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从九暮山回京的第一天,乔时怜就心急如焚地往京中各商铺里钻。 那商铺里好玩的、好看的,中用的、稀奇的,尽被乔时怜买下,乔时怜可谓是挥金如土,一掷千金,把商铺各老板看傻了眼。直到乔时怜把出门带的银票花得见了底,足足买满了这一整个木箱才罢休。 秋英觉得,哪怕是为答谢苏涿光于猎场救命之恩,这也太夸张了些。且她听说,乔相亦为此事备了谢礼,只是还没来得及登门携礼至将军府,自家姑娘已经挑了这沉甸甸的木箱过来送给苏涿光了。 乔时怜瞥见秋英面带惊色,解释道:“那苏少将军喜怒无常,摸不准他喜欢什么的。我就只好把这些东西买了个遍,他要是喜欢就留下,不喜欢扔了便是。” “啊?”秋英心在滴血,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不过姑娘这铺张模样,颇有着话本上那些国主为讨佳人喜爱,揽尽天下珍奇的气势…… 乔时怜长叹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此前便听说苏少将军脾气古怪,不好相与,我这不得做全了功夫?我送我的,他要他的,并不冲突。” 因下山之时惹恼了苏涿光,她冥思苦想才得了这么个办法。钱财易聚,人情难偿,她算是体会了这其中滋味。哪怕苏涿光想同她划清界限,她也要把这份人情给还了才能心安。 离将军府不远的茶楼二层,窗扇半开,明光满座。 两道身影对坐窗侧,恰而得见将军府门前,乔时怜指使小厮抬着木箱入内的场景。 季琛把玩着手中未开的折扇,捻起扇骨往那门前指了指,对跟前的苏涿光道:“这我说,在木箱上系个红绸,打个花,能当做聘礼上你家求亲了。” 苏涿光:“……” 他挪眼望着那与将军府管事递出礼单的纤细身影,倒是有些意外。 季琛笑意更盛:“你说乔姑娘怎么想的?给你送这么多礼。我可是羡慕得紧,想我这二十多年来收到美人的赠礼无数,加一块也抵不上乔姑娘送你的这木箱啊。” 苏涿光若无其事地提起茶壶斟茶,“她说我脾气古怪。” 他可于此处听见乔时怜对秋英说的话,但不习武的季琛就无从听得了。 闻言季琛蓦地收了扇,深以为然:“乔姑娘说得在理。” 苏涿光:“?” “你把荷包的事告诉她,我还没跟你算账。” 见苏涿光眸底生寒,目光凛冽,季琛讪讪转移了话:“今日约你出来,是为着一件事。” 他压低了声:“我从宫中出来,听昭月公主说,皇后正在商议为太子选储妃一事。” 苏涿光哦了一声,冷淡的面容无甚变化。 “这京中谁人不知,储妃人选早已被太子内定。所谓储妃选拔的盛典,不过是依着礼制走走过场,顺带为太子添侧室。原本此事定在了明年三月,但不知为何忽的要提前了。” 季琛瞄了眼苏涿光不为所动的模样,少有的急了眼,他落下折扇沉声道:“我说浮白,你怎么还坐得住?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太子内定的储妃就是乔二姑娘!” 苏涿光敛下眼,抿了口茶。 难怪,陆昇今日一早便同他说,太子回京后草草结了猎场刺杀案,把罪责全推在了近卫洛七身上。 结案书上称,洛七觊觎乔时怜想要掳走她,才设计了刺杀逼其至险地,又偷了太子与乔时怜的书信伪造书契笔迹,散布谣言让一众误以为乔时怜自己出逃,使得东宫放弃搜寻她。 而太子这么急着结案,自是为了让乔时怜清白,这样她才能顺利成为储妃人选。 苏涿光回神过来睨着恼怒的季琛:“若内定便能成,你怎么还不是昭月公主的驸马?” 季琛气结:“你…” 旋即他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苏涿光:“苏浮白,这能一样吗?” 真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乔时怜不情愿,赐婚圣旨一下,抗命可是会牵连整个乔家。依乔时怜的秉性,她极有可能委曲求全。 - 天边暮色沉沉,余晖渐晚。 及乔时怜回到府中,她仍在纠结苏涿光收到赠礼后会否消气,忽遇管家送来了一封信,说是一自称风来的人送至。 乔时怜甚为疑惑,苏涿光这么快便解了气么? 她展开信,其上短短两行字,便让乔时怜如置冰窖。
第24章 24 、危机 月尽溶溶,万籁俱寂。 卧房内,数盏灯通明。乔时怜呆坐在榻上,双手抱膝缩成一团,浑然不知自己是如何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的。唯有信上白纸黑字反复浮现眼前,占据所有思绪。 “东宫将于近日进行储妃选拔,你若不愿,我可助你。” 储妃选拔,前世这事发生在明年三月。如今不仅提前了,还就在近日。 也就是说,她会被秦朔内定,届时接到赐婚的圣旨,她什么也做不了。 往事似走马观花,乔时怜仿佛一眼能望到余生尽头。她将在那座黑暗无光的,冰冷痛苦的牢笼里,耗尽此生。 她重回人间拼命去活,奋力去争取的一切,前功尽弃。 “若不愿…可助我…”乔时怜苦笑着念出信中后半句话,却是眉眼一弯,眸中泪落了下来。 “你要怎么助我…怕我下不去手,替我了结此生吗?”她哽咽着音,不知自己在问谁。 那信上字迹陌生,非是苏涿光所写。 她想,许是谁知晓她近来和苏涿光牵扯甚多,借用了少将军小厮的名头,给她送了这封信,毕竟管家是不识风来的。 如今苏涿光对她心生厌烦,怎会在这么短时间里给她送来信? 就算她这次硬着头皮去求得了苏涿光,他又要怎么才能帮她?在那皇权之下,任何人都违抗不得。说不定,他还会因帮了她惹来祸患。 此间身处灼灼夏夜,乔时怜却觉冷极了,她闭上眼,尽力抑制住浑身发抖。 这种慢性煎熬于长夜里,更像是一把摧人的刀,一寸一寸地缓缓扎入心脏,疼痛,窒息,让人绝望。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她睁开眼哑声问着夜色,极力咬着的唇畔传来腥甜,她又抬起手使劲捶打着薄被,心中万般不忿。 为什么重活了一世,她仍旧避免不了悲剧? 她好不容易逃开那座牢笼,她不要回去…她不要这辈子都困在里面! 举目间,她望着封闭的卧房,忽觉胸口发闷得难受。她颤巍巍站起身,蹒跚着步走至窗侧,却是想要推开窗扇之际,不慎碰倒了一旁的灯盏。 盏身翻落的一瞬,咣当声响引来了秋英入内。 “姑娘!”秋英忙不迭收拾着地上灯盏,所幸她来得及时,扑熄了未能燃起的火。 乔时怜颓坐在地,缩回了被火烫伤的指尖,那般真实的烧灼疼痛让她冷静了几分。 想要挣脱困境,唯有绝薪止火。 她要想方设法断去她成为储妃的可能。 “姑娘…明日丽妃娘娘在宫中举办的赏莲宴还去吗?”秋英担忧道。 她不是没瞧出乔时怜回府后郁郁寡欢,只是那宫里的丽妃还是头一次向姑娘独自发拜帖,不好驳其面。再者,这种宴会氛围轻松,姑娘若去了兴许心情会好些。 “去。”乔时怜由着秋英扶回榻。 那赏莲宴,前世丽妃只是将拜帖递到了乔家,这次却单独邀请她,可谓情盛。她也知这变数出在苏涿光身上,宫中丽妃是苏将军的胞妹,亦是苏涿光的姑母。 东宫提前选拔储妃的消息应是出自宫中,兴许她能探听到别的消息,寻求转机? - 翌日,皇宫瑶光宫,碧瓦朱甍,雕楹碧槛。 乔时怜姗姗而来,见层层云纱轻幔间,廊下人影散乱,往来者多为贵胄女眷,亦有不少世家才俊,一众笑语连连。 殿内碧池微漾,粼粼跃金,映着各色莲花。 传闻当今圣上为博美人一笑,知丽妃喜莲,便扩修瑶光宫,筑了这方莲池,并特允每年莲盛之时,丽妃在此举行赏莲宴。 乔时怜漫不经心地望着清圆水面,比起不远处结伴相行的嬉闹,此处独她一人,算得上清净。 原本她知心好友便不多,前世因方杳杳万事伴她左右,她识得人虽多,往深了结交的只有方杳杳一人。如今想来,倒是方杳杳有意把她孤立在这样的环境里,挡住了所有想要和她深交的人。 所幸今世识得周姝,她偶有烦闷还可与之倾诉,但回京后周姝便因林猎之事被周夫人关在府上不得外出,甚至不被允许见客。故而她遇到储妃选拔提前这样的大事,她没法找周姝商量。 乔时怜凝着愁眉,黯然行于池边小径时,忽见一衣容华美的女子立身于莲池边,其旁两位宫女相随。 女子怀中抱着巴掌大的白兔,她正低头抚着柔软兔毛,发上步摇随风微晃。似是听闻乔时怜步近,她抬起眸,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其雍容气质不可方物。 “乔二姑娘。” 那声音倒是好听,似珠玉圆润,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感。 乔时怜请安,“丽妃娘娘。” 许是丽妃所在之处恰被重重枝影相掩,鲜有人察觉,否则这至赏莲宴的宾客们见到了主人,场面断然不会这般冷清。 “见你今日气色不太好,可有心事?”丽妃端详着她。 其实丽妃早在另处僻静林荫就发现了徘徊在莲池边的乔时怜,她刻意挑了个不会被宾客发现的曲折幽道至此,只为见上乔时怜一面。 “谢娘娘关心,时怜并无大碍。” 乔时怜搪塞着,今日她为了入宫赴宴,遮去憔悴,连着脂粉都上得比素日多了不少。但怕被看出端倪,她只好假作注视丽妃怀里的白兔。 丽妃莞尔:“乔二姑娘似乎很喜欢小白。” 乔时怜一怔。 这名字…小白,她下意识想到苏涿光,字浮白。 “小白就是这只兔子。它因生得可人,性子活泼,也曾受皇后娘娘喜爱。只是兴许它与本宫有缘,在皇后娘娘要它之前,它自个儿跑到了瑶光宫赖着不走了。皇后娘娘见小白认了主,便也不好再要回去。”丽妃笑得意味不明。 乔时怜蓦地明了丽妃用意,她在借白兔之争点醒自己。 ——想要摆脱赐婚嫁入东宫的命运,只需要在这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她抬眸之时,唯见落落天光里,深浅红碧,莲池对岸一白袍之人伫立,是苏涿光。
第25章 25 、解释(含入v公告) 莲池对岸的苏涿光似有所感,亦侧过头望来,霎时与那淡漠生寒的眼神交接,乔时怜心神一紧,她本就因偷看而心虚,忙不迭地垂下了面。 须臾后,乔时怜再度看去时,对岸空空如也,仿佛此前对岸之人只是她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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