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右侧的窗下,钉着张小几,几上有茶壶茶杯,还有我最爱吃的点心干果,嗯,这种旅行方式我喜欢。 小几后边的车厢壁上,钉着些书架,居然是书架?一本本翻过去,原来是帐簿,郭家帐簿。 “你怎么会有这些?”我自言自语。 他却听到了,在外边回答:“郭华一开始连我都骗过了,我怕新东家乱来毁掉郭家招牌,就派了些人去接手账房。郭华确实是奸商。” 中午,马车停下,我掀开帘子,不见他。 跳下车去,发现马车停在一个林子里,红黄泛绿的树叶挡住了五十步外的风景。 他从树间走出,手里提着食盒,半绿的落叶搭在肩上,他放下食盒掸了掸衣服,有点不好意思:“还不到落叶的时候。” 食盒里的菜饭还冒着热气,喝一口汤烫得我说不出话。怪不得把不该落的树叶都碰落了,难得汤汁没有泼洒得到处。 “这个天气,凉一点更合适。” 他点头,递过来杯温茶。 “你不吃吗?” 他举起筷子深吸口气:“开动!” 说了开动却不积极,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我吃,就像以前我看着他吃。 他说:“下午有些事,今天就停在这里吧?” 嗯。 在他的注视下,我吃好了。真是奇怪,曾经一想到他的目光就捏不稳筷子,如今在这样的目光笼罩中,竟然若无其实地吃饱了,有些痛,会让人更坚强。 睡个午觉起来没什么事做,我抽本账簿翻看,嘻,当了一年多的闲人,居然还能看懂。郭春不负我也! 晚饭是双层食盒,我皱眉:“我在减肥,晚上不吃这么多。” 他讪笑:“明天开始减吧,这是望江楼最好的甜皮鸭,我两天前就预定了,今晚才排到一只。咿,少了只鸭腿?奸商,店大欺客啊,连老弱残都拿来卖钱。” 我被逗笑了,心情好,胃口就好,真是发愁,中午吃太饱,晚上又吃太饱,难道他的目的是胖死我? 怨念地瞪过去,只见他忙碌地收拾好食盒然后手一推,食盒笔直地朝树林中飞去,我紧张地准备迎接一片稀里哗啦,林子里却安静异常,连鸟叫声都没有。 疼痛过后,我在马车旁以最大直径跑了五圈又做了三遍广播体操,唔,没有女人的实了,还得留住女人的型,免得死后下地狱阎王爷搞错我的性别。 爬上马车,他还保持着我晕过去前的愕然。我晃过去,举手在他眼前摇了摇,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又连忙放开:“能明没说你这么痛苦。” “每天一次,比大便还准时,有什么可说的。” 他摇头,摇头,尔后,笑:“我们来联诗吧。” “难为我?” “弹琴?” “唱歌?” “画画?” “唔,下,棋?” “五子棋还可以。” 没道理啊,连五子棋我都吃憋? “你就不能让我一盘?让我悔一步你少斤肉啊?” 他眨眨眼:“我没说不能悔棋啊。” 哦,好像是没说过。 那晚,赢得真是高兴,小时候跟爸爸下棋都没这么赢过。我是含笑而睡的,睡到半夜从梦中笑醒,看见他还在矮几旁。 “你不困么?” “睡吧。” 我翻个身又睡着了,怎么忽然这么渴睡? 第二天,依然是上午赶路,下午停下休息,又抽本账簿来看,有些数据有点奇怪,有些进出货简直胡闹,想起昨天看的账簿也有问题,遍查书架却找不到做过标记的那本,可恶,都把我清理出郭家了,干什么还理他们的事? 晚上,他在书架旁站了许久。 “不下棋啦?输怕啦?” 他拿出棋盘:“不准悔棋。” “不准悔棋还下什么下?” “我是说不准我悔棋。” 忽然没了兴致,我躺下,面朝车壁。 他熄了灯,坐在黑暗中。 “你不困么?” “再坐会。” “休息不好容易出车祸,不要疲劳驾驶。” 他轻笑,笑声像孩子的小手轻轻挠人心窝。我拉高被子堵住耳朵,睡吧睡吧。 居然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车厢一摇一晃。阳光从树叶间钻进来,像在窥视什么。 我爬出去伸个懒腰:“还在林子里啊?” 他回头笑:“吃早餐吧。” “我已经两天没洗漱了。” “小几下有清水,你没用?” “你又没贴字条。” 他停下马车,从车厢内提出个桶,摇头感叹:“唉,你这样怎么闯荡江湖啊?” 水还是温的,我迫不及待地漱口洗脸洗手,正盘算要不要洗下脚丫子,他认真地说:“下午到听松庄,可以洗澡。”停了下,又说:“有玫瑰花瓣和柑桔枝。” 哇,我捧起水洒向他,阳光下,他的笑脸在一片五光十色中。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牵了下,绕着四肢蹿了一周。我退回车厢,躲躲闪闪摸下身,依然干燥僵硬如冬天的石头。
第四十四章 听松庄当然还在林子里,很安静,没有下人没有管家没有主人,就这么进去了,穿廊过堂走了很久才到洗澡的地方。 木制大澡盆热气氤氲缭绕,还有好闻的柑桔枝香。唯一遗憾的是桶壁太高了,爬进爬出很不容易。 他讨赏地看着我:“满意吗?” 我皱眉:“你穷到连丫头都用不起么?” 他红了脸,半晌才说:“我不想你的五十步内有别人。” 我靠。 可我更不想你碰我,我不希望身体的冷漠让你错愕,虽然,你已知道。 跳进木桶是容易的,有一年没泡过玫瑰柑桔浴了吧?嗯,以后能明讨了老婆,一定要教唆她迷上这种小资情调。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来时,已身在棉被中。 他坐在床边,出神地看着我。 我说:“服侍我出浴的工钱就记到郭大账上。” 他居然没听见。 我爬起来穿衣服,他目光呆滞地随着我转。 打击到他了,曾经一个眼神一个抚摸就被撩拨得淫声浪叫的亦秀,如今被他侍候着出浴却没反应,有些事知道是一回事,直面又是一回事。 我何尝没被吓到?从来没有睡这么死过,从来不像这几天这样嗜睡过,难道催情草有能明不知的副作用?我是一直梦想着永远不醒,但不是在他面前,不是在他的愿望还没完成之前。 晚餐的主菜是荷叶糯米鸡,我感叹:“终于吃到个四肢健全的。” 他笑:“本来想着你减肥,这个是明天的午餐,但荷叶又要午后阳光晒软了的最佳,所以只好今晚吃了。” 是了,王子公主都是美食家,我却一直当他是吃面条长大。 吃过晚饭,他说:“启程吧。” “不住庄里吗?” “那就住庄里吧!” 在草原“游历”一年,我已习惯了随遇而安,什么样的环境和床铺都能倒头就睡,即便倒头睡不着,也能念着“我睡了我睡了”把自己催眠过去。可今晚,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看来起催眠作用的不是催情草,难道,是因为习惯了动荡的入睡环境?或者,是欲求不满?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马上伸手去探,那里,依然如故。今天已不是不第一次有这种错觉了,为什么? 把手按在他最喜欢按的地方,闭上眼睛拿不定主意。我想求证什么?求证出的结果有什么用? 这三天的相处,我们更像是老朋友而不是曾有肌肤之亲的情人。这样最好,对大家都好,那么,就让我继续当个冰人石人吧。 把手拿开,夹紧双腿,我暗念:睡吧睡吧。后悔那句“不住庄里吗”,一定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而我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失眠至此。 自我催眠中,知道他进来了,偷偷把眼睛翕开条缝,见他坐到桌旁,手托下巴看过来。 闭上眼,睡意忽然涌上,我苦笑,告诫自己女人不要太多心思,不要对什么都刨根究底,要——呵欠,真困了! 马车依然在林里穿行,他依然是下午有事,依然晚上准备一道大菜然后说“明天再开始减肥吧。” 晚上,疼昏后醒来,依然下五子棋,我唯一会的消遣只有这个。以前——简直忘了以前的夜晚,是怎么渡过的。不允许自己太精明后,就无所谓输赢了,常常对着窗外发呆,被他提醒才想起,哦,该我走子了。 “你不困么?” “再坐会。” 难道又一坐通宵?你已连续两天在赶车时睡着了。 我把他拉下:“睡吧。” 他缩手缩脚躺着,很快响起呼噜声。眼眶一热,我悄悄钻进被子里。 第二天早晨醒来,天已大亮,他依然是那个拘谨的姿势,鼻息起伏不定。 装睡呢?伸手捏住他鼻子,他憋着憋着,然后偷偷咧嘴,我忙蒙住他的嘴大笑:“不准耍赖,看你能坚持多久!” 对上他温情的眼神,我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刚才的这些动作,朋友间也是可以做的吧? 我悻悻放手,他若无其事地起身,提起水桶下车去。 唔,为什么一在他身边就失去警惕性坚持不了原则?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把自己出卖光。 吃过早饭,他把食盒扔走后就钻进车厢。 我跟进去:“今天不上路么?” “你昨晚呼噜太响,吵得我睡不着,我得补补。” 你才大呼噜震天响。“啊,不!” 他揽着我的腰,倒在塌上。 我推他:“放手。” “别动。”他懒洋洋地把腿架在我上,“我想了几天,你的病还得我来治。” “治,治什么?” 他吻了过来,很友好很外交的吻:“感觉怎么样?” “口水味。” “那现在呢?”他又凑过来,轻轻舔着我的唇,我不敢张嘴,呆呆看着他,他退后,讪讪地问,“这个的感觉呢?” “口水味。” “我都把口水咽完了怎么还有口水味?” “啊!”我大力扭动身子挣扎着跳起来,“谁允许你这样?我们是朋友!” “谁跟你说我们是朋友?”他的牙笑着,眼里却满含愤怒。 我吓得往后缩,他一伸手把我拉下,翻身将我困在他的两手间,恶狠狠地说:“程武说你自私冷酷,能明说那是你身体的原因,我到要看看,你到底是心里的毛病还是身体的毛病。” 从没见他这样过,我吓得发抖:“不,不要。” 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全是倚杰那冷静的双眸,一柄利剑在我下身大力贯穿,痛,无边的痛扩散到全身,我扭着身子,想喊不要,传进耳朵的却是程序化的呻吟。 “宝宝,宝宝。”身子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边是轻柔无害的呼喊,我慢慢张开眼,看到他焦急而心疼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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