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潼扯来锦被盖他的半身,以指为刃,断了衣袖,悄然而去。 屋外。 养和、养谦见季潼毫发无伤地迈步出来,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对季潼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 季潼对养和讲:“他睡着了,何时送我回宫?” 养和劝道:“季小姐不必担心宫中,我们的人自会隐瞒过去。当务之急是主子的‘病’,您现在回宫,倘主子再发病腹痛,进宫出宫哪那么容易呢?请您看在主子对您一片真心,万般维护的份上,千万在王府多待一会儿,至少等主子醒了,问了府中的大夫再回宫。” 养谦弓腰道:“不瞒您说,王爷素有洁癖,他的房间咱们没有命令哪敢进去,只您能进,他正是危急的时刻,身旁没人怎么能行?” 养和随之弓腰:“拜托您了。” 把柄和性命都在人家手中捏着,季潼转身回屋。 翌日赵澜醒来,见到身侧的少女一怔,想起昨夜的事。 少女背弃了他,又被他捉了回来。 他长眉轻蹙,推醒少女:“这是你该睡的地方吗?” 季潼迷迷糊糊坐起。 不是她该睡的地方,她想回宫,不是他的属下拦着么? 她问:“我什么时候回宫?” 赵澜冷冷一笑,季潼还是不太清楚她阶下囚的处境。 他下了床,穿了外衣:“你随我来。” 季潼不明所以。 赵澜行至王府花园,按了假山一处,连绵的山体从中断开,露出一道石洞。 没有光,黑黢黢的。 踏进去,立刻感到与外面不同的阴凉。 下台阶是长廊,行数十步,便可听到从长廊那一头飘来的阵阵哀嚎嘶吼。 大概是王府关人用刑的地方。大邺摄政王有一定的执.法权。 季潼带了一些戒备:“赵澜,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赵澜停住,瞥她一眼,见她面上的忧惧,淡淡道:“这是……王府的地牢。” 季潼猜对了。 赵澜平静的声音在长廊回荡:“这里的人都不喜欢牢笼,犯错时却无所顾忌……因为他们都很自信,认为毁了证据,没人有办法奈何他们。他们有的杀子,有的弑父,有的为祸武林,残害百姓,都被我捉了来,关在这里。” 季潼:“王爷大义。” 赵澜笑了,眼若黑洞,两侧烛火勾勒他的唇角微凉:“但有一个,只那一个,没有杀人,没有违律,被我剜去双目,挑断手脚,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关在了这里,你猜,是为什么?” 季潼未答。 赵澜自答道:“因那人背叛了我。我收留他,教他武功,他却为旁人所用,利用我的信任加害于我。” 季潼安慰他:“人生在世,难免遇到几个渣滓。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没有渣滓的对比,哪里显得出真正值得交往的同伴的好处呢?” 赵澜盯住了她:“季潼,你是值得交往的同伴么?” 季潼:“……。” 她或许是值得交往的同伴。 但显然不是赵澜的同伴。 季潼道:“无缘无故,我为何害你?” 赵澜:“记住你的话。” 他不想季潼干无可挽回的傻事,才会带她来地牢,希望她在王府的时候安分一些。 出了地牢,赵澜断定威慑住季潼,吩咐婢女带她去客房沐浴更衣。 昨夜季潼衣物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污秽的味道。 被褥需要换。 婢女换时,问赵澜:“王爷,这片衣料如何处理?” 是季潼为他斩断的那截衣袖。 赵澜默然片刻:“洗了放本王柜中吧。” “是。” 婢女们知道赵澜不喜旁人进卧房的习性,来去匆匆。 赵澜亦觉身上汗重黏腻,沐浴过回到房间用早膳,唤来专门指派给季潼的婢女:“季潼如何了?” 婢女:“回王爷,季小姐沐浴后用了一些糕点,现睡下了。” 赵澜用的不多,各菜吃两口,便下令撤膳。 婢女们端着菜肴鱼贯而出。 赵澜喝了口浓茶:“进来。” 候着的养和推门进来:“主子。” 赵澜捏着鼻根:“向皇帝告假了?” 养和:“是。折子已送来了府上。” 赵澜:“昨夜处置那些人时,季潼可在场?” 概不在场。 不然今日待他不会如此和气。 那以后——至少这八九个月,没让她知道的必要。 养和:“不,” 赵澜点了点头。 养和:“主子,昨夜没处置宋峋、流黛、马屏三人。” 养和半跪讲了季潼半路驱车回来的事。 怀揣着那么点喜欢流黛,想保全她的小心思,尽量美化:“季小姐折回来,除了为您,还能为谁呢?因此属下自作主张,没按原计划动手,以免辜负这么个有情人,破坏您们之间的真情实意。只是将季小姐带来见您。其他人现在都在该在的地方,属下都派人教育了,不该说的话,他们一句话不会多说。” 赵澜心头一跳,蹙了蹙眉心:“季潼半路为我折回?” 养和斩钉截铁:“是。” 赵澜眼前不期然出现那截断袖,和清晨地牢中她出现的惧色,杯中茶汤荡了一荡。
第八章 真假梦境 季潼昨个折腾一夜,天将亮萌生睡意,很快被赵澜喊醒,压根没歇息多久。 确认逃不出摄政王府,遵照赵澜的意思沐浴更衣。热水一泡,胃袋一饱,泛了困意,缩在温暖的被褥中睡了。又做了梦。 是那一天,她端着参汤,撞破摄政王和皇帝在暖阁二楼私会。 季潼在梦中皱了皱眉。她早知道了剧情。望见两个男人搂在一处,起先以为摄政王被迫,但当她拉开皇帝后,摄政王会在她身后惊叫一声,推开她扑向皇帝的怀抱。 皇帝惊喜万分,因怕季潼泄密,拔出柱边宝剑。季潼一剑穿心。 身体不受季潼的控制。一步步走向熟悉的暖阁。梅全拦她,骗她皇帝不在,她听见二楼的异响,一掌打开梅全冲进,正听见皇帝的急切告白。帮助拉开皇帝,将倒在榻上的虚弱男人护在身后。 季潼压下心中的难过怒斥:“皇帝!您怎能勉强摄政王!” 皇帝狰狞地诉说对摄政王这些年疯狂的爱意。 季潼等待着身后那人推开她,和皇帝紧紧拥抱吐露感动。却被握住手腕。 赵澜额头染血,复杂地望她一眼,将她带进怀中。 季潼愕然于赵澜的武功。 高到可以带着她这个被封住穴道的累赘打败皇帝身边的暗卫与一层层御林军逃出宫。 赵澜带她到了一处荒山。给了她银两和马匹,言她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生活。 梦中的季潼坚持:“我要回宫!” 赵澜将她带出来得太早。没有在皇帝手中丧命的季潼虽然伤心皇帝爱上了一个男人,但还没有接受皇帝一点儿也不爱自己,仍存着对往日“情谊”的妄想。 季潼清楚地知道回宫等于死亡。 梦中的季潼不知道,别了赵澜,快马加鞭地向皇城跑。 季潼万分焦急,忽有一股被凝视的感觉,一个激灵醒来了。 她惊魂未定,望着站在床边的男人:“赵澜?” 赵澜局促地捧着手里的香。擅闯姑娘的闺房为大无礼。 清冷自若的摄政王生平第一次感到窘迫:“我在窗外见你似乎做了噩梦,进来帮你换安眠香。” 清浅金光流进屋内,这里是固若金汤的摄政王府。原来已回了现实。 赵澜称那梦为噩梦,季潼第一时间也觉得只是个荒诞噩梦,而非前阵子那系列预知梦。 众所周知,摄政王天生体弱多病,根本不会武功。谈何带着一个她打败一众大内高手? 然比起预知梦,噩梦里赵澜的气度与处事风格,似乎更像眼前的赵澜。 季潼心绪杂乱,精神涣散。 赵澜尚以为她在为清晨的地牢之行恐惧,略不自在地抿了抿薄唇:“休息够了么?一会儿送你回宫。” 季潼惊疑地望向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而赵澜已捧着香踏出了门去。 ** 冷宫。 流黛昨夜一直在睡,众人约定对她隐瞒出宫的事。是以她真的以为小姐被摄政王接出宫治病去了。 季潼回宫后二人用了摄政王的药“有所好转”,流黛不断地在季潼耳边提对摄政王的感恩。 她知道季潼对皇帝伤了心,有在季将军回来后自请出宫礼佛的打算。并不赞成季潼自此青灯古佛,孤老一生的预想。 于是很有撮合季、赵的心思。一则摄政王本身优秀,每年京城评选如意郎君统计票数连皇帝都望其项背;二则流黛知道摄政王是她家小姐的第一个男人。纵然大邺女子可以改嫁甚至养面首,到底为人诟病。从一而终的思想深深影响着这位温婉的姑娘。 常伴赵澜来的黑衣人养和也有撮合心思。 近水楼台先得月。 季小姐成了主母,他和流黛的好事还会远么? 不为婚事,为自己的前途性命,促成季小姐和主子的姻缘同样大大有利。 自主子和季小姐春风一度每日相会,性情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在他手底下做事都更有安全感了。 这夜季潼和赵澜相对无言,流黛和养和热火朝天,致力于探讨出令两位主子缔结姻缘的有效方案。 两人交换了两位主子的兴趣爱好,离别时互相给了对方无数鼓励。 一早流黛照例夸赞摄政王。 季潼勒令不许再提赵澜。 她因不同走向的梦境心烦:“知人知面不知心。” 流黛没想到季潼对赵澜如此有意见,讶然闭了嘴。 正午宋峋借着诊病的由头带来消息,季将军找到了。 摄政王派小师弟找到的。 小师弟帮季将军轻松打赢关键的一战,狄国签了降书,过五六日,季将军便能抵达京城。 于私,摄政王帮她爹轻松打胜。 于公,摄政王做了功在千秋的益国大事。 这回流黛再夸赞摄政王,季潼怎么都无法呵斥了。 宋峋临走悄悄询问季潼和摄政王到底怎么回事。 季潼简略道:“我得罪过他,他有求于我。” 宋峋心如明镜,二人关系没这么简单:“小潼,你娘和我爹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亲妹妹。皇帝,摄政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欺负我妹子。你若还想出宫,随时联系哥哥,哥哥孤家寡人一个,谁也不怕,什么也不怕。” 季潼:“谢谢峋哥,我真不想出宫了。出宫也要等爹爹回来,正大光明地出。” 宋峋叹口气:“哥哥永远在你身后。” 季潼一笑:“妹子也永远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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