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与不是,他都不会娶这个叫桓玉珠的女子。 桓颢呆呆地想了想,道:“奶娘,人有命运吗?你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冯奶娘一怔,笑道:“人当然是有命运的啦。像哥儿命好,生来就是主子,我们命不好,生来就是服侍人的。我的命运,就是照顾哥儿你长大成人,将来为官做宰,封妻荫子,我们这些人,好歹服侍你一场,也跟着享享福罢咧。” “我不做官。也不娶妻。”小桓颢正色道。 冯奶娘又是一怔,好半晌,才扑哧一笑,道:“哥儿才多大年纪,哪里就懂得做官娶妻的好处了?别混说了,时候不早了,哥儿再多睡会儿罢。” 桓颢也不理会,躺下,闭上了眼睛,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响,思绪早已荡开去。 * 这天一大早,沈氏梳洗罢,戴上帷帽,让陈婆子和柴二跟着,戴着庾夫人给的那个羊脂玉镯子,进了一家当铺。 柴二留在门外守着,只有陈婆子跟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陈婆子身上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脸上挂着轻快的笑。 柴二一见,便知道那个镯子当了不少钱,够他们撑好长一段时间了,心里也跟着高兴,却并不多话,只沉默地跟着沈氏后面。 回到南壶巷,沈氏把银钱放好,又根据需要,拿了一些钱出来,装在一个樟木小匣子里。 沈氏命陈婆子把家里所有下人全都聚集到堂屋大厅。 奶娘抱着玉珠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玉珠昨夜没睡好,此刻还蔫蔫的。 柴二、柴家的、喜春一家三口人,陈婆子、紫竹,还有奶娘,全都来齐了。 下人们进来时,仍一一地唤沈氏:“奶奶。” 同过去一样。 他们都看着沈氏,仿佛还拿她当这宅子里的主子看待。 可沈氏自己却清楚,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姨奶奶,她只是一个身份和地位都很卑贱的外室,还是一个被男人抛弃了的外室,根本不配使唤这么多的仆人。 “敦三爷……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我也进不了桓国公府,你们也不必再叫我奶奶,只叫我沈娘子便好。你们都是好的,但我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人……只能留下陈妈妈,你们都领了月钱,各自去了罢。”沈氏面色沉肃道。 往日里沈氏说话,虽未必总是言语含笑,但从不给人疏离之感,但此刻,她年轻秀丽的脸庞显出一丝疲倦和彷徨来。 话音一落,众人脸色都有些异动。 除了姚奶娘,其他人都是卖身到这宅子里当下人的。要离开,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再次被主家发卖,要么自己掏银子赎回身契。 沈氏虽没有明说,但众人都清楚,她这是把选择权交到了他们自己手上。 * 紫竹今年已经十六,生得有几分姿色,但她不是金陵本地人,原是被拐子卖了的,她没有地方可去,也想不起自己老家在什么地方。 她被辗转卖了几次,之前遇到的人家,不是少爷荒唐好色,欲强迫她当通房丫鬟,被当家主母发现后,反把她打一顿,发卖了;就是老爷骄奢淫逸,趁主母不在家,强逼她成事,珠胎暗结,反被老爷的宠妾给打到流产。也不给她治病,就把她卖了。 她年纪轻轻,却像货物一样被卖来卖去,更被主人家肆意蹂|躏,来到南壶巷,反倒是她这一生中,最轻松快活的日子。 她不想再过原来的日子。 “娘子,我不走。我情愿留下来,伺候娘子和小姐,我不要月钱,只求三餐温饱。我可以做锈活,拿到街上去卖,我、我不白吃饭。”紫竹跪下道。 众人都看向紫竹。 紫竹长得白净,行动温柔,又到了嫁人的年纪,沈氏若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做妾,至少能卖二三十两银子。 沈氏眨了眨眼睛,沉吟半晌,“你起来罢。以后留在这里,跟着我们一起过日子罢。” 紫竹磕了一个头,站到沈氏身边去了。 接着开口的是柴二。 “求娘子开恩,奴才一家也情愿不要月钱,留下来看家护院。这次,原是奴才没把差事办好,连累娘子……奴才愿意将功补过,只求娘子不要赶我们走。” 沈氏低头想了一回,“我知道了。” 轮到姚奶娘。 姚奶娘总算很爽快地答应拿钱走人。毕竟,她在乡下还有自己的家,丈夫和孩子还等着她回去照顾呢。 现在主家肯主动放人,她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沈氏看着女儿,女儿年纪还小,需要一个玩伴。 但白养着柴二一家三口,开销就会大许多。 桓玉珠自然明白母亲在顾虑什么。 沈氏是穷苦人家出身,深谙人间疾苦,对比自己还不如的人,常心怀怜悯。 只是坐吃山空,若留下这么多人,压力很快就要降临到她们头上。 沈氏虽对桓敦仍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可庾夫人的到来,也确实在她的心里钉进了一根名为现实的钉子。 桓国公府的老太爷过身,按照本朝律法,桓敦需要服丧二十七个月。可他却于亲爹热孝之中纳了她,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要受杖刑一百。大概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桓敦便是怕这个,才不要她们娘儿俩的罢。 庾夫人出自高门大户,她不点头,沈氏便半点机会都没有。 沈氏对自己的处境,终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 这辈子,她都进不去国公府了。 “家里不能留下你们了。喜春还小,你们若是放心,可以留下她,给大姐儿做个伴。等她年纪大了,你们想接出去,也随你们。”沈氏看着柴二夫妇道。 柴二夫妇对视一眼,脸上有恓惶之色。可沈氏的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硬要赖着不走,无非是坐吃山空,拖着她们更早陷入贫困之境罢了。 如今沈氏愿意留下女儿喜春,倒也算是成全了他们,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柴家的流着泪磕头道:“多谢娘子。” 于是,柴二夫妇拿银钱替自己赎了身,去别处赁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开始探索别的营生。 姚奶娘拿了月钱,收拾包袱,痛快地走了。 剩下陈婆子、紫竹和喜春三人,陪着沈氏母女,继续在这宅子里熬活。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两个小团子就要初遇啦~ 啾咪~ - 捉虫~?。
第7章 007 ◎路遇强盗?◎ 007/木云木夕 当下,众人收拾停当,该走的,俱已打发走了;剩下的,都在沈氏的卧房站着。 沈氏抱着女儿,坐在南窗底下的贵妃榻上,随口说起昨夜大姐儿做噩梦,定是被白天庾夫人等人吓着了,所以想带大姐儿去寺庙拜佛,一则给她安安心神,二则顺便散散闷。因问道:“你们可知哪里的寺庙比较灵验?” 紫竹对求神拜佛的事情不感兴趣,便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陈婆子道:“金陵香火最鼎盛的寺庙要属东崖山的济安寺,常听人说,那里风景也美,寺庙里的斋菜更是金陵一绝,好多官家太太都慕名而去呢。” 沈氏听了,便道:“ 那咱们便也去那里罢。”说着,便命紫竹、陈婆子打点银钱、水、干粮和伞具等物。 玉珠一夜没睡好,蔫蔫儿的,更想补觉。可沈氏不让她睡觉,说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又要闹觉,因命喜春逗着小姐玩。 玉珠心说自己从不闹觉,但她什么也没说。 面对才和父母乍然分离的喜春,玉珠心里是同情的。所以,当喜春像逗弄小孩子似的逗弄自己时,玉珠也很配合地笑了。 甚至发出了小孩子独有的乐不可支的笑声。 喜春自己也被小姐的笑逗乐了。 沈氏见了,也露出了笑容。 过了一会儿,紫竹和陈婆子已经收拾妥当,沈氏等人就要出发时,喜春忽然道:“娘子,我能……一起去吗?” 沈氏看了喜春一眼,神色微沉,似乎没料到小喜春会提出这一茬。顿了顿,便道:“东崖山在城郊,路途甚远,咱们没有马车,只能步行……你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走得了那么远的路?” 言外之意,便是不欲带她同去。 喜春一听,咬了咬嘴唇,低头了嗯了一声。 玉珠眨了眨漆黑水润的眸子,不忍让喜春一个小丫头独自留下,因伸出胖乎乎的小藕手,牵了喜春的手,撒娇道:“喜春……去。” 喜春深褐色的眸子里果然乍现欣喜,但她不敢多说什么。 陈婆子见喜春可怜,便道:“春丫头,你自己能走么?你走累了,可不兴喊累,我们不会背你,你得自己走。” 喜春忙点点头,“我自己能走。我不要人背的。”小丫头一脸的倔强。 沈氏见状,也只好带着她一起去。 * 主仆五人锁上大门,准备出发。 还没走出几步,就迎面碰上昨日那个死皮赖脸追进门来探听八卦未果的孙婆子。 孙婆子一脸八卦地看着她们,打听她们干什么去。 沈氏戴着帷帽,用背带背着女儿,绕开孙婆子,往前走了。 孙婆子脸色一沉,又去缠紫竹,紫竹只不理她,却也躲不开她。 陈婆子背着一个包袱,走上来,挡开孙婆子,护住紫竹,随意拿些话来敷衍孙婆子道:“今儿天气不错,凉快,老嫂子不去前头街上逛逛吗?听说青凤街上新开了一家茶楼,新店开张,老板免费赠送茶果,说几句吉祥话,还有赏钱拿。” 孙婆子听说,果然来了兴致,笑道:“还有这好事?” “老嫂子若是不信,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么?”陈婆子道。 孙婆子也不纠缠了,忙颠颠地去了。边走,便笑道:“我若是得了赏钱,今儿就去张屠夫家买斤猪肉,家里孩子好久没闻过肉味儿了,一个个馋嘴猫似的。” 昨晚才下过雨,青板石还微微有些湿润,孙婆子滑了一跤,仰面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唷了一声,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再没有了笑模样。 沈氏等人见了,都撑不住笑了。 紫竹也讨厌这个爱嚼舌根的孙婆子,低声说了句:“该!” 沈氏命紫竹去扶孙婆子起来。 紫竹不是很乐意,慢吞吞地走到孙婆子跟前。 没想到孙婆子皮糙肉厚,倒是一点儿也没摔着,自己就爬起身了,忍着痛,急急地往青凤街的方向去了。 嘴上却自顾自地咕哝着:“也不知她们干什么去?鬼鬼祟祟的……听说府衙的大牢里跑出来一个犯人,四处作案,害了好些年轻的女子,沈氏生得这样出众,被盯上了,可不难逃一劫么?让她们防我跟防贼似的,待遇到了真正的强盗,她们才知道我的好处呢。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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