听了李时居的后半句话,更是吓得毛骨悚然。 反正已经卖主求荣了,多卖几次又有什么区别?多一条生路,总比困死在这间地牢里好。 念头一旦起来,就无法抑制地疯狂生长。他拿手背狠狠抹了抹脸上的血渍,故作淡定地一屁股坐下,“我可以说,但你先给我保证。” 李时居如今的气场早超过了她的年龄。面对孙二伟的挑衅,她弯了弯唇角,从袖中抽出那把霍福赠给她的匕首,拍了拍他颤抖的脸颊,“你没得选。” 是真没得选了,谁叫原先说好接他出去的人迟迟不赖呢! “我只是贪了那五十两黄金,不算多,真的不算多啊!”孙二伟咽了口唾沫,“就是一张手帕……上头沾了,沾了些黄色的粉末,潘尚书说话一激动就爱喷唾沫,当着太子的面,又不好整理仪容,所以从川庐出来,尚书大人就让我拿手帕给他擦唇角……他们说,他们说,那玩意只会让尚书昏迷,不是吐血啊!怎么就……怎么就吐血了呢!” 他大概是真的怕死,□□里屎尿齐出,一旦张了口,话就跟倒豆子似的冲了出来。 无数线索此刻在李时居脑海中串联一处,原本扑朔迷离的事件原貌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太子陈定川与礼部尚书潘石约好了昨晚在川庐面谈,有人买通了潘石身边的侍卫孙二伟,哄骗他伺机将抹了毒药的粉末给潘石使用,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此毒甚烈,潘石很快毒发身亡。 “你是怎么同陛下说的?”李时居皱眉。 孙二伟脸上露出一丝迷茫,“除了不敢说那手帕,其他都未曾隐瞒,太子殿下与尚书大人有争论,后来尚书大人从川庐离开,呕血暴毙。” 李时居“唔”了一声,教他撒谎的人很高明,知道最好的谎言就是将个别线索隐去,余下皆为事实。 但是没了“手帕”这个线索,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陈定川,那么明煦帝说出“最好不是你,朕也不是非你不可”云云,也实属情有可原。 “手帕在哪儿?”她眯着眼睛问,“川庐外的夹道上什么都没有。” “被小的贴身藏着呢。”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孙二伟竟然还能讨好地笑了笑。 他两只手被绳索绑在一起,此时用一只手扒开衣领,另一只手伸进去掏啊掏的,最终终于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布团,上面还有可疑的黄色污渍。 李时居双眉紧皱,用干净的手帕裹住手指,将那个布团拈了起来。 “你不怕自己沾上毒药么?” 孙二伟说不怕,“他们怕我拿了钱不办事,让我先吃了解药,据说那解药也有三分毒,不用毒药抵一下,我的阳寿就只剩三年了。” 看来这一次的对手比之前的都更有手段啊。 李时居哑然失笑,“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是谁?” 孙二伟嘟囔着嘴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李时居很诧异。 “全靠书信来往,五十两黄金直接打到了我在钱庄的票号上,还有最后那解药,是涂在信纸上的,我没留神,就沾上了。” 李时居明白了,“信你也全烧掉了,我猜的对吗?” 孙二伟重重点头。 半柱香时间已到,问不出什么新线索了,握紧了手中唯一的线索,她跟着师文耀离开地牢。 “怎么样?”师文耀好奇地问。 “是个自以为聪明的人,实则又蠢又坏。”李时居摇了摇头,“连幕后指使的面都没见过,为了五十两黄金,就敢给主子下毒。” 师文耀长长叹了口气,开始盘算回家如何清点老爹麾下的侍卫忠不忠心。 仵作那儿的验尸结果恰好证实了孙二伟此言不假。等李时居在柴房里换了官服出来,师文耀问:“还给他留活路吗?” 李时居神情恹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此案水落石出,我去太子殿下面前给他求个无期徒刑吧。” “无期徒刑?”师文耀眨巴着眼,“这是什么?” 李时居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解释,却看见大皇子陈定夷穿了一身孝服,高喊着“老师”,肿着双眼迈过大理寺的门槛。 她不禁暗中叫一声坏菜——潘石是大皇子的开蒙老师,这一回,他必然要借机弹劾陈定川了!
第134章 恶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时居作为内阁中书,也着实没有理由审查案件。 于是她猫着腰,准备趁其嚎哭迅速溜出大理寺, 结果大皇子手下已经眼尖地看见李相爷清俊逸尘的身影。 对大皇子耳语了一句, 还指了指她所在的位置。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跑就显得心虚。 李时居挺直腰板子, 遥遥对着大皇子拱手行礼。 陈定夷装腔作势地抹了把眼泪, 示意身后的大皇子妃等在原地, 然后独自走来。 远远的,她就听见陈定夷呜咽道,“没想到李相竟然还来送潘尚书一程, 只是您这官袍……穿得也忒惹眼了些!” 这是在揶揄她一身绯红, 对死者不敬啊! 还好李时居早有准备, 从袖子里又掏了块干净的素麻手帕来, 作势要往帽子上挂, “正准备戴上,叫大皇子费心了。” 陈定夷吃瘪,只能阴恻恻“唔”了一声。 这会儿他们已经离得足够近了, 他挥挥手, 让边上侍立的人屏退左右,檐下空荡荡,若非他们高声说话, 没人能听得清他们在说什么。 陈定夷不加掩饰, 打眼瞧着她, “李相爷竟然敢来插手此事……你可知潘尚书暴毙前, 同老三在吵什么吗?” 难道与她有关?李时居眉心一蹙,“愿闻其详。” 陈定夷脸上的肌肉跳了跳, “科举改良,就是目下相爷东奔西走的缘由吧?” 李时居眼眸垂下。 为了让改良方案尽善尽美,她确实在京中各大书院和女学做调研,没想着隐藏自己的目的,如今终稿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正准备三日后通过通政司呈报给明煦帝。 “是又如何?”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陈定夷狞笑道:“潘尚书从来都是儒家大道的坚定拥趸,能眼睁睁看着女人考科举入仕途?你和陈定川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们一丘之貉的勾当,老三才下了毒手!” 李时居觉得他的臆测很好笑,“太子殿下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陈定夷恶意地哼笑,“不可能?我管他可不可能,反正人是在他家门口死的,孙侍卫又紧咬他不放,别想逃脱干系!” 电光火石间,李时居都明白了。 她双眸眯起来,“是你?为了让东宫易主,你不惜买通孙二伟,让他给潘石下毒?” “和我能有什么关系?当日我可是人在宫中,陪父皇看了一整晚的射柳,出宫直接回夷筑,所有人都能证明呐。”陈定夷阴阳怪气地笑笑。 这盘棋一定谋划了很长时间,只是陈定夷太过相信金钱能买到一切,忘了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人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但是她现在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万一被对方知道,自己手上已经掌握了孙二伟的证词和沾了毒药的手帕,只怕不止孙二伟,连带着她和师文耀都会被暗中灭口。 李时居后退了一步,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愈发可怕。 武德侯落难时不帮助李时维,尚可以说是明哲保身生性凉薄自私自利。 可潘石是礼部尚书、二品高官,更是他的开蒙恩师,陈定川是从未与他作对的弟弟,他竟然能为一己私欲,痛下狠手! 这样的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绝对不配登上龙椅。 否则,整个天下都会成为他满足私欲玩弄权术的工具,老百姓的生活,还能有希冀么? 她转身想走,想趁着这点时间再去争取点什么,至少得偷偷将孙二伟从大理寺里救出来。 然而陈定夷却忽然伸手拦住她去路,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高呼—— “杀人凶手!我一定让你们偿命!” 他的演技太好了,此时俨然又换上哭得不能自已的神态,大皇子妃那边似是接收信号,已经带着一群人冲上来,冲上来劝他保重身体。 万事一身,大理寺不能再逗留了,李时居不知道陈定川有没有别的部署,崔靖是否在暗中调查,童子昂能否动用他在东厂的势力。 不敢回头,趁着人多,她身影一闪,从大理寺迅速离开。 相信善恶终有报,但也绝不能坐视陈定夷如此恶意地陷害下去。 - 深冬的雪粒簌簌落下,打在行人寥落的街道上。 二品大员深夜暴毙,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一件事!那些做够亏心事的,自认行事干净磊落的,此刻都在安安分分躲在府邸之中,祈祷这样的无妄之灾不要落在自己头上。 李时居感觉自己疲乏透了,眼下时至午后,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崔靖和崔墨都不在国子监中,难道他们都因此事受到牵连么? 她不敢多想,决定再往别业一探。 别业鲜少人知晓,在这个时候,那个仁福坊的小院子虽在皇城之下,却也是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处所。 天昏黑的吓人,宛如暗夜降至,雪下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展眼地上已经堆积起厚厚的雪泥,将门前那段不长的胡同堵上了一半。 眼看轿夫们也无能为力,她索性给了今日的赏钱,让他们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自己跳下轿子,提起官袍的下摆,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朝靴是朝廷发的,做工便不如云氏亲手纳的鞋底那般厚实。 她一路都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踮着脚,尽量不让靴子上沾染太多雪泥,直到眼前豁然出现两双男人的靴子。 抬头一瞧,一个是崔靖,而另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细细辨认五官,竟然是三年未见长开了的霍定方! “……四!”她猛地把后半句话咽下去,“您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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