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季琛也说,他好面子,恐怕不会承认爱慕她的心思,所以让乔时怜莫要在苏涿光跟前提及季琛同她说的话。 弦外之音,怕是需要乔时怜她先于他打开话匣,主动一些。 可她要如何才能让他娶自己?只恐待这赏莲宴一散,苏涿光回了将军府,东宫那边很快就会传来赐婚的消息,她便再无机会赶在秦朔前另择良人而嫁。 半晌后,随着丽妃回了寝殿,席上宾客三三两两退去,乔时怜余光瞥见苏涿光稍动了身,心尖一凛。她连忙从席位上站起,径自往苏涿光席位而去。 “苏少将军。” 她鼓足劲叫住了苏涿光,却觉胸腔处心脏跳动得剧烈。 苏涿光安坐于席,不动声色地侧过头看向她,面上静如止水。 她定定与他目光交接,字句真切地问出:“我可以嫁给你吗?” 须臾间,乔时怜已听不清四周群宾喧闹,唯有胸口心跳扑通作响。她一时紧张得浑身血液僵住,手心冰凉。 举众喧哗,宾客尽望向乔时怜,惊于她的胆大妄言,更有举步离席的人闻之驻足看了过来。其间不乏欲瞧个热闹,目睹这极具戏剧性一幕的,又或是饶有兴致期待着苏涿光回应的。 苏涿光捏着盏的手一顿,酒液微晃间,那嗓音清冽如霜:“不可。女子向男子求婚,成何体统?” 话毕,引来一众哄笑戏言。 “第一美人都没法入这清心寡欲的将军眼啊!” “听说九暮山猎场上苏少将军救了乔姑娘,这不就以身相许了?” “恩人是谁不好,偏偏是苏少将军…乔家姑娘的算盘是打空咯!” …… 乔时怜听他拒绝得果断,耳畔亦充斥着宾客们的嘲弄之声,她不免羞愤难堪,面颊霎时生出红霞,连着耳根与脖颈晕成了一片。她只恨自己没生得羽翼,可以当即从芙蕖阁的高台遁走。 这出闹剧将她一下打入了深渊谷底。 果然,哪怕他有爱慕她的心思,他也是不愿娶亲的。 眼下可谓颜面尽失,她不仅因自己当众求嫁被拒而惹来笑话,还只得另寻他法,需赶在东宫有所准备前断去成为储妃的可能。 乔时怜深作呼吸,对一众异样目光与取笑视若不见,强作镇定地往阁楼外离去,却是经过苏涿光席前时,一修长如琢的手伸出,拦住了去路。 苏涿光语气如旧淡然:“去哪?” 乔时怜不明所以,又因她本就心绪烦闷难解,回话时不免带了几分怨气:“不走你还想干嘛?” 还想继续看她的笑话吗? 她言罢回头,撞上苏涿光的凛然目光。 却见他站起身,从容理着衣襟,郑重其辞地对她说:“明日一早,我来提亲。” 顷刻满座寂然,鸦雀无声。 乔时怜在听清他所言后极为诧异,她讷讷道:“你说什么…” “乔姑娘,明日一早,苏涿光会去相府提亲。” 苏涿光重复着话,那嗓音掷地有声,亦是让芙蕖阁的宾客在瞠目结舌中又听了一遍。 只闻咚地一声酒盏落地,席中不知谁因迟迟未从这场面回过神来,不慎松开了手中盏,紧接着众宾沸然,惊声与议论如浪潮般乍开。 不远处,红木嵌玉的屏风将席中喧闹稍隔。 季琛歪着脖子从薄纱间窥探着苏涿光与乔时怜,他喜不自胜地回过头对静立一旁的丽妃道:“我就知道!他俩能成!” 丽妃虽面上亦喜,但那遥望着乔时怜的目光却掺着疑虑:“能让乔姑娘一个女子当众求娶…看来,她是真的极不情愿嫁入东宫。” 季琛一心尽在喜事之上,闻此言,他敛了几分笑意。 丽妃神思飘忽:“本宫知晓涿光身边有这么个姑娘能与之相近时,曾有心找昭月闲聊,问及这位乔家二姑娘。昭月毕竟是太子的胞妹,与乔姑娘也算得上相熟。” 季琛奇道:“如何?” “她无意间提过一事,乔姑娘少时痴于琴,亦颇具天赋,曾瞧上西域商人带到京城的松落幽阑琴,那琴是隐世宗师所制,多年前因战乱流落北蛮人手里,今被西域商人带到京中。因琴珍稀,西域商人要求竞拍者需抚琴于众,一展琴技。” 丽妃顿了顿,“乔姑娘本势在必得,最后却始终不敢于一众生人面前献技,错失了竞拍名琴的机会。” 季琛恍然:“难怪听闻京中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见之者皆赞口不绝,却少有人幸得一睹。原来乔姑娘竟是如此面薄。” 丽妃玉首轻摇,她喃喃道:“今此做到这种地步,也不知是东宫把她逼得太甚…还是她太过信于涿光…” 季琛不以为意,“良缘得成便是好事,又何必多得顾虑呢?” 丽妃温温一笑,“你啊,论心怀,这京中怕是没人比得上你了。” 话落时,却闻一娇喝蓦地传来:“季怀安!” 季琛脸色微变,收起折扇便往另处匆促而逃,还不忘撇话:“娘娘,一会儿可别说见过我啊,就说我已经打道回府了!” 丽妃无奈地望着遁去的身影,接而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步来,气喘吁吁地同她请安。 “奇怪,我方才明明见着了季怀安。丽妃娘娘,你见着他了吗?”小姑娘问道。 丽妃黛眉微挑:“他让本宫为他撒谎,声称没见过他。” 眼见那小姑娘恼着面将要发作,丽妃柔柔抿开笑,“本宫想要拜托昭月一件事。天色已晚,乔姑娘不识路,昭月帮本宫把乔姑娘送至宫门外,如何?回头本宫替你把小琛叫来。” 丽妃深知,苏涿光当众道出提亲,事关乔时怜,这风很快就会吹到东宫。故届时乔时怜离宴出宫,若有太子派人半道阻拦,有昭月公主相伴左右,其余人便不敢妄动。 昭月回头瞄了眼席中,凑近悄声问:“娘娘…苏少将军当真要求娶乔姑娘呀?” 丽妃点头:“涿光这孩子,说出口的话便不会反悔。” “居然是真的!” 昭月杏眼微睁,旋即折身往席中而去,“那本公主这就去亲自把乔姑娘送到宫门。” - 望舒皎皎,拨云揽霜。 乔时怜同昭月公主步于出宫的青石路处,身后两列宫女相随。离开瑶光宫前,她见丽妃的贴身女官同苏涿光交代了两句后,他便先行离了席,这反让乔时怜松了口气。 虽则她宴上一时冲动,为了不嫁入东宫向苏涿光提出求娶,但那股劲儿随着晚风吹散,她陡然清醒了过来,却仍旧感觉如梦似幻,极为不真实,连着此刻走起路都觉飘飘然。 一朝二人关系质变,她尚且不能适应。是以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将要成为她夫君的苏涿光。 夫君…?单是想着这陌生的称呼,乔时怜便忍不住涨红了面,她如何唤得出口? 看来,虽是东宫那边的危机暂行解了,往后同苏涿光的未知日子才是她应细思考虑的。 一旁的昭月打趣着她:“本以为乔姑娘会成为我皇嫂,没想到被苏少将军抢了先。” 昭月眉眼笑得弯弯:“不过这样更好!以后我和乔姑娘就能成为妯娌了!” 乔时怜惊道:“妯…妯娌?” 昭月掰着手指数着,“算关系,季怀安是苏少将军的表哥呢!不过因为是远亲,所以京中知道的人不多。” 乔时怜这才知,原来昭月的心上人是季琛。 行过转角,林影处见五六位太监碎步迎来,为首者向昭月躬身行了一礼:“公主殿下请留步。” 昭月不悦地撇撇嘴,“没见着本宫正忙呢?” 太监垂首道:“是太子殿下派小的过来的。殿下关心乔姑娘上回在猎场受伤未愈,特将御医请至了东宫。” 乔时怜神色凝住,落下了步不敢上前。 果然她在芙蕖阁与苏涿光的事传到了东宫! 她正想借口拒绝时,太监谄媚笑道:“且殿下还说,病症不能看之表面,殿下唯恐乔姑娘不疼惜自己,最好还是让御医亲自诊看一番。” 太监说着使了使眼色,其后的跟班便要越过昭月往乔时怜跟前。 但还未接近往后退而去的乔时怜,昭月侧过身一脚踹在了第一个人屁股上,把其踢倒在地,其余人蓦然顿在了原地,不敢上前半步。 只听昭月怒斥道:“狗东西!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还诊看?再不送乔姑娘回府歇息,没病都要被你们折腾出病来!” 乔时怜愣愣地站在昭月身后,心生敬佩。 从前她便听说昭月仗着其身份在皇宫中骄横霸道,无人敢惹,有时连着太子也退避三舍。但她认识昭月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其发脾气。 太监眼皮一跳,俯首续道:“公主殿…” 昭月不等他说完,“东宫是没教你们听懂人话吗?” 太监面露难堪:“这是太子…” 昭月冷哼一声,“还是说要本宫去把父皇请来,看看你们是怎么给储君效命的?” 此话一出,在场东宫之人扑通跪下了地,“请公主殿下恕罪!” 昭月瞄了眼伏身在地的人,“还不快滚?等着本宫把你们踢回东宫?” 待东宫的人灰溜溜走后,乔时怜犹疑道:“公主…你这为了我要是得罪了…” 昭月展颜一笑:“皇兄才不会为了这点事跟我发脾气呢,他这么晚了还把你请去东宫就没安好心,到时候出了事,理亏的是他自己。而且这皇宫里有父皇和母后给我撑腰,谁敢惹我?” 说完她又颇恼地竖着眉:“也就那个季怀安!每次都把我气得想把他捆起来扔宫里!” 乔时怜:“……” 季琛到底对昭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 半晌后,乔时怜于宫门拜别昭月,回身之时,恰见一身影杵立马车边,那衣衫抖落月色,撇开夜深。 乔时怜磕磕巴巴着话:“你…你为何还没走?” 苏涿光觉得奇怪:“为何要走?” “我,我以为……”乔时怜嗓音越说越弱,几近无声,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话来。 “上来。”苏涿光踏上马车时,见乔时怜还怔在原处,低头喃喃着什么,似是听不见他说话。 苏涿光:“……” 他瞥了她一眼,未几已是落步至她跟前,不由分说地把她横身抱了起来跃入了马车内。 乔时怜只觉眼前流光顷刻变幻,那熟悉的冷香已近于她鼻尖,还未让她从这眨眼间回过神,她已被苏涿光抱入马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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