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说得不错。”郭大反手指我,“太子这样大费周章全是为了你。太子是太后娘娘亲手抚养大,太后一意孤行对付你,太子反对不得,他只能等待机会。登上太子位后,太后顾及太子的身份不好多插手他的事,他也才能保护你不受太后一党的迫害。太子没有王妃,所以册封大典后必须尽快迎娶太子妃,他只有选择金力的孙女,取消婚礼才顺理成章。” “哦,是这么个解释!国家大事还可以这样儿戏!” 能明笑:“国家大事可不都是儿戏?” 我不敢看他,我怕他眼里的了然会击穿我的盔甲。 郭二说:“我一向口拙,说的话亦秀可能不爱听。我觉得这世上,能碰到一个全心喜爱自己的人不容易,这是缘分更是运气,我们应该好好珍惜。” “这话我确实不爱听。你稀罕我我就必须稀罕你,你给我颗糖我就得还你勺蜜,这是什么霸王逻辑?泥人也有土性,你们何苦这般逼我?” 能明鼓掌:“我也不稀罕当什么大人,可能平说父亲辛苦养育我对我抱了极大的期望我必须报答他,幕僚们又说泉企不能毁在我手里我必须负起责任。我玉面郎君一向孤云野鹤清高脱俗,现在却被搅在家务事里算计柴米油盐。我何苦被逼得如此难堪?” 他走过来抱着我痛哭,哇哇哇叫得很像那么回事。 我说:“干脆咱俩一块死了算了,没准被世人八卦八卦,幻化成殉情什么的还能成就一个美丽凄绝的经典。” 谢谢你能明,让我能躲着把眼泪憋回去。 郭大痛苦地问:“亦秀,你怎么变成这样?我初见你时,你的处境多艰难?可你的眼里满是期望,你病容怏怏还活力四射。现在你锦衣玉食花容月貌却没心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堪一击。我们不是逼你,我们只怕你赌一时气后悔一辈子。” 我已不是女人了,当然也没了女人的心。没心就是吞下眼泪笑颜如花。 我抬起头笑:“郭大,相信我不是一时赌气做决定。在我为数不多的历史记忆中,没有一位太子妃来自商帮名叫亦秀。请指正。” 郭大一下木了,喃喃道:“我都能修改历史记载,皇室要做手脚更容易,或许……” “好啦,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尽量不给任何人带来后患。” “如何解决?”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我笑:“郭大你是怎么来泉企的?” “扮成马夫跟随马帮来买马。” “跟的哪个马帮?” “炳州最大的荣康马帮。” “等天亮——喲,已经天亮了,你去找他们,让想见我的人来见我。” “你的意思是——” “既然说要解决,就赶早不赶晚。”
第三十九章 马锅头进入大厅,径直走到能明座前行礼:“程武见过哲别大人。” “哎呀程大将军?” 能明忙站起来还礼,郭大与郭二也忙着见礼,四个人客气成一团。这个说久仰大名,那个说三生有幸,忙活半天总算坐定下来。 我走到程武座前,深深拜下去:“程大将军!” 程武吓得跳起来:“亦秀,别——” “亦秀有三句话请程将军带回去。” “哪三句?” “第一句:亦秀不见容于皇上和太后,也不敢妄想去伺候皇上和太后。第二句:亦秀是只土鸡,若勉强挤进鹤群,不是被群鹤踩死就是会拖累保护我的那只鹤,让他也飞不起来。第三句:亦秀宁愿无所事事地混日子,也不想在后宫争风吃醋地长心机。这三句话,请大将军一定禀告太子殿下和太后殿下。” 程武瞪着我不说话,脸色越来越差,“几位能不能回避下?” 郭二已蹿出去,郭大跟着往外走,能明走过来拍拍我的肩,也出去了。 从没见过如此愤怒的脸,我竟手脚发软,程武只用眼神就能把我打趴下。在杀人剐肉的目光扫射下,我再也挺不直腰杆,腿一瘫坐到地上。一直以来,太小看程武了,55555555,我羞愧地把头埋在膝间。 他也蹲下,呼哧呼哧喘气。 一刀砍了我吧,这样我们都解脱。 “抬头,看着我。” 我抬头笑。 “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我继续笑。 “回答问题。”他命令。 不,我不能说话,我能挤出笑容就不错了,还怎么说得出话。 他瞪着我,我接下全部愤怒,如果瞪我能减轻对“他”的伤害…… 良久,程武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不是我的女人,所以我不能用我的手段教训你。但你如此自私冷酷,我不会再容你伤到他。你永远不可能再见他,我发誓。” 我也,发誓! 郭大要走了,我送出很远。 “照顾好郭三。” 他点头。 “多陪陪薛小姐,怀孕的女人容易抑郁。” 他点头。 “多关心下二哥,他年纪不小了,老晃着不是回事。” 他点头。 我们继续走。 “琴儿和娟儿的婚事一定要提上日程了。” 他笑:“我还以为交代完了,郭春呢,郭春你还没提到呢。” “郭春得控制点,不要今天一个明天一个,选定了就赶快娶回家。” “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交代临终遗言!”他阴森森地说,“我警告你,别打那些主意,如果你不想三儿早死的话。” 我没想那些,我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太子,长命百岁么?”我喃喃。 “这个时代人类的平均寿命不过60多。” 这样说话,就接不下去了。 郭二和郭三远远站着,安静地等待。 我推郭大:“上马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我还以为你要一路跟我走回中原去。” 他上马,低头看我:“选择是自己做的,就不要浪费生命来后悔。” 晴天在上,草原在前,我会的。 草原的夏天来了,但不热,草长鹰飞。能明越来越烦躁,我知道他体内的“游侠”基因又在蠢蠢欲动了。 这天上午我口沫横飞上完课,能平蹩过来说:“亦秀,今天讲的揣测人心的例子,以前好像讲过了。” “是吗?” 他认真地把笔记翻出来:“你看,这个是这天讲的,这个是上个月讲的,这个是……” 唔,看来我已江郎才尽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确实是哈,那以后的课就停了吧。” “那怎么行?郭二爷说……” 我举双手投降:“你看,我现在讲的以前都讲过,你得给我点时间充电嘛。” “充电?”他眨巴着眼睛。 我认真地点头:“我以前都在中原活动,对草原其实不了解,以后我要多出去走动走动,积累些经验再回来。” 能平挠着头走了。 我对着镜子做个纯真善良的表情,保持住脸谱去找能明。 “草原有什么好看的?就是草啊天啊,以后回中原去看壮美河山吧。”他懒懒地睡在树上。 “我也想游侠江湖啊,可草原也有草原的看头,”记得《天山景物记》写得很美,但一时回忆不起它的迷人字句,我尽量抒情地说,“蓝天下,雪峰前,草地上,青青湖水旁肥壮的羊群,牛群,马群。我们可以用马靴装满蘑菇,白水煮来吃都香甜无比。” 他恶心地看着我:“靴子装蘑菇,煮来吃?” OH,又说拧了。 他跳下树,赶苍蝇一样赶我:“不就是想出去晃吗?走吧。” “哦,那个,我想游历草原。”我飞快地说。 “怎么游历?” “像牧民迁徙那样,像游侠江湖那样。” 他想了想,嘴一咧:“出去玩几天?” 对咯!
第四十章 草原真绿啊,空气真好啊,雪山真远啊,花儿真艳啊。 诶,那种蓝色的晃人眼的小花,是吉娜大婶说的“沉香花”吗? 我肩膀一缩腰一倒,咕噜滚下马。所有马上技巧中,我最擅长的就是这招咕噜滚下马。能明也学我的样子滚下来,惬意地翘起腿。 “懒人有懒招,你这咕噜下马的招数实用又省力。” 这就是沉香花,四个花瓣是渐变的蓝色,叶片背面有白色的小绒毛,一株花上最多五片叶子,五十片叶子熬水喝,是上好的助眠药,但如果一次熬上五百片五千片,人就可能永远醒不来。醒不来的意思包括陷入沉睡或疯狂…… 能明蒙住我的眼睛:“不准看。” “你要撒尿?” 他手下用力。 “痛!”我踢他。 对他,我从不留情。武林人士都皮厚,没有痛感不会收手。 他腾身而起把周围的沉香花一通乱踩。 我翻身滚开:“别费劲,吉娜大婶说草原上的马从不吃这种花。” “马是不吃,但有些笨猪会吃。明天我让人点把火烧了,看着心烦。你说吉娜大婶给孩子们讲什么不好,睡觉前偏来认这些草草花花,无聊。” “那你给他们讲讲你的江湖啊。” 出了哲别府,我要求能明一路西走,我的目标是环游泉企一圈,如果能明不反对,再环游汝国,环游泽国,环游世界各国。 每晚疼痛过后,我都坚持投宿牧民家,能明很不屑:“江湖儿女走到哪里就宿在哪里,天是被地做床。” “你早说过我贪图享乐,不配当江湖儿女。” 是的,我贪图牧民家浓香的奶茶,喜欢蒙古包上的渺渺炊烟,酸奶渣是最诱人的美味。可是,为此我也放弃了看玉面郎君月下吹箫和听他哼唱草原情歌的机会,唔,亏大的是我啊。 能明见我出神,更气:“不准你打这些花的主意。” “好的。”我好脾气地回答。 这两天我们的哲别大人脾气火爆,顺应他的心意才是上着。 每天晚上,我唯一安排的节目就是听牧民聊天,能明负责同声传译。无拘无束的牧民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有时翻译官忽然脸色阴暗不开腔了,就表示牧民们正在鄙视哲别大人赋税太重。有时他跳起来提着我蹿出帐篷,就表示主人家看中了这个俊朗的男子汉,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有时他昏昏欲睡却嘴角上扬,那就说明,哈哈哈,善良的牧民们正在祈祷真神保佑哲别大人福体安康。 这两天,诶,这两天也倒霉,我们借宿的蒙古包主人,都是热心政治见多识广的,他们指点江山从邻国的税收福利说到哲别大人的冷漠能平大人的懦弱,又举例子说明泽国大王多么爱民如子。 同声传译熄火了,我强压激动看能明的俊脸阴云变化。他在成长,至少他隐忍着听完了,至少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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