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看向旁边人流,多的是家长带孩子,“我们两个看起来有点怪。” 长相温和平淡没有攻击力的男人和一个瘦不拉几但衣着不凡的小孩。 男人有点像人贩子,入乡随俗也称拍花子。 舒蕴和:“……” 他略过这个话题,牵着她的手往人多的地方走去,“有什么想吃的吗,想不想要一个灯笼。” 两人身上附着一层灵气构成的屏障,即使眼下人潮汹涌,行走时并不拥挤。 小贩看到松柏的衣裳,热情地开始推销,“这些款式都是新的,竹子是半个月前我上山砍的,上面的画也是我手工画的,您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吗?” “看看,想要哪个。”舒蕴和轻轻推她的后背,把她送到摊子前。 很明显,孩子对这没什么兴趣,浅浅扫了眼就走回他身旁。 舒蕴和看了看旁边开开心心举着花灯疯跑的孩童,想当然认为这里没她喜欢的款式。 直到走过数十个小摊,松柏依旧什么也没要,他才开口:“没有好看的吗?” 松柏抬眼看他一眼,确认他眼中没有不耐烦,“买这些东西,没什么意义。” 舒蕴和带着她找了个有空位的小摊坐下,“没有意义?” 松柏实话实说:“这些灯笼没什么买的意义,用作照明不够亮,买回去也只是占地方。” 这时,小摊老板来招呼两人。 舒蕴和点了两碗红糖圆子。 两人一同看着来往的人潮,眼睛里映着人间烟火五光十色。 等上菜的时候,他才重新开口:“与凡人相比,修者的生命漫长而难以看到尽头,只要能在其中留下痕迹,都是有意义的。” 修长如玉的手指端着小碗放在松柏面前,“吃吧,要不就凉了。” 等他拿起勺子,松柏才开始吃汤圆,心想自己不用灯笼也会记得今晚的。 就比如她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儿时全家都出去给姐姐或弟弟过生日,而自己在小卖部看店的每一次经历。 她把经历的每一件事过的每一天,都存在瓶子里做好标记放在脑海深处,想忘也忘不了。 松柏吃饭和修炼一样认真,每一口都认真咀嚼数遍。 师尊见她如此,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 松柏摇头,两人继续往里面走。 河边有人正在放祈愿灯,半个天边遍布火红光点,点亮夹杂灰云的夜空。 舒蕴和停步欣赏片刻后,带着她向那走去。 看着师尊被火光衬得发暖的眸子,松柏怔神,懂事地把“许愿没用只是心理慰藉没有意义”的话咽在肚子里。 但刚迈步时,身后有人拽住她的袖子,她进退两难,张开双臂小鹏展翅,像条分界线一般卡在人群中央。 前进的脚步停下,舒和蕴没想到刚放松灵气屏障就被人钻了空子,用灵力引导疏散四周的人群。 松柏这才有空间回头,看清是谁拽着她的袖子。 衣衫褴褛胡子长得可以拖地的男人疯狂地朝她磕头,祈求她的友情资助。 松柏觉得向孩子讨钱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但突然担心好美景的师尊会不会认为没有美丽心灵的自己过分丑陋。 这时的她完完全全依仗师尊生存。 因此,她没动,回头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懵懵懂懂地看向舒和蕴。 即使她如此动作,地上的男人依旧在对着松柏磕头。 舒蕴和沉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三人僵持在原地。 身旁人群围成一圈,其中窃窃私语从小声叠加到入耳清晰,内容无外乎是斥责两人明明有余力但没善心。 地上的男人越磕越起劲,眼尖可以看到他额头上没有丝毫红痕。 但这除了松柏之外,无人在意。 一分钟过去,指责声愈演愈烈,人群中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蕴和师叔,行善罢了,何必小气呢?” 不少吃瓜群众听了他的话,默默点头。 松柏记得他,这是宗门明义馆大弟子。 他向地上的乞丐伸手,一块碎银飞至破碗中,乞丐赶紧磕头道谢,马上抱着碗往人群里钻。 人群里发出欢呼声,给他的善举喝彩。 如此其乐融融的画面,身处最中心的师徒的处境则显得格外尴尬。 善良大弟子难掩喜色,却作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师叔,那我先走了。” “滚出去!”人群里不知是谁开始喊,逐渐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异口同声,对象是谁很明显。 令旁观者们更加气愤的是,这对师徒依旧平淡自若,脸上一点羞愤都无。 突然,“噤声。”声音带着些微灵力,攥住出声者的喉咙。 终于安静了 舒蕴和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 “最后再看一次。” 已经跑远了的乞丐男子突然被浩大的灵力束缚,生生被抓回现场。 大弟子面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师叔,这件事过了就算了,强行挽尊实在是没有必要。” 舒蕴和转头看向松柏,“小徒弟,你有看出什么吗?” 松柏点头:“他脖颈后有三个并列的大黑痣。” “对了。”舒蕴和满意地笑了,温和笑意如春风拂面,吃瓜群众发现这张平庸的脸莫名变得惹眼。 闻言,男子开始剧烈挣扎,但难逃命运,面上的五官开始融化,杂乱得像丝瓜囊的长胡轻飘飘落在地上。 舒蕴和淡淡道:”看清楚了吗。“ 这张脸怎么会不熟悉。 大弟子瞳孔地震,这不是他小师弟吗? 随着胡子掉落的还有他口袋里的芥子袋,芥子袋绳口上的禁制被强行破开。 大把大把的金银首饰被倒在地上。 这乞丐的资产足以震碎在场十之八九的“热心群众”。 在小山般的资产上飘着一张赌场欠条。 一目了然。 “走吧,我们去放祈愿灯。”舒蕴和不顾面面相觑的众人,拉着小徒弟转身朝河边走。 “松柏,会觉得这样的处罚太轻了吗?”走着,他突然开口。 松柏:“我看到人群里有其他峰的师兄师姐。” 总会有人想落井下石。 “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帮助。”他的声音较之前稍沉,宛若西边没有祈愿灯点缀的夜空。 松柏分明从他口气中品到不同意味,正想往深处探寻。 手里突然多了纸条和笔,他半蹲在自己面前,深沉的氛围被他眼中和煦的笑意打破,“来吧,把你的愿望写下去,如果又不会写的字就画图吧,只要自己看得懂就好。” 松柏握着笔,没动,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对着他,“师尊信吗?” 舒蕴和站起身,微笑着看向旁边被父母簇拥着的孩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许那些已经飞升的前辈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说罢,他转身面对小河,“不要让我看到,看到就不灵了。” 松柏不知道现在的两人,哪一个比较孩子气。 她看着手里的字条,想起当时她并未信任这个天降师傅,故意写了个“祝师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来试探他。 这句在现代讨喜的祝福语,对修者而言简直是诅咒。 真是孝死了。 她想了想,在上面留下了一句与时俱进的愿望—— [师尊,等我长大之后,你可以当我道侣吗?]
第8章 把写完的字条卷起来塞到祈愿灯里,松柏刚准备把灯递给舒蕴和,一转头看到不远处有人扛着插、满糖葫芦的杆子叫卖。 她拽了拽他的衣袖,抬手指向那边。 舒蕴和去给她挑了个山楂最多的,随后开始帮她给灯点火。 松柏站在旁边,边啃糖葫芦边看他动作,甜丝丝的脆壳下亮红的山楂酸得发指,她面上不显,非常珍视地把整串都咽进肚子里,包括山楂里面的果核。 吃完后,她把竹签子拿在手里,不自觉开始“转笔”,但这个小技术没人看得出来。毕竟在这个还在用毛笔的世界,转笔算是一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活动。 她观察力极佳,没错过舒和蕴点火时某一瞬间的瞳孔地震。 祈愿灯内部火光摇曳不灭,随着温度升高逐渐升空。 两人静静地站在小河边上,看着祈愿灯越飞越高,直到只能看到它肚子里暖洋洋的火光。 数不清的祈愿灯在天上汇聚,代替星河围在圆月旁边,完整了这个略显阴沉的元宵之夜。 “走吧,我们再去那里看看。”身边的男人开口。 松柏点头,跟着他走向人头攒动的猜灯谜处。 作为一个已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加上三年高中教育的准高中毕业生,松柏依旧对这些灯谜一窍不通。 感天动地,没有人会苛责一个五岁的小孩不会解灯谜。 但这难度对活了八百多年的修真界土著师尊来说,简直和吃饭一样简单,回不回答灯谜主要取决于奖品讨不讨人喜欢。 他领着松柏在里面走了一圈,松柏手里多了七八个做工精美的漂亮花灯,隔壁小孩都馋哭了,留下了嫉妒的眼泪。 摊主们目送两人离开,对自己摊子上资深员工们的离去感到悲哀,悲哀中又夹杂着几分喜悦——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希望他明年别来了。 离开灯谜区域后,看着不到自己半身高的小人努力地抱着这些花灯,舒蕴和忍不住发笑,弯下腰帮她收进芥子袋。 没想到低头,迎来的不是递来花灯的小手,而是一根插进心脏的竹签。 “噗呲——” 此处灯光微弱,顺着竹签滴在地上的血液红到发黑,松柏忍不住伸出两只手并拢接住源源不断的鲜血。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痛。”孩子面上浮现出某种童真的残忍。 她第一次看到面前这张如天上仙一般漂亮出尘的面孔露出某种崩溃的表情,“为什么?” “你OOC了。” “或者说,你崩人设了。” 师尊不会做出偷看别人愿望这样没品的举动。 周边的世界逐渐碎裂,面前的人也在瓦解。 松柏咬牙,还是决定在这最后的时间凑上去用力地拥抱他,轻声道:“师尊。” 假师尊见她如此,想开口说什么。 但嘴马上被她冷漠无情地捂住,“别说话,控制你的五官不要乱飞。” 要不然你就不像他了。 侧脸靠在他的胸口,正好可以看见被血染红的竹签,上面没完全吃干净的糖块泛着光,看起来很甜。 松柏舔舔唇,忍住了内心的某种欲望,她知道自己一旦做了,就如同打开潘多拉的墨盒,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眼不见为净,她转头埋在师尊饱满但不夸张的胸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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