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潼愧对之情达到顶峰,决心等季将军回来,继续帮赵澜治病。梦中的赵澜可恨该杀……现在的赵澜不还没有变成那个么?人非草木,季潼实在无法继续将二者混为一谈了。按照剧情,季将军获胜回朝不过十日。并非急病,总不差这十日。 眼下宋峋在衣柜里,不能放他进来多添变故。她诚恳道:“谢谢你的药,天花会传染,药包放在门口吧。” 门外久久无声。 宋峋先憋不住,探出头以眼神询问季潼怎么回事。 季潼示意他回去。 恰在此时,院外一阵喧哗。御林军照例巡逻,盘问送泔水的车为何迟迟没出宫。 冷宫砖墙低矮,赵澜清瘦高挑,月下如仙杵在门口很是乍眼。 侍卫们向内一望,便可望见不该出现这里的摄政王。 秽乱后宫的罪名砸下来,摄政王同样承不住。 季潼没办法开了门,赵澜顺势踏进卧房。 御林军对现在的冷宫很是避讳。查问两句快步离开,生怕沾染病气。 墙外马公公大大松口气。 门内季潼心提到嗓子眼。 宋峋一片衣角夹在柜外。 而赵澜放下药包,目光似不经意间,向衣柜望了去。
第六章 向死而生 季潼咳道:“一会巡逻的侍卫队走过去,你快些回府吧。” 赵澜没要走的意思,上下一扫季潼,目光钉在她的足尖:“你要出门?” 季潼心头一跳。为出宫方便,她提前换下花盆底的宫鞋,现在穿的是便于行动的皂靴。 衣柜里宋峋听到问句,意识到季潼露出马脚,掏出一包药粉。 冷宫物件老旧,开关衣柜偶尔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赵澜闻声后望。 季潼及时拉住他的衣袖吸引视线:“能去哪里?只是站不住,没穿宫鞋!” 话音刚落,一方沾着蒙汗药的手帕捂上赵澜的口鼻。 赵澜瞬间昏倒。 宋峋盯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摄政王:“赵澜怎会给你送药?” 这可太复杂了。 季潼含糊道:“近日有一些交集。” 宋峋眉头打结:“怎么处理他?” 季潼:“我出去看看。” 流黛房中、小厨房没见到那位常常跟随赵澜的黑衣人。 季潼提议:“让他在这睡一会。” 不能再伪造走火的假象,她思索:“我留书一封,道出宫找爹爹去。” 去找季将军确是她真正打算。 宋峋:“只好如此。” 宋峋背着昏睡的流黛,和季潼一同从后门走出冷宫。 月色凄清。 后门没有例行值守的侍卫,只有稀疏的花木和一辆等在这里的泔水车。 泔水车驶向宫门。 冷宫内,赵澜缓缓睁开眼,搭着黑衣人胳膊立起。 他神色冷极,黑衣人头不敢抬。 王府十二卫他是头领,武功出神入化少有敌手,仍不敢在赵澜面前有半点的出格。 他为赵澜做了最多的事,最知道赵澜有多么危险和强大。 泔水车只有一个路线,王府暗卫早在城郊设下重重埋伏。只等瓮中捉了季潼,其余乱箭杀死。 黑衣人舍不得流黛。小一个月相处,他确认流黛是他的理想型。无奈此事没有回旋余地,只能在将赵澜扶上回府的马车后轻轻一叹。 而季潼届时……恐怕还不如痛快死去。 ** 宫门例行检查泔水车。 马公公熟练地给二位守门的侍卫塞碎银。 小太监们难得出宫,出宫倒泔水是个大好机会,倘若家在京中,还可绕路看看家门。即便是个辛苦差事,不少小太监抢着干。御膳房掌事排值班表,每个小太监每月最多只能轮上两回。因此小太监们格外珍惜机会,不临到宫门下钥不会回来,出宫时也不会忘记给守门的侍卫塞银打点,以免出现提前下钥的情况。 侍卫们收下银两,依次查看圆木大桶的内容物。味道难闻,屏息掀开桶盖看两眼便放行,并未发现其中两个是特制的泔水桶。底下空着藏人,顶上浅浅一层用来掩人耳目。 泔水车顺利驶出宫门。 小巷,马公公将二女同宋峋从泔水桶里解救出来。 马公公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白净清秀,斯文温吞。 不像是敢干这么大事的人。 宋峋得意介绍,他和在识药方面具有天赋的马公公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关系,更是过命的交情。 马公公腼腆一笑,专心驾车,余光有意无意,关照着季潼。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马公公六岁净身,性格懦弱遭受排挤霸凌,食不果腹,冬被冬衣都被抢去。那年大雪,他在宫里的养马场做苦差,累倒将要冻死,遇见迷路的小季潼。小季潼披着大红斗篷,烈阳一般。后来烈阳盖到小马公公的身上。她给他一衣一粥,救下这一条贱命。 小马公公用了这么些年,处心积虑调动岗位,和她的表哥交好,想和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可惜她已经不记得他。 不过太阳不需要记得他,骄傲地在天上发光就好。 谁人能拥有太阳。只庆幸阳光确确实实照在过他的身上。 长安街、朝阳街、文乐街。 挂着灯笼的马车劈开夜幕,顺顺当当走过一条条熟悉的大街。 季潼按住莫名狂跳的心口,抓紧长鞭。 【警告!重要配角即将离开核心模块!】 【警告!重要配角即将离开核心模块!】 城门近在眼前。 出去便是郊区,季潼可以乘上快马去寻季将军,做所有想做的事。 马公公放慢车速,停在胡同:“贵妃,宋太医,还请藏回桶中。” 流黛被扶回桶中。 【警告!警告!】 【错误正在上报……】 急促警鸣响在耳边。 【修正失败,病毒&132@¥%……%¥&】 季潼皱眉:“表哥,你听见……” 季潼愣住了。 宋峋的心口突兀地多出来一条红线,一端连着他,一端向上方延展,消失在漆黑的天幕中。 马公公有,流黛有,她自己同样有。 宋峋问:“听见什么?” 季潼:“没什么。” 季潼忐忑藏回木桶,感受着车轮碾压黄土的震动。 她听见马公公和城门守卫的谈话。 城门开启的声音。 随即万籁俱寂。 很久很久,久到季潼觉得腰酸腿麻,天都亮了,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季潼顶开桶顶。 马车刚刚驶过城门三尺,郊外入目一片突兀的白茫。 没有天地, 没有边际, 没有人间和说好的快马。 回首盛京房屋鳞次栉比,月色流满长街。 一道城门,两个世界。 季潼想起那预知梦的表述,世界只是一本话本,他们是书中提线木偶一般的配角。 话本世界围绕主角的视角在转。 离开核心生活区域,主角视角外,世界只有一片空茫。 认知灌进季潼的脑海,季潼看看心口的红线咬牙,复将马车拉回城门三尺之内的树丛之中。 出宫避开剧情的捷径行不通,只能回宫在剧情里寻找生机。 义者舍生赴死,勇者向死而生。 危险重重也罢,一介蝼蚁也罢,当拼一个变数。 剧情已经改变了不是吗?说不定以后会改变更多。 那时她不会死在皇宫。和主角无关的部分,也会活起来。 马公公回过神,意外见到季潼出了木桶。 更意外的是听她道:“回去吧,不出宫了。” ** 赵澜甫回府中小腹剧痛,起先不露形色,后直接倒在榻上。 十二卫统领养和看得心惊,吩咐弟弟养谦仔细照料,运动飞速掠去城郊。 到半路遇见回程的泔水车。 马公公坐在车头四肢健全安然无恙。 养和捉住跟车回来的暗卫们问了才知,车到城郊突然转头,暗卫们藏在树丛中不知道这情况还要不要动手,所以一直没动手。 养和将泔水车截在暗处。 季潼认出他,没料到赵澜的人会追上来。 养和没有为难的意思,言宋峋和马公公可以先行离开,流黛他派人送回皇宫。季潼需要和他走一趟。 他软硬兼施,单独和季潼描述赵澜的惨状。 季潼同意这个方案。 宋峋惊疑季潼和摄政王的关系。眼下情况无法细问,只能接受安排。 摄政王府。 门一关,养和领着季潼急匆匆来到赵澜门前。 小厮打扮的养谦守在门口。 养和小声问:“怎么样了?” 养谦:“主子的性格你知道,他不许人进去,我怎么敢看?” 养和站在门前顿了又顿,忽然一望季潼。 蔼声道:“季小姐,您进去吧。” 季潼质疑:“不是不许进去吗?” 养和知道赵澜月德血脉的事。看出赵澜对季潼的特殊。 他搞不清特殊因何而来,只猜测这次季潼主动折返,大概是为了赵澜的“病”,以后怕是要更特殊了。 他们或许不能随意进赵澜的屋子,季潼可以。 一个多月前她不是进去了吗? 进去了,睡了主子,完好无损。 养和自信道:“您可以。” 季潼将信将疑地踏进卧房。 秋风随着季潼窜进来,罗帷鼓荡。 季潼掀开床帘,见赵澜侧躺蜷缩在榻上。里衣和被褥都被冷汗浸透了。 薄唇被他咬出血色。 湿润的乌发沾在颊边。 抬眸望来,低低而笑,有一股疯狂的意味。 他尚不知季潼折返,暗卫们没出手,原计划搁浅。 只将此时的季潼当作板上钉钉的叛徒与囚鸟。不再值得信任与顾忌。 喘道:“愣着干什么。” 泪珠不断顺着赵澜的脸颊蜿蜒而下。 他说出月德血脉的,一直被他压制的需要。 “过来,抱着我,” 和想象中一样美妙。 不论是孩子的反应, 还是体内奔腾着的,血液的反应。 赵澜长睫微微颤动着,将头埋在季潼的肩窝,命令她:“摸摸我。” “头。” “面颊。” 还有…… 赵澜流着泪,啜泣着说: “还有小腹。”
第七章 阴差阳错 炙热呼吸拂在耳侧,季潼抖着手,局促不安地依言。 赵澜语气冷而凶,却极为容易满足。 眯着眸子,靠她肩上昏昏欲睡了。 季潼判断他睡着,将他放于枕上,起身欲走,发现衣袖仍被他紧紧攥着。 赵澜侧躺着,一手扯着衣袖,一手护着小腹。这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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