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犹豫,她走进去,打算学上几句,回去逗福安开心。 本朝对女子并不算严苛,女人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仍有受限。 为避免麻烦,姚环音还是戴了一顶帷帽。 白色轻纱并不完全阻隔外界,但路人见状,知道是女子,碍于礼数,也并不会靠近她。 她坐在茶楼的观众席上,就像是和旁边的一众男子割裂成两个空间。 二楼的阴影垂落在姚环音身上,她需要轻轻撩开前方薄纱,才能看清杯中茶水漂浮的细碎梗末。 台上的故事已经讲了一半了。 但坐下听这一会儿,姚环音也能听明白,这是个惩治贪官,为民除害的故事。 讲到高潮的时候,贪官落马,台下一阵叫好。 姚环音没有跟着喝彩,倒不是不喜欢这个故事,只是她已经被其他人吸引了。 “这唱词戏文的贪官有青天大老爷整治,但现实中的佞臣,怎就无人管顾呢?” 姚环音连茶都不喝了,八卦的心让她屏气凝神,生怕嘈杂的环境音遮盖了前方二人的交谈。 “可不是嘛,据说那柳侍郎,为了讨好朝中官员,竟然私下做那种买卖。” 另一人问何种买卖,那人哎了一声,挤眉弄眼一阵,另一人方才领会。 “前一阵大理寺断案,查到了有太子宠妾的表妹前来投靠,还未到洛阳,就被他手下人拐走。因着样貌平平,才阴差阳错逃过一劫,几经周转,竟卖到东宫做婢。正巧了不是,就被那位宠妾挑进院里,这才揭开了这伪君子的面具。” “就没人管管吗?” “管?你告诉我怎么管。你知道柳侍郎的亲侄子在哪任职吗?” 那人摇头,明显不知情。 “正是前段时间,负责查醉月楼私买良家一案的柳司直啊!” 他们正议论着,突然听见后面一声清脆刺耳的破碎声,原来是一个头戴帷帽的年轻娘子手滑,不小心摔碎了手中茶盏。 瞥了她一眼,两人继续聊天。 姚环音却无心继续听他们谈天阔地了。 她只知道人言可畏,现如今街头巷尾已然出现这种流言,柳聘风可能会因此遭受牵连。 世事难料,若此事越传越广,难免惹怒天颜。 柳聘风不是小说中的男主,他无人救赎,更无人在意。 天子一怒,恐怕就是他半生蹉跎、半生落寞的开始。 可姚环音不忍,她想起柳聘风站在醉月阁顶楼,白衣胜雪,霁月光风,温柔到像是生怕吓到她。 那时他说:“姑娘放心,在下此次来,正是为救你。” 教她如何能忘怀。 等姚环音反应过来,她已经失魂落魄走出茶楼,走到不知何处了。 此处已经不是道长们给她指的那条街道,若想要回去,估计还要费一番口舌。 只是这一片人少,她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扇熟悉的门前。 正是柳聘风的住处。 ---- 璇宁也是特别好的女孩子,只不过戒备心比较强
第8章 入狱 还未踏出的脚步,就此停滞不前。 一个异世孤魂,连身份都不可为世人所知,明哲保身已然是上上之策,怎敢奢望去救一颗注定枯死的树。 门口有响动,她匆忙放下眼前帷帘,侧身快步离去。 到底是不舍,于是她在拐角处的墙根停下,偷偷往后看了一眼。 所幸只是小厮出门办事,并未看见柳聘风。 姚环音松了一口气,步子却再也移不动了。 今日不是休沐,不知为何,墙内却传来一阵琴声。 飘渺流畅,细微悠长。 琴声出自谁手,姚环音已经猜到了. 一晃神,琴声渐悄,姚环音也该离开了。 她在墙边抬起头,觉得围墙并不算高,但就如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雷池。 越是咫尺距离,越是遥比天涯。 就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喊住她。 “姑娘留步。” 原来是丁叔,他仿佛并不知道帷帽后的女子是谁,弯着背把手中东西递给姚环音。 是一本书。 “我家大人说,欠了姑娘点东西。只可惜那东西不小心丢了,姑娘若要怪罪他,他毫无怨言。只盼姑娘收下他一点歉意,若他日再有相见之时,必当百倍奉还。” 姚环音拿过书,赫然是《诗经》,并不算什么贵重东西,然而厚的非比寻常。 她没有在意,问:“大人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吗?可若真算起来,我仍旧欠大人良多,这恩情,如何算得清、还得完?” 丁叔仍旧没有看他,道:“大人说,人与人的缘分本就浅薄,他不是挟恩图报之人。姑娘莫要牵挂往事,那只是他作为司直应该做的,纵使落难的不是你,他也同样肯施以援手。” 姚环音感觉白纱实在阻碍视线,让她眼前一片模糊。 她赞叹:“柳司直高风亮节。” 随后转身离开,再不犹豫分豪。 丁叔看着地上多出的一滴水痕,以为又下雪了。 他抬起头,天空灰蓝,并无雪花飘落。 叹了一口气,他蹒跚着脚步回到墙内。 院内除却柳聘风,还有一众人。 柳聘风见丁叔回来,自然知道事情已然办妥当。 再无牵挂了。 他起身冲最前面的人行礼,弯下了刚刚一直笔挺的脊背。 “罪臣柳聘风,甘愿认罪。” 连一句辩驳都没有,从容跟在曾经的同僚身后。 念及旧情,周显不忍给他扣上枷锁,更不忍看他这般招摇过市、引人注意。 他知道柳聘风的秉性,自然不信他是主持醉月阁的主谋。 只是证据确凿,根本无从辩解。 所以周显恳请低调从事,秘密逮捕柳聘风。 这是他作为朋友,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 山前雪已净,万里晴空。 出了冬日后第一个好天气。 春日宴将至,姚环音不敢懈怠,这几日都跟着道长们学习,生怕到时候在璇宁面前露怯。 正背诵着一句难缠的文句,见福安扭捏坐在她身旁。 若是平时,她定要捉弄自己,故意打断她的背诵,今日却乖巧坐在身旁。 事出反常必有妖,姚环音放下经书,问:“说吧,你是闯祸了?” 福安脸色并不好看,听到她调侃自己也并不羞恼,反而欲言又止。 姚环音察觉到不对劲,又问一次:“怎么了?” 福安下定决心似的,道:“春日宴不必去了。” 姚环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她道:“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这副表情?” 见福安红了眼眶,她渐渐心慌,伸出袖子替她拭泪。 “璇宁绝食三日了。我只听来回话的人说,她不肯与那下了大狱的柳聘风退婚,和家中闹得厉害,谁也不肯见……” 还在为她擦眼泪的姚环音指尖一顿。 “你说谁入狱了?” 福安这才大哭起来,这次的眼泪是真的止也止不住了。 “对不起,环音。”她哭到声音都在打颤,“我十几日前就收到消息了,只是不敢告诉你。” 福安的帕子触碰到姚环音的脸时,她才恍然发觉,泪湿满面。 “为何?”环音抓住福安的肩膀,一口气卡在喉中。 被她抓得肉疼的福安也不敢哭了,她只说是柳聘风承认了自己为了仕途前程,以醉月阁为桥梁,私下贿赂朝中要员。 圣人大怒,要判他死刑,择日问斩。 忽而天地无声,只觉耳旁轰鸣作响。 眼前福安越来越模糊,明明她还在张口说着什么,姚环音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感觉心口有什么被抽离了,一口气没喘过来,竟然昏倒了。 再醒来已然是几个时辰后了,她看见福安双眼哭得像兔子一般。 可姚环音无心安慰公主,她只觉得,人命真的这么贱吗? 她刚来这里就被拐卖,但她从未怨过这里。可听见柳聘风认罪,择日问斩的消息,她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为何会心如刀绞。 她爬起来,不顾福安阻拦,跪在地上求她:“殿下,我自知不该求你什么。但柳大人于我有恩,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福安这些日子本就把她当作姐妹了。她扶不起比她更高的姚环音,只好也跪坐在那里,问她有什么想做的,她一定尽力帮忙。 “我要下山,至少让我见他一面。” 福安面露难色,她纵然受宠,可终归手无实权,常年在上清观中蹉跎岁月,不问世事,她并不知如何帮她。 甚至,福安连下山看一眼病中的璇宁都不能。 可她看着姚环音的泪一直流,往日流光溢彩的双眼了无生机,又想起璇宁前来祈福时的羞涩,咬咬牙道:“你拿着我的令牌下山,我让阿霖接应你。若出了意外,你就说是代三皇子巡查,杨氏与我母后交好,父皇不会怪罪的。” - 柳聘风自入狱后,并未遭人诘难,但总归是囿于一方狭隘牢笼,难免日渐消瘦。 加之消息闭塞,忧思难止,连面上的胡须都生长的快了些许。 夜半悄然,他并不与其他犯人关押一处。司狱见他时叹了口气,亲自委派人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关押他,说是怕他与旁人串通生事端,实则是特意关照。 所以有人进来时,他瞬时就清醒了。 周全领着一人过来,低声嘱咐了那人什么,然后才一同走过来。 钥匙响动几下,沉重的铁链落地,那人急匆匆扑过来,如幼鸟归巢。 “柳大人。”姚环音摘下掩盖面容的兜帽,一张脸被风吹的红彤彤的。只是眼睛周围的肿胀不能掩盖,必定是哭过了才进来的。 “怎么看起来这般狼狈?是上清观有人为难你吗?” 都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了,柳聘风竟然还有闲心管她受没受欺负。 姚环音摇摇头,道:“大人才是,只月余没见,模样憔悴的仿佛老了好几岁。” 柳聘风哑然失笑,说:“你不该来这里,清白的女儿家平白沾了我的晦气。” 姚环音回他:“大人难道不清白吗?醉月阁之事绝对与大人无关,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你的私心吗?大人总想着一力承担,但旁人岂会轻易放过柳侍郎?” 来时,她已然听福安说了,柳侍郎早已和太子串通一气。 如今醉月阁的事败露,恐怕是想推他做替罪羊。 皇上未必不知柳侍郎是谁的党羽,但太子蒙羞,毕竟有损皇家颜面。 只是没人想到,柳聘风会自愿承担一切。 “你傻不傻,你可想过……想过那些要你活下去的人?”姚环音顾不得礼数,捶了他一拳。 柳聘风一声抱歉,又让她心中泛起酸涩。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9 首页 上一页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