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背上还有细微的伤痕与明显的淤青。 是先前所受的伤。 他看着干净的水面渐渐被鲜红覆盖。 耳边忽然传来魏嫣清浅低绵的声音。 “殿下,臣女知错。”
第39章 臣女稀罕 慕容辰垂眸看着两人在血水中交错的手指,没有半分回应。 魏嫣将他的手捧出来,又换了盆干净的水,继续清洗。 一边轻声说道,“那晚那么多人,还有您的亲信,刺客,以及蒋提督带着的南郊大营的军士,臣女若同您亲近,岂非置自身于凶险之中?” 她小小地觑了默不作声的长公主一眼,又道,“臣女不想被人当靶子。” 说着,将长公主洗干净的手扶起,又拿了干爽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才后退到一边,放软了声音道,“臣女不是故意不理您的。您别生气了呗?” 慕容辰在一边坐下,嘲弄地哼了一声,“所以,你是觉得与本宫亲近,乃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 魏嫣嘴唇一咬——被戳穿了心思。 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话不能应。 忙半跪在她的腿边,大着胆子扒拉着她的胳膊,无辜道,“可臣女想活呀!殿下,若是臣女叫那些坏蛋算计着死了,以后谁还会给您买果干,买小铃铛呢?” 慕容辰眼神一冷,想挥开这满嘴胡言乱语的小混蛋,却胳膊怎么也没抬起来。 横了她一眼,“本宫稀罕?” “您自然是不稀罕的。”魏嫣立马顺杆子往上爬,一副逢迎拍马的嘴脸,“是臣女稀罕您。” 臣女稀罕您。 慕容辰心头狠狠一跳! 缠绕的荆棘毒刺猝然一紧! 他募地转脸,嗓音含霜地低骂,“油嘴滑舌!” 魏嫣腆着脸笑,将袖子里的小木匣子掏出,打开,放在慕容辰面前,“您瞧。” “叮。” 是那枚被慕容辰扔下还狠狠地踩过的小铃铛。 铃身有些扁,声音也不清脆了。 可是,慕容辰转过脸时,透过那小小的铃铛,看见铃铛后那双漂亮得跟宝石一般的笑眼时,还是忍不住地,再次被吸引了。 他看着魏嫣,心想,再给你这小骗子最后一次机会。 于是转开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高几上摆放的空花瓶上。 魏嫣见她不说话,便伸手,勾住她的腰带,想将铃铛再系上去。 谁知,手背却被她按住。 她抬眼。 却见长公主依旧是望着别处,冷淡地问:“你何时与本宫说真话。” “嗯?” 魏嫣愣了下,随即脸上微热,也知晓自己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行径十分无耻。 小心地将手抽回来,把小铃铛放回木匣内,低声道,“您……能不能帮帮臣女?” 慕容辰没出声。 魏嫣跪了下来,面上浮起自从再见以来第一次出现的郑重,“那婢女是畏罪自杀,她在秋猎那日曾想下毒害我大哥,我阿娘虽然罚了她,却并没有要她性命,是她自己畏罪自杀。现在有人拿这做筏子,想害我魏家满门,殿下,臣女不求您帮忙压下此案。只求您,能给臣女一个机会,让臣女找出这幕后筹划之人!” 看着空瓶子的慕容辰慢慢转回了脸,垂眸,看跪在腿边的魏嫣,说出口的却是,“你想与本宫说的,只有这个?” ——不然她干嘛腆着脸赔笑讨好到现在? 魏嫣眨了下眼,忽然福至心灵,微微直起上身,看向长公主殿下,轻声道,“还有一桩事。” 慕容辰看着她。 魏嫣弯了弯唇,却并未露出笑意,而是声音清浅地说道:“臣女斗胆,想请殿下随臣女,去一趟城郊小南山寺。” 慕容辰还是没说话,一双漆黑到无光的眼睛无声地看着她。 饶是魏嫣知晓她不会对自己如何,却也在这瘆人的目光中后背隐隐生寒。 她又狗胆包天地伸手,拉住了长公主殿下的手,轻轻说道,“臣女将秋丫头葬在小南山寺后的公墓里了。” 慕容辰扫了眼被握住的手,魅色天成的脸上露出几分阴戾的冷色,“你想让本宫去给她送终?她也配!” 为了这么个死人,居然敢埋怨他不理他对他生了恼意,现在居然还敢叫他去给个死人送终!这天下就没有这么大胆的狗东西! 本以为魏嫣会立时否认或者讨好求情。 谁知,她却抬脸,对他露出了个极其明媚的笑容。 魏嫣将长公主的手抓得紧了些,又往前凑近一点,分明是笑着的,那双澄亮的眸子里却露出几分难过。 “秋丫头曾说,她喜欢我也喜欢您。殿下,您说,我们会不会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喜欢的人了?” 慕容辰被握住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瞬,阴沉着深眸没有说话。 魏嫣瞧着她的神色,又轻声道,“若是我,能让喜欢的人送最后一段路,来世投胎时,想必都是满心带着欢喜的……哎呀!” 没说完,被慕容辰狠狠地敲了下脑门! 她立马捂住被打的地方,“殿下,您怎么又打臣女?” 却瞧见了长公主殿下一双冰冷森谲的眼,带着明显的怒意,“胡吣什么!” “?” 她揉了揉脑袋,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又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殿下。 酝酿好的情绪被打了个烟消云散,只好问:“那殿下跟臣女去么?” 慕容辰不说话。 魏嫣无力,往后一坐,一下坐在小腿的伤口上,顿时疼得一歪,“嘶!” 慕容辰扫了一眼,伸手,丢了个东西下来。 “咚。” 魏嫣伸手一看——紫玉膏! 内廷最好的金疮药! 立时笑着抬头,“殿下!” 慕容辰不理她,站了起来,光着脚绕过屏风,走到对面的书案前,拿起桌上一本折子递给她,道,“京兆府已将此案报于刑部,你可知意味着何意?” 还笑着的魏嫣顿时就沉了脸,将折子接过去,看了一眼,道,“意味着京兆府捉我阿娘,背后有刑部插手。” 慕容辰见她看折子居然毫不避讳,目色微微一闪,继而道,“京兆府尹周芳谷,永安十五年进士,先任翰林院编纂,后被提拔至刑部任侍郎一职十余年,永安三十年,被先皇任命京兆府府尹。德泰元年时,他护卫京城不力,本宫曾想革了他的官职。” 魏嫣从没听长公主说过这么长的话,一时不知是分辨她这雌雄莫辩的清冷嗓音好听悦耳,还是分辨她话语里暗藏的诸多机锋。 见她朝自己看来。 立马说道,“但是,他如今还好好地坐着府尹的位子。当年有人为他求情,而且这求情之人,只怕身居高位手有实权,令当年殿下不得不按住不发?” 她顿了下,忽然笑了声,略有些俏皮地朝慕容辰低声道,“若叫臣女猜,这其中,有如今的刑部尚书?”
第40章 以牙还牙 慕容辰扫了她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藏着几分狡黠。 像只得了好处还故意卖乖的猫儿。 转过身,继而道,“刑部尚书孙世哲,此人,你可了解?” 魏嫣摇了摇头。 她前世少女时期疲于奔波战场,嫁给秦云桥后又受门庭桎梏,知晓得多是后宅宫廷秘事。 朝堂之中她了解的不多,唯有与父兄有关的人脉与前尘皆牢记心中。 重生而来,亦是步步算计,唯恐因为自己的一个不慎,再让父兄母亲沦入前世苦难之境。 她看着长公主殿下,想了想,“臣女记着,他家里有个女儿,叫孙芷,是他的老来女,爱若珍宝,嫁给了……赵国公府上的长房嫡子!” 她眼前倏然一亮,“竟是如此!” 猛地朝前走了两步,语气难掩激动地说道,“赵国公乃是太皇太后母族!他们一心为陛下筹谋想从殿下手里夺回政权,甚至不惜布下重重险境刺客追杀殿下。而刑部尚书与其为姻亲,自然是同为一线!” “可是,国公府再动手便太过扎眼,会让殿下怀疑!故而这一次,动手的便是刑部尚书!” 慕容辰转眼,看她因为发现端倪而飞扬起来的眉眼。 没有在面对凶险时露出退怯恐惧,没有在遇上苦难时显出迟疑踌躇。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小家伙? 她为何不怕呢? 慕容辰的手指按在桌上堆积的高册上,食指无意识地点了两下后,道,“如今你不用查,也猜到幕后筹划之人是何人了。可你就算知晓是孙世哲,也奈何不了他。又要如何救你母亲?” 魏嫣却笑了,竖起一根手指,朝前一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哦?” 慕容辰微微挑眉,“你要如何做?” 魏嫣龇开一排雪白的牙,朝她笑:“殿下,您借臣女几个人呗?” 慕容辰微微眯眼。 魏嫣又熟门熟路地上前拽他的袖子,“他们欺负您,还要欺负我魏府。这回,我来帮您出气!” 我来帮您出气。 这天下,何人能帮他出气? 慕容辰看面前这张小小的脸,看她拽着自己袖子的小小的手。 这么个小东西,要护他,替他出气么? 心头毒刺再次收紧,无形的疼痛从血脉深入骨髓。 他却倏而低低一笑,问:“你要什么人?” 魏嫣立马伸手一指,“门口那两位门神,还有王公公!” …… “无一,无二。见过魏二郎君。” 门口的两位门神进了屋子,齐齐抱拳。 身后,王有权躬了躬身,哑着嗓子慢吞吞地行礼,“老奴给魏二郎君请安。” “不敢不敢。” 魏嫣赶紧摆手,“是我有桩小事,要劳烦几位。还请几位勿怪。” 两位甲子军不必提,能在长公主近前伺候,必是亲信。而王有权,朝野闻名的大内总管,连赵国公见着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魏嫣纵使现在身后站着长公主,也不敢有半分拿乔的心思。 恭谨客气地朝王有权笑道,“王公公,我想劳烦您,亲自走京兆府衙一趟。” 王有权抱着拂尘,撩开褶皱耷拉的眼皮子,面无表情地朝坐在桌案边漫不经心翻着折子的长公主看了眼,嘶哑着缓缓开口,“不知魏二郎君可知,老奴现身京兆府,是何意味?” 魏嫣含笑点头,“魏家从今以后,生死皆系于长公主鼓掌之中。” 分明是说着满门命运之事,她的话语里却不见半分沉重艰涩。 王有权枯如木柴的脸上露出几分异色,“二郎君能做得了魏家的主?” 魏嫣并不把他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奴才,依旧十分耐心有礼地回道:“眼下情形是,不管我能不能做得了主,魏家都只能依附长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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