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亲点,哪有推脱的道理? 李时居不情愿地起身走到桌后,发现站在她身旁的竟还是音华公主。 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不求头名,只求应付。 因为是命题作文,李时居随意从脑海中勾连了几首初中语文必背古诗,胡乱作一首五言律应景,连平仄工整都不在意,就这么交了卷子。 旁边的陈音华也很有自知之明,忙跟着将诗作交上去。 她不擅长吟风弄月,原书中也是为了请薛瑄当作诗枪手,才一脑门儿陷入爱河。 李时居很欣慰地看着公主洒脱掷笔的模样。 或许这一次,她不会再与薛瑄有任何纠缠,更不会成为他仕途上的工具人,被送去邻国和亲了。 既然是为皇子相看,那么名次如何排列,也不能由皇后一个人说了算。 于是宝座上的几人先阅毕后,叫来宫人:“让皇子们过明珠桥来,一块评评谁得头筹吧。” 女眷们更加兴奋起来了,四处都是窸窸窣窣的笑语。李时居不想跟陈定川撞上,同云氏找了个出去净手的借口,拉上扶着沉重脑袋的音华公主,往假山石那边信步溜达。 绕过樱花树,附近无人,陈音华先把头上冠子摘了,然后扒拉了一下荷包,塞了块糕点放进李时居手里,“酥黄独吃么?” “吃。”李时居也不客气,毫不顾忌形象地将半块酥黄独叼在口中,寻了张干净平整的石块坐下,随后四处张望—— “昨儿刚拜了三殿下的山头,如今我是他门生,可不能被他发现身份。” “放心,我谁都没说,放眼整个国子监,连我自己的女儿身也就只有三兄、你、文柏兄和宜年表兄知道。”陈音华又笑嘻嘻打量她,一巴掌拍在李时居肩头,“好啊!所以你连我都给骗了,时居兄根本不是武德侯家的族亲,而是他的亲生女儿!” 李时居很无奈,“初初见面,你也没容我多解释,再说了,我家如今这个状况,行走江湖,哪儿能不顶着化名。” 陈音华表示可以理解,“不过三兄在这方面迟钝得很,我头一回换上男装出门,在长宁街上看见他,他硬是没认出来。” 有她这句话,李时居放心许多,不由问她:“在弘武馆怎么样?” 陈音华鼓着腮点点头,擦了香粉的脸颊上露出运动带来的健康红晕,“好是好,就是教习老师多是男子,多少有些不方便……” 不必细说,李时居也能明白有多不易,她忽然想起进皇极门时看见的女武官来,“皇后殿下不是提拔了尚家的姑娘吗?” 陈音华连连点头,“真潇洒,我也想像她那样。” 李时居问:“公主为何不请她去弘武馆去当教习呢?我虽然不懂武,但也知道男女有别,尤其是用兵器的时候,男子重体力,女子重灵巧,哪怕眼下教的是基本功,差别不大,到了后面也不能一概而语。” 陈音华眼波一亮,若有所思,“祖母殿下总骂我顽皮,母后还帮我说了好几回情,明儿我就去同她说说看。”
第23章 烧尾 隔着一带绵延假山石,明珠桥上架起长案,供皇子们审阅姑娘小姐的诗作。 大皇子陈定夷已经娶亲,对这样的活动便兴致寥寥,四皇子陈定方仍是稚童,抱着陈定夷的大腿,一口一个“我要吃冰”。 于是一大一小兄弟两便索性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往金碗里舀冰雪酪,顺便等着看老二老三如何评判。 陈定川先谦让了一番:“兄长先请。” 陈定南摇了摇头,“三弟在国子监任职,由你定夺,最合适不过。” 陈定川还要再推辞,那边陈定夷出声了,“你们这样要谦让到什么时候,一起看吧!” 两位皇子的不和已经闹得满宫皆知,在场众人也心知肚明,陈定南拉长了脸,闪过一丝不快,皇后便只好上来做调和。 “就按照大皇子所说,先一起看,若有写得好的,挑出来共同商议。” 母后都发话了,陈定南只好听从,但是他常年在漠北,对文墨之事早就不通了,清了清嗓子,先拎了张满纸簪花小楷的出来,偏着头评价:“这个字,写得还不错,遣词造句也文雅,叫什么来着,哦,云……瑶……” 那是云瑶的诗作,作为薛瑄的倾诉对象,陈定川多少知道他和云瑶的故事,于是朝陈定南低声解释,“这位是云御史长女。” 御史云天青是朝中清流代表,以洁身自好著称,古板不好亲近。 陈定南不想给自己找这么一位束手束脚的老丈人,连忙摇头:“这诗写得太伤春悲秋了,我不喜欢。” 任由兄长继续在剩下的雪浪纸里挑挑拣拣,陈定川则好脾气地站在一边。 今日说是为他和二兄相看,实则有皇后在场,谁是主角,他心中很清楚,不愿夺了二兄的风头。 而且,对于未来常伴枕边的那个女子,陈定川并不注重她的身份。 只要不嫌他注定被打压的前程,能与他谈到一处,能有副潇洒翱翔于天下的心肠,能有双在夜色中剔透发光的眼眸,能让他倾心如故,便已是寒门小家的姑娘,他也甘之若饴,视若珍宝。 ……在夜色中剔透发光的眸子。 眼前似乎闪过双极黑的眼珠子,带着潇洒的不屑。陈定川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望向被陈定南翻乱的桌案。 一张雪浪纸飘落在地,五言律写得敷衍随意,只是那上面漫不经心的潦草字迹,无端让他想起了某个俊秀少年的答卷。 陈定川将那张纸往眼前拉了拉,细细端详。 那诗写得着实平常,不是李时居寻常作文章的水平,可那字迹也太相似了些,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像极了那人的运笔习惯。 纸张上写了名字的一角被压在陈音华的诗作下面,他卷了衣袖正要去看,却听见耳边二皇子爆发出一阵吵闹的笑声,“母后,便是她了!我觉得这位计姑娘的赋写得甚好,我甚是喜欢!” 说完,陈定南不管不顾地将手中纸卷往陈定川眼前一塞,“三弟也看看。” 陈定川无奈,只能停下手头动作,偏头去看。 计秋芳,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如雷贯耳,是内阁大学士计玉书的长女,这样的位置,宛然夺嫡的兵家必争之地。 大皇子早早娶了亲,没办法借助姻亲获得计大学士的支持,而对于二皇子来说,这倒成了一个优势。于是在皇后的暗示提点下,陈定川顺水推舟做了个好人,“想来二兄与计姑娘颇有眼缘。” 陈定南口中称是,抹了抹额上冷汗,为了给母后争口气,他也算豁出去了,毕竟这姑娘如何样貌,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那可是他要度过一生的正妻呢。 大皇子虽有不快,但此事早已在他意料之内,当下朝四皇子点了点头道:“好了,去和你母妃说吧,你二哥已经选好二皇子妃了。” 定方稀里糊涂地说好,皇后则很满意地将吩咐女史收拾桌上诗卷,给计姑娘准备赏赐。 几位皇子正要从明珠桥离去之时,有小太监跑过来报说:“圣上请四位殿下过去说话呢。” 陈定川遥遥往白玉台御桌上眺望,皇帝正独自坐在长案后,抬腕朝他们招了招手,那身影看上去,颇有点凄凉。 虽然推翻先帝、坐上龙椅不过短短十几载,但这治天下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艰难困苦。 明煦帝是位热衷于创业的皇帝,正应了那句话,守业更比创业难,孤家寡人夙兴夜寐,用鬓边苍苍白发,方换得人间盛世太平。 等走到御桌跟前,在下半晌明亮的日光下,皇帝的皱纹横生,竟已带了沉沉的暮年气息。 明煦帝抿了口酒,饶有兴致地听四皇子汇报——二兄与一位姓计的姑娘颇有眼缘,对着她的诗作一见倾心。 “这很好,让皇后去准备头筹的赏赐吧。” 明煦帝懒怠揣测背后的利益关系,他已经老了,只要儿女心有所属,他便觉得尽到了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 他转脸看向陈定川,“老三,你呢?” 陈定川拘谨地拱手,“儿臣并不如兄长幸运。” 明煦帝也就是象征性地一问,摆摆手道:“既然没有中意的,那便下回再相看吧。” 明煦帝张了张口,似乎还有话对陈定川说,那厢陈定南却唤侍从捧了方盖着锦帕的托盘上来,献宝似的,双手呈送到明煦帝眼前。 陈定川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 二皇子换上一副笑容,“这是我在漠北行军时寻到的灵药,据说可以延年益寿,特来敬献给父皇。” “哦?”明煦帝很感兴趣,示意他掀开帕子,“是什么?” “是用千年灵芝、万年人参,和以长寿村妇人之乳调和的药丸。”陈定南说。 站在后面的陈定川和陈定夷听闻此言,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父皇!”大皇子陈定夷为人耿直,跪下谏言,“这药丸来路不明,需得请御医验过才好。” “大哥此言差矣,”陈定南对呛道,“此药乃是经世外高人指点而成,又请我漠北军中的医师看过,若不是世上仅此一颗,我必定以身试验。” 明煦帝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只将四皇子定方揽到怀中,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的四个儿子中,如果说武德侯有过偏向,那就是二皇子陈定南的,毕竟漠北军中的大部分人手都是从昔日武德侯麾下拨过去的。 父皇只点头不说话,陈定南理所应当地认为他默许了自己的行为,于是很得意地瞧了陈定夷一眼,轻手轻脚地将药丸转交给皇帝身边大伴。 然而皇帝却含糊地张了口,“定夷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是拿去给御医看一下吧。” 陈定夷重重点了点头,方站起身。这回轮到二皇子面露丧容了,他用胳膊肘一捣陈定川:“三弟,你读的书多,可知道漠北有这么个偏方?” 陈定川想了想,谦虚垂首道:“术业有专攻,臣弟才疏学浅,在药学上确实没什么涉猎。” 说得陈定南直倒气,只能怪自己这位三弟读书读傻了,连捧哏都不会。他挪了挪脚步,正想着怎么在父皇面前找补时,忽然听见远方雅乐声起,是礼乐司按照时辰,发出了宴毕的讯号。 当然,宴毕并不意味着赶客出宫,这只是案桌上的餐食撤下去了,接下来还有娱乐游戏。 比如太常寺领着新科士子进献上贺词,礼乐司要排演百戏,歌舞伎献上时兴的北番舞和回回舞,大伙儿从桌边站起,在太液池边簇拥着,商量是蹴鞠还是打马球,是投壶还是捶丸,皇帝被新鲜的热闹引去注意力,挥了挥手,让他们趁此机会,好好消遣一番。 太液池两边都是一样的热闹,人声鼎沸,无人留意一位皇子的离席。陈定川借着半下午明晃晃的天光,朝明珠桥那边望了一眼,只见人影绰绰,什么都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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