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煦帝眉头一皱,躺了回去,“老大要来?他来做什么?朕不要见他。” 陈定川好声好气道:“无论长兄说什么话,您都千万不要动气,身体重要,答应儿子,好吗?” 明煦帝如稚童一样翻了个身,“他干的那些事朕心里清楚……朕不想听他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老三,你是太子,朕给你这个权力……把他赶出去。” 天子太老了,已然时日无多,陈定川实在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说明真相。 他伸手为明煦帝掖了掖被子,走到门外,吩咐童子昂道:“无论外面如何情况,都不要让父皇知晓,更别离开紫宸殿,最好拦住长兄,如果实在拦不住……” “我明白,陛下性命重要。”童子昂低声道。 陈定川拍了拍大珰的肩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塞进他怀里,“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的性命……也同样重要。” 童子昂怔了怔,眼底闪过一抹感激之色,旋即垂首应下,恭送着陈定川走向殿外。 他叹了口气,微微有些紧张,握住匕首的手不住发抖。 太子殿下匆匆离去,身影消失在白玉台阶之下,他不禁抬起头来,望向不远处的奉天门方向。 天色还是那么晦暗,只是朝着东方细细辨认,似乎有一丝金红的火光,与万仞宫墙呼应。 奉天门上已经聚满了身着官服的臣子,然而皇城的侍卫们却并没有接到今日上朝的告示,不敢放一人入宫。 除了静观其变的李时居外,大家一时茫然,对半夜邀请他们入宫的书信议论纷纷,金吾卫的头领也很为难。 正准备差人入内禀告时,太子陈定川却一身紫金甲,孤身走了过来。 “殿下,这到底时怎么一回事?”头领诧异地问道,“难道今日要上朝吗?” 陈定川看向臣子身后那个同样身着铠甲的人,冷笑道:“皇长兄还躲在百官背后,不愿出来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百官们很诧异,纷纷转头看向陈定夷,“难道叫我们来的……是大殿下?” 陈定夷掌握的大部队如今都在辽西,留在身边的不过一百来亲兵。 原想着出其不意,趁文武百官聚在奉天门外时,将所有人一举拿下,作为宫变的筹码。 只是看现在这情形,竟已被这个他向来看不上的三弟捷足先登,探听到了计划。 他脸色微变,但掐指一算,大部队八成已过了古北口,正往皇城而来。 这些人都是他花费十年时间亲自培养的死士,由锦衣卫指挥使郑永长带领,足足五万人之多,所向披靡。 就算太子拉来了京中所有的武将,也无济于事。 此战,他陈定夷必胜。 心中有了底气,便也无所谓隐瞒,反正同样的事情他的父皇早就为他打好了样板。 “我要……”陈定夷举起佩刀,高高地昂起头颅,用掷地有声的语气道,“逼宫!” 太子与大皇子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一排惶恐的臣子,奉天门前一片寂静。 实际上,经过了十几年前的那场血案,臣子和百姓却只求政权平平安安地更替,流血的事件越少越好。 今时不同往日,先帝昏庸无道,而明煦帝有太后和武德侯的撑腰,宫变最后以名正言顺的禅位告终,可大殿下,他能有什么借口? 陛下尚在,太子英明,他怎么就糊涂地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呢? “方珍运!厉文成!岳帅战!诸葛景山!计玉书计大学士!”陈定夷尝试着去唤那几个大皇子党,“来啊!轮到我们书写历史的时候了!” 可是被点到名字的那几个人却只是往后缩了缩,计玉书更是愤恨地盯着陈定夷,看起来恨不得缝上他的嘴。 大多数站队的人只是想从党争中谋取利益,这种真刀真枪的时刻,他们并不想当送命的急先锋。 “怕什么!”陈定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手,那一小支亲兵从埋伏处露出头来,“我还有五万大军,马上就要到啦!” 所有人神色惨然巨变,作为清流的代表,都察院御史云天青明白再也不是做缩头乌龟的时候,坦然地挺身而出道:“大殿下,莫要糊涂!现在还未铸成大错,收手吧!” “收手吧!”大臣们附和道,“不要一错再错啊!” 陈定夷竖着眉头横笑,“你们这些竖子!”他举起手中长刀,头一个指向云天青,“软的不吃非要吃硬的,我就先杀一个,教你们看看是谁在犯错!” 他反握住刀柄,高高举起,朝着云天气的头颅狠狠插去—— 云天青倒也是个硬汉,闭着眼,一步也未退缩,却在此时,一道寒芒飞过,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陈定夷持刀的右手手臂。 他大叫一声,长刀在即将触碰到云天青的面门之际,当啷一声脆响,掉落在地。 众人骇然大惊,朝着匕首飞来的方向望去——那掷出匕首之人,竟然是礼部尚书兼内阁中书李时居! 大家这才想起来,李尚书才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年在国子监求学时,她便于弘武馆内修习武艺,就连当年轰动一时的书生案,也是由她生擒住了凶狠的贼人张代。 “李时居!”陈定夷捂住血流不止的右手,目眦欲裂,企图冲上去,“我要杀了你!” 陈定川一把拉住李时居,将她置于身后,高声道:“皇长兄,你不妨回头看看。”
第139章 谋逆 然而陈定夷怕他的三弟使诈, 并没有依言回头看去。 但是他收住了扑向李时居的势头,暴躁着大叫道:“给我放箭!” 指令是下给那一百来个精锐的,大皇子昂起头颅, 高傲地等待着那个讨人厌的李时居被万箭穿心——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 广场上空空荡荡,并没有响起他期待中, 百箭划破苍空的簌簌响声。 “皇长兄, 请你回头看看。”陈定川漠然地叹了声。 陈定夷回过了神, 转头向后望去,脸上的恐慌再也止不住。 他目光仓惶地四处搜寻,高声诘问道:“……人呢?我的精锐呢?” 先前包围了整片广场的一百来名精锐忽然销声匿迹、没了踪影。 像是应和他的话似的, 一个身着紫金甲, 手上拎着半个花盆的武将从角落走出来, 拍了拍手上的血泥, 咕哝道:“现在的年轻士兵, 可真禁不住揍啊。” “武德侯李慎?”陈定夷愣了一瞬,“是你,把我的人都杀了?” “是我, 不过你这话说得不准, 我可没杀他们,只不过带了些旧友来,拿花盆把他们拍晕了而已。”李慎笑眯眯地指了指广场台阶下方。 众人伸着脖子瞧, 只见几十名武德侯旧部将昏倒在地的大皇子精锐拖行至墙边, 并且卸下了他们的兵器, 将每个人的双手双脚用麻绳捆起。 没了那些威胁, 文武百官安下心来,脸上绽出笑容, 看着武德侯的目光格外开怀,连声道:“没想到连您都出马了。” 李慎笑着拱手,一路走到李时居身边,“老当益壮,我这还不赖吧?” 李时居冲自家老爹递了个肯定的眼神。 陈定夷恨恨道:“李慎!我给你府上寄过拜帖,你却置之不理,竟是早就投靠了老三吗?” 李慎大概觉得好笑,轻慢地哼了一声,“大殿下带兵入宫,忘了为人臣者的本分……我的人呢,你们瞧瞧,连兵器都没带,只是作为提醒,切勿扰了陛下龙体,这不为过吧?” 这话一说,众臣纷纷反应过来,大皇子这是犯了谋逆大罪啊!眼下既然没了性命之忧,必然是要无条件站在陛下和太子这边的啊! 计玉书头一个跳出来,“大殿下!快认罪吧!” 不过是死了身边的精锐,只要撑到大军抵京,所有锦衣卫,再加上死士大军,他陈定川岂能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眼下还得拖延时间,陈定夷慢慢收敛起脸上的慌张,兀自镇定道:“反正我今日做都做了,又有什么好认罪的?倒是你们这些墙头草,不妨好好想想……现在站在我这边的,只要我顺利登基,尚书还是将军,随你们挑!” 他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朝臣们却始终不为所动。 云天青向前踏了一步,平心静气道:“您醒醒吧,陛下只会将皇位传给太子殿下。” 陈定夷不愿屈服,指着陈定川的鼻子问,“老三到底给你们下了什么药?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 计玉书无奈地掖着手,“太子殿下虽然出身平平,但是他人品端方,学问深厚,足以征服朝野,这样的人,才能成就大业呐!” 陈定夷嘲讽地一笑,“他有个那样下贱的母亲!能是什么当皇帝的坯子!” 广场上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给吓坏了,这是要反目成仇,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大家纷纷向身后望去,可陈定川却静立于奉天门前,自始至终,不曾张口吐露一个字来。 只有李时居站在他身边,从额头迸发出来的青筋上窥得一丝撕心裂肺的端倪。 想伸出手去安慰,却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再给他添上龙阳之好的把柄。 她心中明白,陈定夷这样说,就是为了激怒他,逼他起杀心。 而眼下却不是对皇长子动手的时机,至少这个决定,还容不得他来做。 众人就这么僵持着,陈定夷不愿离开,众臣也不愿离去,太子始终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耗尽,天上乌云散去,正天顶上的日光洒了满地,空气里有隐然的火药气味,陈定夷抬头望了望天光,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的援军此时早该踏破城门,抵达奉天殿前,此时为何毫无动静? 难道锦衣卫指挥使郑永长也最终倒戈,成了老三的人? 越想越不对劲,如果援兵始终不来,那么这场政变,岂不是变成了他一人的独角戏? 锦衣卫尚不好说,但那些死士绝不会背叛,陈定夷情绪激动起来,抬腿就要往宫道上走,陈定川一个手势,几名金吾卫齐齐站了出来,高举起拦人的长枪。 “长兄来都来了,不进紫宸殿,和父皇解释一下吗?”陈定川抬起眼眸,望向那个慌乱窜逃的背影。 陈定夷肩头一哆嗦,转过身来,脸色惨然,双目赤红,“老三,我现在承认,你确实聪明,竟然连五万死士都能杀干净……你也不怕午夜梦回时,有多少人排着队向你索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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