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瑾起身时瞧见太后蹙着眉头几乎没什么笑模样,太后喜清静,加之年岁渐长只愿礼佛听曲玩乐,若不是祖宗规矩在怕是一个月都不愿意见到后宫嫔妃。 不过老人家对孙子孙女格外宽厚,先将年幼的六公主、七皇子、八皇子一一叫上前问询近日饮食起居,又将目光移向二公主、柔瑾和五公主。 二公主刘珍乃徐皇后嫡出爱女,太后重视嫡出,每回请安都让二公主坐在自个儿身边,再招手让柔瑾到另一边。 柔瑾生母周贵妃难产而亡,柔瑾幼年养在太后宫中,太后待她与众不同,众嫔妃对此习以为常。 徐皇后凤眸闪了闪,仍然含笑,端的是仪态万千。 太后一手拉着一个孙女:“你们那几个兄弟今日怕是又要挨皇帝训斥了,不过别怕,哀家可不要求你们仨考状元,功课不落下就成了,你父若是追究起来就说是祖母发话,该玩就得玩!” 所有皇子公主们打五岁起就要入宫学念书,每旬休息一日,这日陛下会考究皇子们近日功课再带皇子们来松鹤殿请安。 三人齐声:“孙女听皇祖母的。” 话音刚落,松鹤殿外进来一道娇艳红色身影,来人福身行了个礼,脆生生抱怨:“皇祖母怎么落了我,孙女学得不好也怕父皇责怪呢!” “三公主来了。”徐皇后掩唇轻笑:“柳嫔病的如何了?你这孩子真是实诚,本宫不是吩咐过让你安心开解柳嫔,免了你们娘儿俩的请安礼么。” 三公主刘晴好屈膝道谢:“皇后娘娘宽仁体贴,但儿臣觉得应该来拜见诸位长辈。” 太后连连微笑赞赏,让宫人搬来两张绣凳请三公主和五公主落座,五公主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位子便朝柔瑾看了一眼。 柔瑾微微点头。 四位公主围坐在太后身边轻声细语陪老人闲聊,但年幼的一位公主两位皇子坐不住,总想挣脱奶娘宫女的钳制在殿内奔跑,再加上侍立在两侧的数十位莺莺燕燕,从主位看去倒真是眼花缭乱。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皇后,让她们回吧,哀家说过,没什么事就不要劳动她们来我这儿了。” “是。” “噢对,让贤妃留下。” 徐皇后瞟了一眼,略显老态疲惫的贤妃福了福身,其余人退去,殿内霎时空旷宽敞起来。 吃了茶点。 太后伸个懒腰:“你们四姐妹去玩吧,哀家这里有正事。” “是。” 四人齐齐行礼又并排走出去,二公主在前,她生来多病体弱,身量最为矮小,容貌肖似皇后气度冷傲端方,三公主性格如火且爱穿赤色衣裙,杏眼圆又大,瞪起来让五公主惧怕,五公主又因身材丰满习惯含胸缩背显得畏缩。 三公主瞪的是柔瑾,四人已经到了涂脂抹粉的年纪,偏柔瑾三五不时忘记用粉不说,那肌肤永远白里透红,睫羽长而翘,桃花眼忽闪忽闪,鼻梁挺直娇小,樱桃红唇勾人的漂亮且媚而不俗,现在看她们四人,二公主杵在那是麻杆儿,自己像大杨树,五公主像歪脖子树,只有柔瑾纤秾合度,衬得起亭亭玉立一词。 人都说太宁公主是皇宫第一美人,清丽无双。 “四妹,我听人说父皇让梁公公给你送莲子粥了?”三公主话里含着咬牙切齿,都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 柔瑾斟酌片刻:“三姐,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满意。” 她自己还一脑门官司实在无心和三公主争辩莲子粥,从前因此起的事端也是类似说辞。 三公主鼻子差点气歪。 “你敷衍我!” 五公主怯怯拉架:“三姐,就是一碗莲子粥……” 二公主拧眉冷道:“三妹,你若是想吃莲子粥我让奴才给你送一瓮去。” 这是莲子粥的事么?三公主抿着嘴巴坐到一旁假山处,二公主和五公主不约而同看向柔瑾,柔瑾心内叹气,日前柳嫔高热不退上吐下泻,太医院太医全数出动勉强止住她的病症,如今还卧床不起,但陛下只赏了一些山参药材。 柔瑾走到三公主身边说了一句话,二人只见三公主又瞪大眼,气愤愤的,扭头冷哼,到底不纠缠这件事了。 “难得旬休,咱们快去骑马吧!” 三公主转换忒快,五公主还未适应过来仍然看柔瑾,柔瑾不记得三年前的现在是否约好去马场,横竖留在松鹤殿也见不到父皇,便点了头。 二公主体弱一向不参与容易伤筋动骨的玩闹,扶着宫女的手去赏花。 皇宫就有马场,柔瑾上马之后一改往日温和驭马慢走,甩了下马鞭,白马在场中飞驰,她穿着鹅黄色胡服,犹如一只徜徉在风中的蝴蝶,三公主飞马追来,一旁是二人宫里的宫人呼喊助威。 跑了四圈,柔瑾心里好受许多,刚下马就见梁公公迎上前。 “禀三位殿下,陛下到了松鹤殿,请公主们前去。” 三公主冷哼:“怪不得二姐要守在松鹤殿不来马场呢,可惜了,又有什么用!” 父皇偏爱谁不是明摆着的? 三人稍作收拾随梁公公前往松鹤殿。 柔瑾喜怒难明,真见到端坐在正殿中英武慈爱的皇帝不由有落泪冲动,借着行李弯腰时眨眨眼睛忍去泪意。 骊山行猎前父皇曾问柔瑾喜欢何种皮毛,他猎来赐她冬日御寒,那时她以为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出行,万没想到世事无常。 惠帝年四十,一把美髯气度温和,朗笑道:“朕的公主们快快平身吧!” 又问起三人玩得如何,听闻四圈赛马各有胜负立刻行赏,三公主胜出一回得了条红玉珠串,柔瑾胜两场赏一对白玉盘,五公主赐碧玺手串。 三公主微扬下巴谢恩,五公主小脸通红难掩激动。 柔瑾余光瞧见徐皇后盯着惠帝,太后轻咳一声,惠帝恍若未闻,直至对上二公主强忍泪水的倔强模样,叹息一声赏了串珍珠项链。 “二公主体弱也不可过于娇养。” 二公主咬着唇扭头跑走。 徐皇后连忙告罪,惠帝和太后不甚在意。 惠帝淡淡吩咐:“朕这些子女只有大公主去年嫁了,大皇子头一个成婚,天下臣民都在看着,皇后可要上心,好生和贤妃商议。” 徐皇后称是,大皇子生母贤妃叩谢圣恩。 不多时,前朝来禀吏部尚书有急事求见,柔瑾按捺住说话的冲动恭送圣驾、皇后銮驾,宫人陆续离开后才发现梁公公站在原地未动。 梁公公到她面前施礼:“奴才听宫女说殿下昨夜睡得不安稳便多嘴跟陛下说了,陛下令奴才领太医院医正为殿下诊脉。” 柔瑾一愣,忙谢恩。 松鹤殿前的人很快散了,医正姓王,柔瑾打小的脉案都由他经手,如今人已头发花白,诊完脉满意一笑。 柔瑾观他神色也暗暗松口气,深怕太医诊出她是三年后回来的孤魂。 王医正开了张温补的方子,如今刚刚入秋正是贴秋膘的时候,柔瑾彻底放心,着人送走王医正后朝宫女冬藏看去,冬藏捧着荷包送到梁公公面前,梁公公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连连谢恩,这才走了。 “你们退下吧,本宫歇一会儿。” 宫女依照柔瑾习惯放下纱帘轻手轻脚退下,留两人守在殿外等候吩咐,柔瑾靠在临窗美人榻上望着窗口挂满小红灯笼的柿子树出神。 柔瑾能说吗?能问吗? 父皇做调包计为的是国祚,柔瑾多年承蒙圣恩必不能揭穿此事,她应该立刻忘记当做一场黄粱梦,可是…… 柔瑾死死咬住唇,她从记事起便知道生母周贵妃去的早,母妃和父皇是一对神仙眷侣,父皇时常作画缅怀母妃,她房中还挂了一幅,若不是有那幅画她根本不知母妃是何模样,她八月早产,年幼时生病父皇不顾劝说和太医奶娘日夜守着她,每逢咳嗽发热父皇都会着太医探病,恩赏如流水。 父皇是君父,柔瑾既要忠又要孝。 柔瑾想,其他的先忘掉,她一定要阻止父皇坠马的祸事,她还有三年时间。 从半夜惊醒到现在都未曾合眼的柔瑾不知不觉睡熟,梦里还是纷杂的永江驿,这一回,柔瑾不怕了,她想多探查一些事情将来襄助父皇,可是梦来梦去都是那些事。 柔瑾不信邪,晚上入睡试了一遍,还是如此。 翌日一早,宫女秋实端上来一盘红彤彤的柿子:“谁惹公主不高兴了?难得见殿下嘴巴上挂油瓶。” 柔瑾想通一些事心情轻松,伸手要抓柿子却被秋柿躲开。 “柿子吃多了容易胃痛,殿下先用早膳。”秋实将柿子放得远远的:“殿下前日下学吩咐奴婢打了柿子带去宫学送给诸位殿下和同窗,您看这些可够分?” “够了。” 明珠阁内有四大宫女春樱夏桑秋实冬藏,与之对应的还有樱桃树、桑树、柿子树和梅树,每逢果子成熟最先送给宫中长辈,晚熟这一批才分给兄弟姐妹及同窗伴读。 宫学巳时开课,柔瑾收拾停当从明珠阁前往文华馆,路过五公主所居的芳年殿正遇到宫女来报,五公主今日身体不适要跟宫学告假。 柔瑾一人率宫女继续前行,明珠阁和二三公主所居宫殿相距甚远,平日上学并不会遇上她们,柔瑾随手摘了朵玉簪花,忽然听到一声笑,她手指一松玉簪花落在地上。 来人弯腰捡起那朵花递到她面前,挑眉问道:“我吓着四妹了?” 柔瑾定定神,福身行礼:“二哥。”
第3章 惠帝膝下序齿的公主共有六位,前面五位公主均已及笄,最小的六公主堪堪两岁,除大公主三公主是柳嫔所出其余均不同母;皇子则有八位,大皇子、三皇子乃李贤妃所出,二皇子生母郑德妃,四皇子生母楚淑妃,五皇子和五公主一母同胞,六皇子即太子生母为徐皇后,七皇子年六岁生母贾良妃,八皇子年四岁生母金贵人。 不过与柔瑾同年所生的三皇子五皇子分别在四岁、七岁夭折,五皇子夭折那年还带走了他的母妃丽嫔。 长成的九位兄弟姐妹年岁相差无几,出嫁的大公主大柔瑾四岁,议婚的大皇子今年十八,二皇子和嫡出二公主同年比柔瑾大一岁,三公主、四皇子和柔瑾从立春到龙抬头再到初夏,而五公主、六皇子又都比柔瑾小一岁左右。 二皇子刘亢丹凤眼高鼻梁,继承了惠帝年轻时候的好相貌,与大皇子低调沉默不同,二皇子生来张扬,又因郑德妃怀他时吃错一味药致他生来性情火爆,爱犯头疾,但惠帝纵容偏爱这个儿子,每逢二皇子头痛难忍责罚宫人谁到他面前告状时,惠帝反过来惩罚那人赐赏弥补二皇子。 二皇子登位前虽然阴晴不定,但至少是位好兄长,柔瑾明白皇子们或多或少会对那个位子有想法,可想不到二皇子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暗害亲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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