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能明在马上催。 看着被糟蹋殆尽的沉香花,我挥手告别,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身边的孩子还没完全长大,等他再成熟些,我再来会你们,请等着我。 回哲别府的路程是快马加鞭,我知道能明做了一些决定,也有了许多想法,他急着要回去付诸实施,可是,这种长途赛跑实在不适合我这刚能骑稳马的新手。 “能明,能明。”我声嘶力竭地喊。快下雨了,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草原上啊。 能明呼啸而回,把我提溜到他马上,狠狠地说:“女人就是麻烦。” 才到哲别府,能明就蹿进门去,我苦笑。他不给我面子自己跑了,我却不能不给他面子在大门口使用那招咕噜滚下马,无奈叫来一守卫,比划半天,他总算明白,把我抱下马来。 腰酸背痛进了家门,呜,总算站在平地上了,总算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能明的作风是雷厉的,能明的态度是坚决的,能明的手腕是强硬的。叹,不怕哲别大人不管事,就怕哲别大人只按自己的方式管事。 整个哲别府,只有能平喜笑颜开。 “亦秀,能明他,他长大了!”能平笑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甚是诡异。 我把能明拉来:“你不能太急,改革要循序渐进,循序渐进你知道吗?” “我怕来不及。” “活计比命长,给别人留点喘息的时间,也给自己留点内省的空档。” 他眨眨熬得通红的双眼,一倒头,睡了。 这孩子,狠! “活计比命长”,他,也曾这样劝我。 夏末的一天,在疼痛后醒来,看见日理万机的能明坐在床边,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使劲擤了两把鼻涕扑过去,他慌不迭跳开。 “你总算想起我了。二哥一再交代我失去意识的时候身边不能没有人,你还是忘了。” 他强嘴:“我安排了护卫。” “忙完了?” 他贼兮兮地笑。哎,这种又傲又不听话的别扭小孩,我以前怎么会没品到对着他流口水? “也是草原人民质朴,哲别大人说句话他们就当神谕,换个地方试试,你这样野蛮施工早就全国大乱了。” 他得意洋洋:“怎么样?服不服?” 服,谁敢不服?这段时间你撵走的异见者还少啊? 悄悄问过能平,这些持异见者都是什么人,能平一脸幸福:“能明,哦不,哲别大人雷厉风行,泉企就需要这样。那些人我早烦他们了,只是念在三朝老臣的份上才不得不顺着他们,能明干得好!” 啧啧,小女子又不通国事,既然资深政治家能平都说没事应该就没事吧。 能明蛮横地爬到床上,把我薅到一边:“累死了,我得好好睡一觉。” 我大脚踢他:“回你房间去,这么晚了我要睡呢。” 呼噜声响起,一开始是假的,两分钟后就成了真的。 那张疲惫的俊脸安详地贴在床单上,四肢摊开睡得极无形象,草原的夜里有点凉,我扯过薄被给他搭上,他哼了两声没醒,真是累了,以前的他哪会允许自己这样毫无防备。 轻轻掩上门,我坐到台阶上。 月光温柔地洒在院子里,树斜影疏。草原的月夜与院子里不一样,那里只有亮晃晃一片,五颜六色的花草都成了泛黄的老照片,用灰黄色勾勒出各自的层次。院子里的月夜则是黑白照片,物体的轮廓更鲜明,瓦楞是瓦楞,桅杆是桅杆。 月光是温柔的,月亮却是霸道的,把周围的星星都挡在身后,独自光辉着。能明是满月还是月牙?我已看不清。 身旁有人坐下,是能平。 “你们要走么?” “去哪?” “回中原。”能平闷闷地说。 “不啊,我的身体不适合出远门。” “郭大当家的信来了,要能明把你送去。” “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吧。” 有些诧异,但一时理不清是什么。郭大说要亲自接我的,现在却只一封信来。能明赶着做事,是为了我?他明知道我的毒无药可解。 能平说:“能明还没玩够。” 我安慰他:“我保证,一定把能明带回来。” 他看着我,屋檐的阴影覆盖在他脸上,“泉企,不能没有能明。” “我知道。”
第四十一章 我是在睡梦中离开泉企的,当我醒来,不,当我被点的穴位解开时,我和能明已行进在茫茫草原上。 我刺他:“枉我当你是弟弟,还使这种阴手。” “哥哥!”他强调。 “郭大来信为什么不告诉我?” “谁说的?” “我就知道。” 他用汝国话咒骂了一句,加快了马速。 我顶他:“再跑这么快我就咕噜滚下去。” “你试试。” 预谋很久了吧,居然专门拿条哈达把我困在胸前。 “热!” 确实热,大夏天的,两个人前胸贴后背,虽然奔马带起的凉风沁人心脾,但汗水还是浸湿了衣裳。 他停下马,把哈达解开,我乘机滚下去。 他坐过来:“我们必须赶路。” “神医要死了?” “什么?” “不就是看病嘛,既然已找到神医就不怕他跑掉,你确定他能治好我?” 能明拔株草根叼在嘴上,我气:“你武功高强无所谓,我可坚决不干日夜兼程的事。” 他看着远方,很久,回头展颜一笑:“好吧,白天赶路,晚上投宿。” 嗯,是投宿,不是露宿,好孩子,上道了。 草原上没有路,辨认方向全靠星星月亮和太阳,也不知能明是怎么选的路线,一路行来愣是没碰上个蒙古包。而且,他做了个实验,证明我只有与他同骑才是达到草原彼岸的唯一办法。 只见他捡起块小石头,用两个手指拈着,变魔术般晃了几下让我看清,然后松开手指,石头垂直落下,钻进草地里,连泡泡都没冒。我毛骨悚然地看着他,他掏出丝帕仔细擦手。 呜,自命不凡自以为是伪潇洒假清高的玉面郎君。更可恶的是,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地,他居然还敢策马疾驰! 呕,我把涌到嘴边的呕吐物强咽回去,怕挑剔讲究的玉面郎君把我当小石头扔下去。 不太难过时,我要求能明唱歌,他从不拒绝,但曲子很悲伤,我问他歌词是什么意思,他说是离别。 越听越郁闷。 五天后,相信我,我数过太阳,它们只落下去过五次,我们的马不可思议地站在了北衙关下。 能明从另一匹马上卸下包裹,将自己妆扮成精干的中年男子,我看着新奇,极力要求也画个妆。 “我要当你老婆。” “你是女儿。” “那把我弄成老太婆,你当我儿子。这样我们只要一间客房也说得过去。” “住店的钱我还付得起,还有,先把病治好再想儿子的事吧。” #¥%◎× 也好,至少现在我能独自骑马了,亲自掌控速度的感觉真好。 去年八月路过这里,我忐忑不安地坐在马车里,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全不知前程掌握在恨我的人手里。如今我策马缓行,曾经的骄傲和自信已被草原的白雪覆盖阳光融化狂风刮走,命运从来不在自己的手里,它现在取决于周围那些爱我和我爱的人,我只能按照他们的安排前进。 最痛的不是自己身上的伤口,而是旁边人被波及到的损失和他们为此付出的血泪。 投宿北衙关的驿站,能明出门去了,“我出去看看,你老实在房里待着,别惹麻烦。” 是么?可是,不出门怎么测试玉面郎君的易容手段?我自然是要堂而皇之地到大堂用晚膳的。 驿站往来的都是商贾马帮,言语粗俗消息却快。 “知道吗,入秋后太子又要纳妃。” “嘘,不是又!是太子终于要迎娶太子妃了。” 隔壁一桌似乎是老熟人见面,两个从内地来,三个从关外来。 从关外来的一个中年人问:“这次又是哪家小姐?” 内地来的说:“中原没有哪家小姐敢向太子提亲了,据说是要和亲。” “会不会是汝国?我们可以乘机赚一笔!” “这个不清楚,宫里也没定呢。” “宫里定不定还通知您老?” “忒,我上边有人!” 我靠,驿站该换厨师了,炒的菜只有糊锅味。慢慢踱回房间,我趟在床上等候疼痛袭来。 能明说今天可以走慢点,只要天黑前到达炳州城就OK,但我还是天不亮起身,拿出一大盒装备细心打扮。 能明进来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怎么?” 我瘪着嘴说:“儿啊,扶娘下去用早膳。” 他冲过来揪掉我的伪装:“你会不会化妆?” “东北老太太都这装扮。” “谁说的?” “宋丹丹!” 他恶狠狠地重新为我化妆,哎,没新意,还占我便宜当爹。 进了炳州城,中原气息扑面而来,临街铺面的招贴酒肆,在在表明我们“进城了!” 能明的激动清晰可见,在繁华世界生活惯了的年轻人,是很难适应草原那种纯朴与平静的,或许,找个老婆做伴会好些。 不敢在人群里练马术,我牵着马走。迎面几匹马飞奔而来,应该是江湖人士了,只有没规矩的武林中人才会在大街上乱闯。一红衣姑娘从旁边驰过时,我狠扯缰绳,我的乖乖坐骑配合地一声长嘶猛尥蹶子,吓得红衣姑娘的马在原地转圈。 “哪里来的乡下丫头。” “呸,在闹市耀武扬威算什么本事?” “你教训我?” “就教训又怎么样?我爹是大名鼎鼎的玉……啊!” 我被拎起,眼前一花离开了主街。 能明一张臭脸神色诡谲:“你想怎样?” “当你娘。” “我有娘。” “你那娘是个麻烦的女人,我这娘不是。” ¥%◎!※ “儿啊,走慢些,为娘想喝口水。” “坐马车里喝水快点慢点有什么关系?” “儿啊,娘腰痛,让你媳妇给娘捶捶背。” “我没媳妇。” “不孝的儿啊,你要为娘死了也合不上眼吗?你要我,我,喂,我家姓什么?” 车帘一掀,能明蹿进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答应能平给你找个媳妇。” “找啊,你现在出去找啊!”他叫得粗声粗气,好像要把我丢下车。 我缩了缩手脚赔笑:“我现在不是在练习么。” “别耍花样,我求你,我现在够烦的了。” 他钻出马车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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