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嫂失笑,太阳有些大,她眯着眼看她:“这是两码事,妇女能顶半边天没错,可每个妇女有每个妇女的优势和弱势,你过惯了城里日子,一来就挑这么重的水,怕是不行哦。” “洪嫂,我怎么感觉你说话一套一套的。” 洪嫂骄傲地挺直了身板:“那可不,我可是咱们岛上第一批脱盲的人!不仅识字,还读过好多本书哩!” “厉害。” 最后孟言软磨硬泡,洪嫂见她实在想去,到底心软还是让她跟上了大部队,能挑多少回来算多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海岛山多,树林多,适合人居住的地方反而少,山里也像个寻宝库,运气好能发现些野菜野果。 正逢五月,山间映山红开得像火一样明艳,一路走上山,山路陡峭,风光倒是好,这里的植物好像没受到缺水的影响,长得分外茂盛,也怪不得旱天岛民们都来山里取水。 孟言跟着洪嫂到达水源地的时候,部队战士们已经挑着水下山了,浩浩荡荡宛若长龙的一条队伍,站在山腰往下看,格外壮观。 “参谋长家的!”马嫂粗狂的嗓音吸引来了周围的人,本来还没注意到孟言的人这会儿都注意到了她。 当然,也包括走在队伍末端的江少屿。 孟言回头,干笑两声:“马嫂,叫我孟言就行了。” 马嫂抓着铁桶往小泉眼里舀,手脚灵活,不到一分钟一桶水就打了上来,满满当当的一桶,瞧着分量不轻。 “哈哈哈,孟言妹子,你也来挑水啦?” “嗯。” 马嫂笑开来:“哎哟你这初来乍到的,咋能走山路挑水呢,这不胡扯呢嘛!” “我也是这么说,非要来。”洪嫂笑着解释。 孟言往洪嫂身后排队:“这不是闲着没事干吗,能挑多少是多少,也不一定非要像你们一样挑满。” 上下扫视她娇小的身材,马嫂一副咋舌的样子:“没走惯山路的人啊,估计打不满也够呛哦。” 孟言无奈一笑:“没事,尽力而为嘛。” 孟言嘴上轻飘飘说着尽力而为,可当她亲眼瞧着马嫂瘦弱的肩膀挑起两大桶水的时候,不由得悬起一颗心。 看这前后装满的两大铁桶水,估摸着加起来怎么也有三四十斤,可穿梭在陡峭的山路上,马嫂走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好像走在平坦路上似的。 洪嫂没给孟言的桶灌满,两只水桶每桶装三分之二,结果挑起来还是很重。 “不行,这铁桶本身重量就不太轻,水装进去好沉。”肩膀跟压了两座大山似的。 “是呀,这种力气活没做惯的真不行。”洪嫂帮她扶住扁担,才将铁桶重新放下:“把水倒了吧,你不行。” 孟言不想就这么放弃,两桶水都抬不走,显得她也太弱鸡了:“我再减点试试。” 于是每桶水又给倒了三分之一出去。 这下倒是不那么重了,可又出现了新问题——没挑过担子的人看着别人轻轻松松总会出现自己也能行的错觉,实则一上手就会发现,不说重量,光是平衡就很不容易掌控,像初学者学自行车,刚开始摇摇晃晃,只有学会了才能够跟马嫂一样健步如飞。 再加上山路的加成,她每走一步都晃。 洪嫂担忧地跟在她身后:“要不算了,你这晃晃悠悠,我好怕你滚下去。” “不会,我觉得挺轻的。” 说罢还颠了颠,吓得洪嫂连忙伸出一只手虚空给她托了托,好在是有惊无险。 山里吹来凉爽的风,头顶还有树荫遮蔽,如果不挑水,在这个季节逛山林还是很舒服的。 孟言抬头呼气,想抹汗却空不出手,身边陆陆续续经过的小战士一口一个嫂子喊: “嫂子您别挑,我们来就行!” “嫂子小心路滑,别摔咯!” “嫂子好!” 说说笑笑,是挺热情没错,可一口又一口的嫂子弄得孟言怪不自在。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吴副参谋长忽然一脚踹到一个小战士的屁股墩儿。 “傻乐什么,看路。” 小战士忙收回目光,才发现自己差点撞树了。 挠挠头,憨里憨气:“嘿嘿,副参谋,咱嫂子太好看了。” 吴锡城睨他:“再好看也不是你的。” 小战士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替咱参谋长高兴。” 吴副参谋简直无语:“人自己高兴就行了,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替他高兴。” 小战士仍旧嘿嘿傻乐。 孟言这边跟洪嫂蜗牛速度挑着水,连小孩子都比他们快,洪嫂还看见了江少屿,同他打了声招呼。 “参谋长!” 江少屿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没看她身前的女人,径直挑着两桶水下了山。 人家都是走,他好像是飞的,孟言这边踱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走了还没五分钟,就与提着空桶上山的江少屿碰上面了。 他咋这么快? “参谋长!”洪嫂中气十足的又喊了声,就是没看见他的人这会儿也看见了。 孟言的眼睛一直注意着脚下路,洪嫂这洪亮的嗓门一喊,她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前面男人。 好嘛,一个分神身体不由自主晃了一下,幅度不大,她觉得自己能调整过来,偏偏面前男人伸手更快一步将她扶住。 这不扶还好,一扶就真的倒了,倒就算了,还没站稳,连桶带人狠狠倒向了江少屿的怀抱。 江少屿下意识将这软玉温香接了个满怀,她的头磕在他坚硬的胸膛,馨香味儿盘旋着在他鼻端萦绕。 而这一幕看在外人眼里,那就是江参谋长及时救下了要摔倒的孟言! “谢谢。”刚才那一阵把她吓得够呛,半山腰呢,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江少屿跑得这么快就是怕孟言会摔跤,风风火火返回山上,这女人果然就在他面前摔了。 他心悬地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幸好接得快,不然指定出事! 想着,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将孟言肩上的扁担和水桶一并接过,继而沉声对她说:“以后别上山挑水了,你不适合。” 不合适?大家都合适,她怎么就不合适了?哪有不合适的人,只有不想干的人。 心里腹诽,面上还是很乖地应下:“哦……” 一副逆来顺受的乖巧模样,像个受气包小媳妇。 江少屿的喉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滚了滚。 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挑起她的水桶三两步就下了山。 孟言亦步亦趋跟着:“江同志,这里路平了,我来吧,您去忙。” 江少屿不说话也不停下,挑着两桶水走得比飞还快,孟言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不禁看向他的腿,嘶——真特娘的长! …… 东丰公社后勤部卫生所。 “真的?还帮她挑水?” “是啊,好多人都看见了。” “挑个水也要人帮,矫情……话说那女的什么时候来的啊,真长得那么好看?还仙女,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杜艳华给最后一位病人扎好针,又调整吊瓶:“昨天就来了,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最近生病的人少,没人来卫生院,我们也没出去,咱这儿偏僻,收不到最新消息很正常。” “昨天?”吕春红心中警铃大作:“走,咱得去瞧瞧!” 也顾不得手里还有活,拉起杜艳华就往门外走。 杜艳华无奈,本不想老远跑去洪嫂家,可自己偏偏也是好奇的,于是扭头交代了句:“小罗,看着点,我们出去有点事。” 那边正在柜台边擂药的小护士蹭的抬头:“好,春红姐、艳华姐你们去忙吧。”
第14章 他是香饽饽 莫非没看上她? 这边,孟言跟在江少屿身后回了洪嫂家。 一进院,这男人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不用问也不用找,挑着两担水径直入了厨房,找到水缸的位置将水倒下,动作极其熟练。 孟言挑的这两桶水实在少得可怜,两桶水加起来还没有一桶多,往水缸里倒时,好像捏着一瓶矿泉水往水库里倒似的——不顶事。 好在他没说什么嫌弃的话,倒完以后孟言向他道了声谢。 江少屿瞧了她一眼,应道:“嗯,走了。” 说完就真的走了,孟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冷漠还是热情。 说热情吧,人家一句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 说冷漠吧,人家大老远帮她把水挑回了家…… “孟言妹子。” “洪嫂。” 洪嫂挑着两大桶水回家,孟言小跑着上前搭手。 “刚才看见参谋长从我们这儿走了,怎么不让他多留会儿,你们俩这不是处着对象吗,多相处会儿啊。” 孟言扶着铁桶上的绳子说:“现在是上班时间,他帮我挑水就很好了,留下来不合规矩。” 洪嫂豪迈地笑了起来,卸下铁桶:“你啊,真是一点也不急。” 孟言失笑:“我有什么可急。” “妮儿啊,你是真不知道。”洪嫂看了看四周,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凑近她:“参谋长是咱岛上最香最香的香饽饽!多少女同志盯着他啦?没准哪天就被谁咬上一口。现在你们俩住得远,你不主动他也不主动,那还怎么培养感情?” “这么香呢?”孟言语调慢悠悠的:“我觉得不用着急,我现在连这里的生活都还没弄明白呢,感情的事儿顺其自然吧。” 他若真这么抢手还至于单身?说明眼光也是挑剔的嘛。那她就更不用着急,顺其自然就行,人家看得上就看得上,看不上她上赶着主动也拿不下。 这边刚说江少屿抢手呢,那边觊觎香饽饽的人就来了。 “呀,吕医生,杜医生!”还是洪嫂先看见的人,吼着嗓子打招呼。 “洪嫂,所里新到了一批跌打药,给您送来!”一个穿着白大褂,麻花辫缠成一圈的女同志手里拿着药膏疾步走进了小院儿。 这年头大部分女同志的发型都是麻花辫,就连孟言都随大众扎麻花,从院外走来的这俩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其中一个看起来与众不同,扎个麻花辫也扎出花儿来。 编好麻花还不算完,她要用紫色的发带缠一圈,最后绕成一个圈挂在肩膀,偏偏她生了张成熟的脸,配上这样幼稚的发型,有些违和。 “哎哟,快请进快请进,咋还亲自给我送来了,麻烦你们了!” 洪嫂一直有腰痛的老毛病,药膏每个月都不能断,每次都自己上卫生所买,可今儿个吕春红给她送药?这倒是头一回稀罕事。 吕春红脸上悬着明媚的笑花,走来时目光虽落在洪嫂身上,余光却没错过孟言。 “这不正好要去部队嘛,顺路就给您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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