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晕黄的灯光下,各自忙碌的母女俩不时相视一笑,有时候把头凑在一起说说悄悄话,贺秋秋把今天学校里所见所闻包括新老师新同学还有弟弟发生的糗事都告诉了李明秀,让她一时哈哈大笑,差点惊扰了熟睡的小家伙。 十点多钟了爸爸还没有回来,贺秋秋不免有点担心,却实在抵不住睡意袭来,裹了薄被翻身先睡了。不知过了多久,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噼啦”一声玻璃的碎裂声。 贺秋秋忙坐了起来,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起身看见妈妈惊惊慌慌地正在拣拾地上的玻璃杯碎片,“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把碎玻璃片丢进垃圾铁捅里的李明秀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你爸爸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都这么晚了,别是出什么事了吧?我的右眼睛老是跳个不停呢!”左跳财右跳灾,妈妈这么一说贺秋秋心里也没底了,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竟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要不,我陪你去找找看吧!兴许在路上来了呢!”贺秋秋想了一下建议道,她记得从前爸爸虽然不怎么好杯中物,但只要是几个老战友在一起就没有节制了,还曾经酩酊大醉过。 从家里到爸爸办公的机关大院抄近路的话要走将近十分钟,虽然全部是平展的小石子路,但路上也没有什么路灯,如果爸爸真喝醉了很有可能磕碰到了而没有回来。显然妈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当机立断地吩咐道:“秋儿你跟我去,爸爸要是喝醉了起不来,我来背他,你负责给我打手电筒!” “哎!” 贺秋秋赶忙答应了一声,幸好弟弟平时睡觉象个小猪,一般都不会惊醒,要不然还真不敢把他一个小孩子留在家里。母女俩仔细锁好大门,沿着小路往机关大院走,一路上还要小心地查看周围的动静,生怕与爸爸错过了。 北方的秋天温度相差很大,夜晚很冷并且已经开始起霜了,裹了围巾穿了厚毛衣的秋秋还是冷得直打哆嗦。一路相互搀扶着蹒跚来到了机关大院,母女俩都愣住了。三层的办公楼黑漆漆的连半点灯光也没有,哪里有爸爸的身影,这一路上也没有,爸爸到哪里去了? 一时间没了主意正准备回头走时,贺秋秋的眼角扫到了一抹光亮,她连忙扯了一下妈妈的衣袖。那是二楼靠边的一间办公室,大概是用深色的窗帘布罩住了,一点光线也透露不出来。要不是秋秋眼尖,又恰巧风掀起了窗帘根本发现不了里面还有灯光。 母女俩沿着水泥□□在漆黑的走廊里小心地走着,约莫到了那间办公室的门前,果然看到里面透出几缕光线,还有几个人若有若无的话语声。秋秋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有人吗?”屋子里的声音立刻消失了,贺秋秋又喊了一声,门才微微地打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个人的半边脸。 “我是贺秋秋,我来找我爸的!”秋秋觉得自己好像是来抓赌的警察似地,连忙端了一个笑脸表明自己的身份。果然,那人的紧张一下子就消失了,回过头喊道:“老贺,你家闺女寻你来了!” 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过后,脑门上还贴着几根白纸条的贺宗伦挤了出来,一副大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来了,不在家里好好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贺秋秋已经感觉到身后的妈妈早就火冒三丈了,哪里还敢应声,只好不住地挤眼睛。贺宗伦这才看到隐在黑影里的老婆,一时大感尴尬,扯了脑门上的白纸条解释道:“几个战友高兴,一起喝了几杯,完了在办公室打会小牌,斗一会儿双扣。嘿嘿,准备一会就回去呢!” 贺秋秋听见妈妈的牙齿都磨得吱吱响,想是气得很了一句话也不说,拽了她的胳膊转身就走。贺宗伦神经再大条也知道事情不对了,匆匆和战友们打了招呼连忙跟了上去。一家人一路无语,一段十几分钟的路眨眼就到了。 李明秀猛地坐在椅子上,咕咕咚咚喝了好大一杯凉水,然后把杯子“嘭”地一声放在桌子上,阴沉着脸也不说话。 贺秋秋一见阵头不对,连忙抢先说话打圆场,“爸爸,你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和妈妈以为你又喝醉了,又在路上睡着了呢,这才准备过去接你。没想到你在和别人打牌呢,你知不知道错误,还不向妈妈认错!” 贺宗伦瞧见小辣椒一样泼辣却悄悄递眼色的女儿,哪里不晓得女儿这是在为自己说好话,但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好,好,我投降我错了,向老婆大人和女儿大人认错行了吧!” 谁知李明秀丝毫不领情,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生闷气竟是谁也不肯理睬了,就连贺宗伦的一番耍宝也视若未见。不一会女人脸上眼泪珠子就大滴大滴地下来了,屋子里开始变得沉默了。
第16章 晋升 夹在父母中间的贺秋秋急得不得了,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闹起别扭了呢? 好在抽泣了几声后,李明秀就开始数落起丈夫的不是起来:诸如家事一点不管了,除了上班什么都不会。下班回家就猫在菜地里或是小木屋里捣鼓那些破烂,也不好好督促孩子们的学习。一天到晚不着家了,喝酒喝醉了好几回在野草地坝里睡着了,不是她去背回来醉死了都不知道,即便这样了也不长长记性了之类的。 贺秋秋知道妈妈的长篇大作一开势必要数落够才罢休,不由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爸爸大概是听得多了耳边起了茧子,抑或是酒壮人胆,不免大声辩解了几句:“我哪里有不顾家了,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你做主,大院里像我这么成器的也不多吧?不是说了几个战友见了高兴就多喝了几杯,至于唠叨半天嘛?” 在女人面前讲道理无异于自讨苦吃,还不如装作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老爸平日里向来都是让着妈妈的,今天犯了错还理直气壮地大声小声,贺秋秋心里就咯噔一下暗暗叫糟。 果然李明秀楞了一下后,白皙的脸庞立马变得绯红气得柳眉倒竖,也不怕吵醒里屋的小儿子尖着嗓门道:“高兴,有什么高兴的?你们那几个家伙今天不见明天见,抬头不见低头见,用得到还特地喝几杯庆祝一下,骗你家大丫头就罢了,还敢来骗我?” 贺宗伦脖子一梗还要辩解几句,就看到女儿在一边略有些惶急地看着自己,一双大眼里也有没搽拭干净的泪痕。这一向孩子乖巧懂事,他几乎忘了她是个话少却心思重的。父母吵架不顾忌场合,其实伤害最重的还是他们。 他忽然想到妻子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是个顺毛摸的人,你越是说她反而越是来气,还不如先让她一个人歇一歇,等缓过劲来再来劝解。多年前自己就曾经发过誓言,要一辈子对这娘仨好。如今有了一点小风光,就得意忘形了吗? 何况今日之事确是自己疏忽了,没有让人先捎个话回来,让这娘俩深更半夜的低一脚高一脚地在外面寻摸自己。这里虽然靠近军区,但是坏人也不会往自己的脑门上刻字,真要是有个好歹出了事,那不乐极生悲全部是自己的错了吗? 再有今天的的确确有一件极高兴的事情,若为了其他杂事或是夫妻口角坏了今日的好兴致反倒不美。一想通这里他也顾不得女儿就在跟前,坐到妻子的面前低声下气地说道:“今天全是我的错,真正该罚。不过我有一件大功,功过相抵就罢了吧?” 听到丈夫煞有其事的话,李明秀不禁狐疑:“你有什么功,别又是好耍的吧?” 贺宗伦斜睨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欢喜乐滋滋地道:“知道你在家里带孩子操持家务,还上班挣工资辛苦得很。那就不许我有功,我在家里也算是一条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吧。哈哈,今天团里已经正式通知我了,我这个宣传处长前面那个‘代理’二字终于可以去掉了!” “真的呀!”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消息,李明秀一下惊喜得不行,像个小孩一样抱了丈夫的胳膊跳了起来兴奋不已。回头却看见女儿一双杏仁大眼睁得大大的望向自己,脸不禁唰地红了。这时候听见动静的贺韬韬也爬出了被窝边揉眼睛边叫道:“妈妈,我也要抱抱!” 李明秀噗嗤一笑,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 贺宗伦因为工作一直兢兢业业,在办公室里对老同志尊敬对年青人爱护,风评一直很好。他的笔杆子厉害,几篇重量级的通讯报道连续在报刊上发表。其中有一篇他亲自下连队采编的报道不但在省内一家颇有影响的报纸上发表了,还在军部内部的报刊上得了一等奖。 这还不算,文章里所报道的人和事情得到了上级部门的重视和肯定。贺宗伦所在团部因为这件事获得了整个军区的通报表扬。结果这样一来,他代理担任了小半年的“宣传处处长”一职就名正言顺的转成正式的了。 办公室里的几个还没有结婚的小年青起哄非要贺宗伦这个老大哥请客,他想反正是喜事,干脆大家一起乐呵乐呵,正好拿了一点稿费索性做东。亲自去机关食堂切了几样烧腊卤肉,端了一大盘子油炸花生,还请食堂的大师傅炒了两个小炒,又去开了一瓶老白干,几个相熟的战友在一起聚一聚热闹一番权作庆祝。 为怕动静闹大了,还专门等到下班了机关大院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走净了才开始聚会的。谁知酒一喝开来你一杯我一杯的就忘了时间,几个小年青兴致上来又把扑克牌扯出来。贺宗伦也喝得有点上头,根本就忘记家里了,这才连带老婆孩子也跟着瞎操心了。 知道纯粹是误会一场,贺秋秋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真是一场乌龙会。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明早上学的还要上学,上班的还要上班,一家人赶紧收拾了睡下。 听见隔壁屋子里妈妈还在小声地清问爸爸到底拿了多少稿费,爸爸先是让妈妈猜,几次都没有猜中,到最后才小声地说了个数字,只听妈妈一声惊呼,“这么多呀?” 然后又传来爸爸颇得意的笑声,“这只是开始呢,我以后一定好好写,好生地工作,定要让你们几娘母生活得好些。我从基层调到机关,从普通的小干事做起,一步步地熬到现在的处长。唉,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这几年苦了你跟孩子们了。” 隔壁屋子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就传来妈妈低低的哭泣声,贺秋秋知道妈妈那是高兴地哭,有人理解终于有人认同的一种哭。其实很多女人并不害怕辛苦,叫人寒心的是辛苦之后还被人冷言冷语。凭什么都是一样的人,女人凭什么要比男人付出得更多还得不到认同? 女强人这个词语真的包含了一种淡淡的贬义,除了天生就专注于事业的,女人要强的时候大多是一种不得已。谁不想躲在大树底下好乘凉呢,不但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那还要男人干什么呢? 贺秋秋心里浮起一丝欣羡,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相濡与共”这个词。爸爸妈妈同过患难同过甘苦,一起抚养了她和弟弟,虽然难免也有磕磕碰碰,但一路走来毕竟是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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