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天的时候,叶醇特意叫了医药峰的修士过来给芈渡一通体检。 体检的结果还算喜人,只是那些医修反反复复强调几次,禁止芈渡在休养期间使用灵力,哪怕驱使凶刃出鞘都不行。 她内伤太重,灵力透支还未弥补亏空,但凡经受半点打击都有可能暴毙当场。 但玄蝎上次来时曾特意强调,此事非同小可,尽量不要带太多随从。 巫蛊族渗透能力很强,此事绝对不能让南宫梼得知。 叶宗主显然并不愿意把此时的芈渡孤身放进魔修的地域,他当时甚至要求让自己代替芈渡前赴魔城,被毫无悬念地拒绝了。 玄蝎彼时翻了个白眼:“你怕我杀她?得了吧,跟穷奇单挑都没死,谁能活过她啊!” 他似乎还想再多说点什么,结果被苏沉烟恶狠狠的一个眼刀丢过去,被迫闭了嘴巴不说话了。 为此,苏长老甚至不得不担起说客的责任,劝了二师兄一天一夜,这才让他勉勉强强同意给其他两个宗门发信息,邀请楚凄然与风临深同赴魔城。 药宗和剑境那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芈渡伤愈,便可立即动身。 有了荒原血战的铺垫,叶醇疑虑心思更重,层层封锁了四方大能即将于魔城会晤的消息,并给芈渡身上套满了保命的高阶灵器法器,恨不得把整个蓬莱宗都挂她身上。 但对于这件事,自始至终,谢授衣都没有进行过半点阻拦。 只是在芈渡临走之前,蓬莱宗的大师兄亲手为其系了腰带,眼眸色泽浅淡,像是蕴着平静深沉的湖泊。 宗主殿长明灯幽微,像是不可道破的秘密。 苏沉烟早就听叶醇说了师兄师姐的事。 两个师弟相当有眼力见,彼时一个低头批文件,一个抬头给自己涂凤仙花的蔻丹,既装瞎子又装聋子,就当宗主殿内没有对面那俩人。 “师兄最近格局很大嘛,接连好几次都任由我胡闹,”芈渡乖乖摊开手任她系腰间丝带,有点惊奇道,“要是放在往常,你肯定要连着阿醇带沉烟再带上我全骂一遍,骂三天词都不带重复的。” 苏沉烟:“喂......” 他无力的反抗很快就被旁边的叶醇按下去了。 谢授衣似乎没听见,只是以半透明的指尖非常严谨地替芈渡系上了腰带,还结了个漂漂亮亮的同心结。其严谨程度就好像,这是他最后一次给芈渡系腰带了似的。 “拦你们又如何,骂你们又如何?”他异常平静地说,“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的。” 听师兄这么说,芈渡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她蹙起眉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谢授衣站在她面前,眼神淡淡地望着师妹的脸:“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命运这种东西,拨乱它一根细弦,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变化。” “你昔日做出的选择,总会在未来的某一瞬间被回应。” “那一瞬间,或许就是此刻。” * 与此同时。 刚回到卧房休憩的南宫牧浑身披着将入夜的暮色,沉沉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太长。 投到对面的墙上时分割成无数幻象,漆黑里似有什么悄无声息地探出了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南宫牧陡然间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苍白手腕上巫蛊纹印霎那间如同有生命般攀援而上手臂,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烈痛楚让他浑身都在抽搐着。 少年伸手撑住木制桌面,如同窒息般死死扼住自己的脖子,视野里混沌一片。 耳畔,那魔鬼般的低笑声于痛苦与绝望之间若隐若现,缭绕不休。 “要到了......要到了哦.....” “你身为南宫牧的、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到啦......”
第85章 不死墓 芈渡不是第一次去魔城。 当然, 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上一次去还是在百年前,那时芈渡第一次担起蓬莱宗的责任,前赴魔修境内去会见玄蝎。 两人彼时都还年轻,芈渡对玄蝎的第一印象就是杀马特, 不好好穿衣服还挂了一堆金链子猫眼石, 这不是杀马特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玄蝎开口后, 芈渡又对他有了第二印象——没礼貌。 百年前的玄蝎刚把亲爹蹬下皇位狂得没边,一张口就朝芈渡要苏沉烟的归属权,两人话不投机险些在魔城干起来。 相比起玄蝎的糟糕礼仪, 似乎夜长昼短的、总是笼罩在夜色之中的魔城, 也不是那么可怖了。 四方大能会晤的消息被封锁得很严。 芈渡抵达魔修大殿内时,其他三方大能已然聚集在此处。 玄蝎向来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他在古朴宏伟的魔尊大殿内摆了茶桌茶椅小烤炉, 随手披了件紫袍便坐在了正中, 身上金饰宝石叮当响动, 脚边还摞着一堆年头看着就挺久的书籍古册。 相比起芈渡百年前来此的景象, 如今的大殿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昔日老城主喜欢奢靡华美的壁画与装饰,大殿内曾一度如同博物馆与收藏室。而现在, 那些纸醉金迷的物件尽数被撕烂摧毁, 巨大铜柱上隐约还能看见黑焰焚烧的痕迹。 玄蝎把老城主所布置的一切、所沉溺的一切,尽数摧毁得渣都不剩。 “我讨厌正道在此逗留, 咱们直接说正事吧,”人一聚齐, 玄蝎立马开门见山道, “早点说完早点利索, 省得有人不放心, 我可不想挨雷劈。”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暗示芈渡。 后者冷冷哼笑,把胳膊一抱身子一仰:“怕雷劈?有本事你也找靠山。” 眼看着两人又要开始斗嘴呛呛起来, 风临深一如既往发挥了自己扶正话题的作用,从根源制止了正邪大战的导火索:“说正事。” 说着,剑尊漠然一瞥玄蝎,语气淡淡:“把我们全叫到这儿来,你最好是有非常重要的线索。” 玄蝎嗤道:“放心吧,只怕你们心理素质低,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 说着,他伸手一捞那叠古籍书册,纷纷扬扬泛黄的纸张顿时散落在四人面前的桌子上,腐朽的书籍气息随之飘散而出,惹得人鼻子痒痒。 “当年巫蛊族叛出魔城之前,遗留下来的全部历史,都在这里。” “你们真应该庆幸我那死鬼老爹对史书古册没啥兴趣,不然凭他那糟蹋东西的速度,咱们今天都看不到这些老玩意儿。” 芈渡伸手摸了摸飞落在面前的泛黄纸张。 纸张触感粗糙,上面以特殊的语言记载了许多东西,还夹着笔触诡异的绘画与符文。有些似乎是历史性的书籍,有些则是记录法阵禁术、巫蛊种类的邪典异书。 “根据巫蛊族史册中的记载,第一位巫蛊族,出现在千年以前,”玄蝎垂着眼睛,顺手给自己捞了颗梅子,“这位空前强大的巫蛊始祖一手创立了巫蛊族的族群,教授给族人们无数强大的术法。在巫蛊族的史册中,他被称之为‘人神’。” 人神。 最靠近神的修士。 风临深放下了茶杯,力气有些没控制住,茶杯底撂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他神色凛冽下来:“人神?他也配?” “怎么不配呢?据巫蛊族记载,这位人神巫术冠绝修仙界,最擅长生死之法——活人变死人,死人变傀儡,傀儡变活尸,”玄蝎笑了起来,“巫蛊始祖对起死回生术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甚至不惜拿自己做实验,导致自己寿数平白无故损了上百年。” “史料记载,他在死前,终于研究出了真正的起死回生术。” “大家都知道,起死回生术违逆世界秩序,是压根就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楚凄然眉目间也似泛起了怒意,“巫蛊族就是一群喜欢研究生死之法的疯子,疯子记载的史料,难道真的有可信度?” 楚凄然毕竟是当代医术最精妙的药圣。 生死之间的鸿沟究竟有多么难以跨越,她比谁都清楚。 玄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从纸堆里挑出了一张老旧的书页,丢到了三人面前。 泛黄书页上依稀可见碳墨的潦草涂鸦。 无数跳着脚的小人手中高举着火把,围拢着人群中心某口好似棺材般的长盒,似在进行什么仪式。 而那疑似棺材的东西之上,被人画了一只流血的巨眼,眼球处涂成黑漆漆的颜色,空洞诡异。 “那位人神说,自己从祂那里偷来了一样珍宝,这样珍宝足以颠覆生死的距离。” “人神把这样珍宝做成了一座坟墓,吩咐族人们将他的尸体埋葬入坟墓之中。千年之后,人神会从坟墓中苏醒,重新带领巫蛊族恢复往日的荣光。” “巫蛊族的人依言照做,并把这座坟墓封入了本族最隐秘的禁地之处,唯有每一代最强大的巫蛊族才配与始祖合葬,尸体没入禁地之中。” “巫蛊族希望,千年之后,他们的始祖会带着那些死去的族人回归,重新血洗修仙界。” “他们还为这座坟墓起了个名字,叫‘不死墓’。”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风临深冷声道,“如今千年之限已至,难不成那东西还真能从坟墓中爬出来,与我们、与整个修仙界为敌?” “又或者,你想告诉我们,南宫梼就是那位人神?” 玄蝎没搭理风临深,反而把目光投降了芈渡。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眼中流露出诡异的、奇特的神彩,轻声道:“珍宝,禁地,巫蛊傀儡,乱葬岗......芈渡,你觉不觉得,这些词汇听起来很熟悉?” 芈渡抬起眼与魔尊对视,电光火石间脑子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连耳畔都嗡嗡作响了起来。 她骤然想到了什么,惊吸一口气,站起来的瞬间甚至带翻了椅子。 椅子摔落在地时发出一声巨响,响动声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荡过来荡过去。 ——“迁野村。” 芈渡低下头,一瞬间思绪乱糟糟成一团麻,偶尔迸发出滚烫的火花。 “迁野村后山的禁地......有巫蛊族设置的蛊液,有无数埋葬在那里的巫蛊族人,还有接触到蛊液就会复活的干尸......村民们曾提及过,自从乱葬岗里的宝物丢了,后山就时常跑出令人作呕的怪物。” “迁野村在迁移至涠洲前,与蛊城只有三里地的距离......” 当时她与伪装成许安的玄蝎一起半夜上山挖坟,看见许多坟墓中空荡荡,其中干尸已然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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