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露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心中怀有对自由的期盼,对挣脱牢笼的渴望,会对妖邪毅然拔剑的翩翩少年郎,永远回不来了。 所幸晨间露水,最终还是滴入逢月城,润了进去。 只是稍迟了些罢了。 逢月城对景述行意味着什么,迟露明白。看清其上的三个字后,她安安静静地合上木窗,不吱声地退了回来。 不忘扯住系统一起走。 “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现任天道还没死呢,不找他处理吗?” 系统挣扎:“天道大人只会说,世间万物自有其规律,不可妄动。” 简称,不想管。 “那也别打扰他,明天再来。”迟露毫不犹豫。 拉拉扯扯到一半,“吱嘎”一声,屋内有动静传来。 一道剪影倒映窗纸,半开的窗缝只露出青年的漂亮的下颌,以及修长雪白的脖颈。 骨感的手指又将窗缝撑大些许,深邃又明艳如桃花的眸子闪着光,落入迟露眼底。 “阿露不愿意进来吗?”景述行不知何时来到窗前,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 眉眼略低,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进!”迟露的回答掷地有声。 把系统远远地推开,让它改日再来。 蹦蹦跳跳地推开门,进屋后,立即坐在罗汉椅另一侧。 视线被桌上的另一堆册子吸引,书册上印有宫印,赫然是灵华宫的东西。 “那是大长老吩咐我处理的。”景述行的笑声传来,“她说我不能白吃白喝,让我帮她做事。” 灵华宫的长老和其他人不一样,完全不害怕景述行的能力。宫中人早就有了舍弃寿元的觉悟,如今虽然不用早死,但态度没有变化。 景述行?少宫主捡回来的男人罢了。 命定的继任天道?那是什么,不认识,不清楚,一样押下去干活。 迟露想到初回灵华宫时,长老们堵在门外杀气腾腾的模样,就忍不住失笑。 把书册收入空间囊中:“我替你交给应姐姐。” 目光落在写有“逢月城”的文册上,欲言又止。 景述行很自然地倾身以上几案,将书册全部展开,和迟露一人拿一端。 迟露彻底看清里面的文字。 “这是……”她长眉向上挑起,斟酌词句,“礼单?” “是逢月城的‘遗产’,几百年积攒的天财地宝。” 或许初几代的城主野心勃勃,想借侵占天守阁的灵力与福祉,做一番大事业,奈何长期被煞鬼怨魂索命,轮到景逸这代时,只想着如何活命。 这些囤积在仓库中的珍贵宝物,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丁点吸引力都没有。 景述行指节轻扣桌案:“这座城,现在是我的。煞气已除,那些百姓也能重新回来。” 迟露配合地点头。他说的一点不错,景述行有名正言顺的继承权,哪怕逢月城变成了空城又何妨。 景述行又点了点礼单:“这些是给灵华宫的。” “为何?”迟露震惊,“我们不需要这些。” 心头微微一颤,掌心附上景述行的手背:“你想回去吗?” 她不可能离开灵华宫,原以为景述行得天道权限,远程办公不在话下,定能长久留在这儿。 “好吧。”她很抗拒地选择遵从人之常情。 景述行站起身,衣料摩挲,腰间佩环敲击,鸣声悦耳动听。 他走到迟露那侧,挨着她坐下,抬起胳膊将她圈住,哀求道:“别赶我走。” 迟露险些从地上跳起来:“恶人先告状!” 被景述行箍住,没跳动。 她扭头瞪景述行:“如果不是你要走了,你给我宫那么多东西作甚?” 再度想推开他,但景述行像只掌握主人心性的猫咪,不仅纹丝不动,还抱紧迟露,往她的颈侧蹭了又蹭。 “是给应涟漪的。”他道。 迟露惊讶地转身,没来得及坐稳。 景述行扶住她的腰,抬手往书册点。 书册在迟露身后,迟露不得已,只能转头,去看那些光是名字就闪闪发光的宝物。 这些东西,值半座灵华宫。景述行送给应涟漪,不会当场给她扔出去吗? 况且应涟漪并没有真的厌恶景述行,那些话不过是耍孩子脾气,一时说出的气话罢了。 迟露正犹豫是否将心里话说出来,听见景述行玩味的笑声。 “用来堵她的嘴。” “咦?” 回头,看见青年脸上的笑容夹杂怨气,恨恨地嘟哝。 “我们,门当户对。我怎么会配不上你?” “哈?” 迟露圆睁双目,嘴巴张得能放下一个鸡蛋。 “你们俩难道都是三岁小孩?” 景述行绷住嘴角,神色莫测。让迟露猜不出他是真的不高兴,还是单纯在憋笑。 用那么大的礼和灵华宫赌气,确实是只有小娃娃才能干出来的事。 既然是小孩子,哄就是了。 “谁敢这么说?应姐姐吗?”迟露回抱住景述行劲瘦细腰,另一只手搁上他的后颈。 “我才是下任的宫主,一言九鼎,我说你是我的人,有谁敢反对。” 景述行的唇角小幅度一扬,连情绪都绷不住。 简直是一哄就好。迟露内心腹诽。 箍住迟露腰身的大手逐渐施力,似乎在期待什么。迟露微微抿唇,眉语目笑地看向景述行。 “我来证明给你看。”她按下景述行的后脑,唇瓣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捧起脸,亲上眉骨、眼睑,一路向下 她能感觉到,与她相贴合的身体震动。 迟露每次出击,都完全出乎景述行意料。凭借这般伎俩,她次次都能占得先机。 再之后就不用她操心,反正小景有的是方法取悦她。 意乱情迷之际,景述行还不忘甩袖一挥,闭合全部门窗,往上齐齐挂上灵锁。 “声音也封上了。”他在迟露耳边道。 迟露全心全意信任景述行,动静更加肆意嚣张,她小脸半仰,被密集的亲吻逗得咯咯直笑。 配合景述行的动作,于空中点出抹灵力,迅速扩大为拟态的夜空,周围刹那间黯淡无光。 口中嘟嘟哝哝:“你别看应姐姐这样,她心肠可软了,我看到她偷偷在看上任宫主大婚的流程。” 明明已经亲密无比地接触,但听到“大婚”之类的关键词句时,她的小景顺势又红了脸。 闷头堵住身下姑娘的嘴唇,待她尽兴后,抱着她往床上走去。 迟露默默打哈欠,虽然她刚起不久,并不介意再睡一觉。 应是她玩闹的时候花样太多,一丝灵力缠在景述行的灵台上不肯走。迟露又试了几下,干脆放手任灵力融入灵台,扯过被子往外滚了两圈。 “我累了,要睡了,你陪我一块儿睡。”超级不客气地命令,然后闭上眼睛。 景述行一定会陪着她,迟露确信。 她闭上眼,陷入梦境。 梦里看见姿容秀美的小娃娃,正在青葱小竹林,一下一下挥着手中剑。 小娃娃长得极为好看,很像陪她共同入梦的景述行。 就是景述行。 迟露想起那抹没入灵台的灵力,灵华宫乃是仙福地,灵气充裕,偶尔也会进入他人梦境的事情。 入梦者,是不能驱动灵力的。 迟露随意蹲在石堆上,弯起膝盖托起小脸,笑眯眯地看着娃娃练剑。 权当旅游。 小娃娃态度端正,姿势标准,先挥了五百下竹剑,又练习直刺,再横劈五百下。 训练完成,迅速收剑于背后,另一手捏诀沉气。 迟露鼓掌:“棒!” 小少年惊转头:“谁?” 看到迟露,目光短暂地显露疑惑,警惕地举起竹剑,又犹犹豫豫放下。 “我是不是见过你。” 迟露跳下石堆,步履轻盈走向景述行,蹲下身抱了抱他。 “不用管那些,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小少年一本正经:“请讲。” “我超喜欢你!”迟露道。 怀里的孩子一下子挣脱她的怀抱,小脸通红,扭扭捏捏地搅动衣襟,双足拧成古怪的内八字。 他这个年纪,正是江语慕种情蛊为爱痴狂,景逸和宁夫人如胶似漆的时候,应当不会有人特地寻到并不受重视的大公子。 对他说, 我喜欢你。 “真的?”小小的景述行怯生生地问。 迟露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 眼前的场景忽地变化,变为黑夜时树林密布的半山腰,有山精鬼怪穿梭其中。 小少年年长几岁,手指沾染鲜血,脸上布满魔纹。 他疼得根本站不住,黑荆棘下的眼睛空空洞洞,宛如游走的魑魅魍魉。 鲜血一滴一滴,顺着指缝淌下。 “现在呢?” 迟露:“喜欢!” 小少年冷笑:“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于是你杀了她?”景述行的自怨自艾,迟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搂住少年郎:“不是你害死她的,你根本没有错。” 这种话,她说几次都行。 景述行怔住,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浑身发抖。 迟露拥着他,慢慢滑坐在地上。 怀里的人失声痛哭,他喊着他好疼,好难受,他喊着自己被最信任的人种下邪阵。 他在喊,谁来救救他。 再之后,他也不见了,像烈阳下的坚冰,在迟露怀里生生融化。 圆月高悬,黑气与煞鬼萦绕山间。 迟露猛地惊醒,一颗热泪从眼角滚出。 她还没来得及动,身旁布料摩擦声响起,景述行坐直身子,按住胸口大声地喘息。 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梦里的心悸未曾消退。 果然是共梦。 迟露闭上眼睛,佯装睡熟。 她感受到景述行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确认她依然睡着后,放松地舒了口气。 他勉强自己起身,打算下床穿衣。 迟露“恰巧”翻了个身,将景述行牢牢抱住。阖着眼睛,直往他怀里钻。 他不可能是第一次做这个梦。 这是梦境,亦是未成形的心魔。 她倒要看看,能像魔咒一样缠住小景,让他在灵华宫都要见异思迁的梦,究竟是什么东西。 景述行愣怔片刻,轻叹一声,重新躺回迟露身边。 迟露热乎乎的脸蛋贴在景述行胸口上,凝神找到那抹灵力,在识海中转动一圈,撩拨对方的睡意。 景述行的身体比迟露差多了,稍稍花点心思,轻而易举地再度把他拉回梦乡中。 迟露借着卡住灵台的灵力,再度回到先前的梦境里。 她主动找人,脚踩在林间枯叶上,咔哧咔哧的声音清清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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