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陆稼夸了一句,棠家长子是个心胸开阔、不患得患失的,也足以窥见棠家家风之正。 提起棠墨晚,陆稼赞道:“棠兄爱子今年定能蟾宫折桂。” 棠溪白笑眯眯道:“犬子愚笨,倒是望云可期啊,若是陆老弟能多留几日,定让犬子同望云好好讨教下。” 陆稼连连摆手:“棠兄谬赞了。” 棠梨知道她爹这话倒也不算错。 哥哥虽然也是青年才俊,但于才学之上,的的确确是差了陆辰远两分。 前一世哥哥和陆辰远同一年科举,最后中的是二甲传胪之喜。 但陆辰远却是一路得了解元和会元的,这是最后殿试的时候,陛下不知道为何赐了他一个探花。 也因此与三元及第失之交臂。 听说当时陛下还在朝廷上笑着指了指裴时清:“这后生倒是有几分你当年的风采。” 又对陆辰远说:“只是朕也无心叫你做第二个裴时清,便点你一个探花,你可服气?” 虽说最后不是状元,但探花郎的名头也叫陆家和蒋家大为欣喜。 那日陆辰远上京游街,与三年前裴时清游街一样,挤攘得水泄不通。 不少未嫁的女子听说这探花郎已经在老家有了婚约,竟当街哭起来。 当时棠梨在家中听闻喜讯,初时喜悦不已,后来却也开始患得患失。 她明白自己不差,但未婚夫一举成了炙手可热的探花郎,没由来的让她生出些忐忑。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探花郎,拒绝了上京众多勋贵大臣的示好,扭头便将自己出身小地方的未婚妻娶进了门。 有适嫁女眷的大臣虽然惋惜,却不得不称赞一句这探花郎当真有情有义。 一时间陆辰远在同届举子中的口碑竟是无人能比。 只可惜陆家很快便被卷入了太子谋逆案,那个令众人惊艳的少年探花郎到底也只是昙花一现……还未来得及留下足迹,便彻底湮灭在长河之中。 棠梨回想起前世种种,只觉如同雾里看花,极不真实。 凭心而论,陆辰远好吗? 是极好的。 他相貌端方,品性俱佳,家风严正,除了性子略微古板严肃了些,竟是哪哪儿都挑不出错来。 若是当年没出事,这样的人,必是携手一生的良伴。 只可惜……因着那一场大难,棠梨却觉得,她与他之间,似乎生生被老天划出一条河来。 河里,淌的是父兄、亲友的血。 重活一世,她愿意提早为陆家谋出路,试图扭转命迹,乃是不忍,乃是为报他当时那一箭之恩。 却不代表,她会愿意淌着河水,再度走到他面前。 作者有话说: 小陆:开局即被放弃
第7章 青梅 ◎姑娘家原来那么难哄的吗?◎ 陆辰远正在用着一道清蒸银丝鱼,这鱼肉质甘甜鲜美,的确好吃。 他正细细咀嚼,忽然察觉有人在看他。 他下意识偏头,正好对上棠梨复杂的视线。 陆辰远一愣,于是一根鱼刺便卡在了他喉头。 少年急急放下木箸,端起桌上的水猛灌。 银丝鱼鱼刺细软,倒也不担心有什么大碍,只是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又碍于面子不敢表现出来的模样,棠梨没忍住弯起唇角笑了下。 陆辰远好不容易将鱼刺吞了下去,却看到棠梨在偷笑,一双原本生得有些锐利的眼都瞪圆了。 倒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一顿饭毕,棠溪白和陆稼有意让一对小儿女多相处相处,便支使他们去外面院子里逛逛。 陆微雨一扭屁股,也想跟着去,却被蒋蓉瞪了回来。 蒋蓉心里清楚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既然如此,她当然也乐得看儿子和未来儿媳好好相处。 这恐怕是两人婚前为数不多的相处机会了,小女儿去添什么乱? 陆辰远和棠梨便在一屋子人目光的驱使下出了屋。 或许是因着昨日下了雨,暑气消散了些,晚风习习倒也凉爽。 院子里栽着几棵海棠,如今过了花期,只剩下一树绿叶,在晚风里招摇。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踱步。 奈何棠梨家的院子实在是小,走几步路便到头了。 走了几圈,两人都一言不发,一时间气氛竟有些沉闷。 重生之后,棠梨原本想寻机会告诉陆家自己打算退婚,但后来……又想到陆家那位老太太。 陆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这几年缠绵病榻,大限将至。 前一世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个冬天,开春的时候却死在了瘟疫里。 听闻陆老太太在去世之前,一直念叨的,竟是棠梨和陆辰远的婚事。 病榻之前,她要陆稼承诺,陆家会风风光光将棠梨娶进门,往后待她如亲子。 大庆守孝只需三个月,三个月后,陆家谨遵老人家的叮嘱,将棠梨娶进了门。 人祸尚可躲,天灾不可避。 这一世陆老太太多半也是熬不过这场瘟疫的。 她不忍心这样一位亲和的老人家在生命最后的岁月里,听到的是自己天之骄子的孙儿被人退婚的消息。 毕竟这对任何一个有头脸的人家来说,都是掉面子的事情。 所以棠梨已经想好,自己会在陆老太太驾鹤西去、陆辰远中了探花之后,再与他退婚。 毕竟一来成全了陆老太太的心愿,二来不影响陆辰远科举,三来…… 那时候他的身价水涨船高,上京的簪婴世家有不少适龄的女子,配他刚刚好。 况且对于陆家而言,女方上门退亲,并不会使自己落下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头。 想必届时陆家不会再纠缠于此事。 陆辰远沉默地跟在棠梨身后。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投映在棠梨身上,她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珊瑚耳坠随着她行走轻轻晃动,他的心便也跟着一晃一晃。 她不开口说些什么吗? 陆辰远对棠梨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经年累月的这些信函。 信里的她,应当是一个性子活泼开朗的姑娘,方才种种,也的确印证了他的猜想。 只是为何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她看起来这么沉闷。 陆辰远思量了片刻,心想或许是因为女儿家抹不开面子,他应当说些什么才是。 方才被鱼刺卡住,此时喉咙还有些微痒意。 对了,鱼。 于是陆辰远开口:“棠姑娘以前的信上提过,扶梨县城南有一条小河,里面可以捉鱼……” 棠梨偏头打量了他一眼。 说话还是那么笨。 “或许是前些年捉得狠了,现在那里已经没什么鱼了。”她说。 陆辰远哦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他又说:“我记得以前棠姑娘写信告诉我,你和棠家兄长、棠伯伯的名字都有一个共同点,但是信上却没有说是什么。” 棠梨偏头回忆了一下,记起这似乎是十岁还是十一岁的时候写信告诉他的事情。 这都已经过去多久了? 不过她还是开口告诉他:“我爹爹唤做溪白,我哥哥唤做墨晚,我叫棠梨,我们的名字里都带了一种颜色。” 陆辰远愣了愣。 棠梨的名字带了什么颜色?旋即他又想起,“棠梨”正是草木合落之色。 于是他干巴巴称赞道:“的确如此,棠伯父当真是个有趣之人。” 棠梨不再说话,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陆辰远的后背却出了薄汗。 姑娘家……原来那么难哄的吗? 还是说当年她写信给他,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漠,以至于如今看他不顺眼? 于是陆辰远思量了片刻,又开口道:“棠姑娘,当年你写信给我,我却几乎没有回信,是因为我的生活的确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说道的。” 棠梨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不过只是幼时无聊,随意提笔写下的一些童言稚语,你也不必太过当真。” 少年的眼眸里透出些难受:“我虽然回信寥寥,姑娘写的每一封信却都是有仔细看过的。” 棠梨心下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的陆辰远……还不似一年后的那个他心思深沉,略显阴郁。 即将到来的这场灾祸中,陆家也是不好过的。 在人人自危的情况下,谁还顾及得上一个五品大臣? 听说陆老太太在去之前也是遭了不少罪的。 加之后来他们又得罪了孙朝洺,更是被明里暗里地针对。 棠梨嫁给他的时候,那个探花郎已经不似眼前少年,而是过早的被风雨磨练,长出了坚硬的羽翼。 但棠梨知道,这少年的心,向来是柔软的。 他们大婚当日,棠梨被牵连入狱的时候,他居然抓着她的手说:“我对你从无半分情分,若是此事尚有转圜余地,我会派人给你休书一封,从此你与我陆家毫无关系。” 先不论棠家满门皆是有情有义之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摘清自己,避之不及。 至少他在大厦将倾的时刻,还想要保护她的这份心意……棠梨是感怀的。 陆辰远见她迟迟不说话,愈发紧张。 棠梨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我刚才开玩笑的,虽然的确是童言稚语,却也是费了心思的,否则还配不上我将信遥遥寄去上京的那点银子。” 少年也随之笑了起来,眉眼像是被晕开的水墨一般,透出几分温和。 *** 扶梨县地盘不大,没什么好去的地方,天气又热,蒋蓉便每日呆在房里看书纳凉。 好在书院是不缺书的。 陆辰远则去书院随着众学子听了几次课。 毕竟只是县上的书院,先生水平有限,陆辰远听了几次课之后便不再去,转而专心向棠溪白讨教些问题。 棠溪白也是正经的同进士出身,又做过几年官,陆辰远虚心讨教,一些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竟也茅塞顿开。 三个男子整日里凑在一起,蒋蓉也有自己的乐趣,最后只剩一个陆微雨无聊极了,便每日缠着棠梨。 棠梨带她玩闹了几日,最后也倦了,就问她想不想画小像。 “棠姐姐要给我画小像?”陆微雨有些好奇。 此前娘亲也给她请过一个画师来为她画小像,听说那画师还是上京的高手呢,画得却不好看。 反正除了衣着首饰相似,陆微雨是不认识画上那个人的。 陆微雨别扭道:“之前娘亲请人给我画过一次,但我觉得不好看……” 棠梨神秘一笑,“好不好看我帮你画一幅不就知道了?” 陆辰远向棠溪白讨教完问题回来的时候,看到书房半开着窗。 许是夏日蚊虫多,屋内点了艾,夹杂着点点艾香的风往他这边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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