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这招是柔瑾所想,上次刺客逃得快,皇城兵马司等人还是没有头绪,她一时兴起借助贺固的出宫令牌大摇大摆出来逛遍京城,希望能碰到刺客再次出手,现在看来没能招来刺客反倒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过几日旬休请安含章殿皇后必会询问她出宫缘由。 柔瑾打算偃旗息鼓,老实等皇城兵马司调查结果,也许最后会是不了了之。 但变化也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离开寺庙走到半山腰时山坳一侧忽然有破风声,柔瑾耳朵灵敏可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还来不及提示侍卫便被人揽到怀里,趴在贺固胸膛上随着他的力道转了个方向,鼻翼见涌入淡淡松木香气。 “保护公主!” 贺固与侍卫将柔瑾围在中心,藏匿在草丛中的刺客有备而来,双方立即陷入酣战。 柔瑾紧紧抓着贺固衣服,怕自己一旦落后被抛下,好在贺固边揽着她边使出袖箭,一击即中,利箭插到刺客心口,侍卫上前拿人。 此行回宫收获丰盛,柔瑾受了惊吓被送回明珠阁,入宫门下马车时一旁候着步辇,惠帝已知晓他们被人行刺一事特令步辇接柔瑾回宫,离开前柔瑾朝贺固福了福身。 贺固垂眸回礼:“殿下慢走。” 明珠阁内备了安神汤,春樱四人守着她喝下陪在一旁怕她不能入眠,柔瑾双手抓着被褥阖上眼睛。 渐渐,柔瑾睡熟了。 冬藏低声询问事发经过,听到惊险处不由捂住胸口念佛,春樱却神秘一笑:“殿下没怕,贺将军护得好好的呢!” 再问如何护,她又不肯说了。 这关系公主闺誉呢。 柔瑾模糊听到四人窃窃私语,可是睁不开眼睛,她梦到在半山腰被行刺的场面,整个人却安心放松,仿佛被铜墙铁壁包围,不用惧怕任何风雨。 下一刻,柔瑾似乎被人推开,梦里出现别的场景。 柔瑾觉得周身是前世死去后的飘忽之感,但这一回她不用守在自己身死的地方而是看到了皇宫,柔瑾走进才发现京城漫天大雨,皇宫笼罩在烟雨之中看不真切,仔细看,皇宫建筑残留遭受战乱的千疮百孔,父皇应该回来了吧? 柔瑾心情极好地靠近兴庆宫,冷不丁看到跪在宫门口的黑色人影,大雨毫不客气浇在他身上,他形容狼狈,脊背挺地笔直,柔瑾认得这个身形。 吱呀一声。 兴庆宫宫门打开一条缝,大太监梁明雨撑着伞在此人面前停下。 “太子殿下,您还是回吧,陛下今日不想见您,等天晴雨停您再来。” “父皇可说何日天晴雨停?” 梁明雨被问住了,哀叹道:“太子殿下耐心等着就是。” 贺固、不,太子殿下纹丝不动跪在原地:“那我等父皇来见我。” “太子殿下须得记住这是陛下的天下,您万万不可逾矩,不能仗着陛下的愧疚肆意妄为。” 太子无动于衷,雨滴从他眼睫滑落:“儿臣不敢要挟父皇更不敢心怀怨怼。” “唉……”梁明雨欲言又止,最终走了。 兴庆宫宫门又关门,昏黄灯光将里头人影映在窗上,帝王脊背略显佝偻,立在灯下摇头叹息。 雨中贺固清冷谪仙般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可柔瑾向下分明看到他握紧双拳已然愤怒到了极点和眸底沁出的冷意。 …… 柔瑾从梦中醒来,坐起身时闺房内有夜明珠莹莹光亮,守夜的秋实冬藏纷纷探查她是否发热,又端来温在炉灶上的燕窝粥。 “不用。”柔瑾没有胃口,脑袋里全是梦境的萧条凄凉。 那是梦境还是真实? 贺固与父皇会有什么冲突? 柔瑾咬着唇,被脑中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周身一凉,她一直没去想前世今生的不同,此刻诸多念头疯狂涌入脑中。 前世贺固三年后才出现,今生却借着春闱主动出现在京城中,他说他不信神佛时眼底分明闪过一抹淡漠,柔瑾想,若这世上不止她一个人有奇遇,该是何种情形? 若梦境为真,贺固与父皇争执就连谨慎小心的梁明雨也能对他这个太子冷嘲热讽,那证明贺固地位不稳,他本在宫外成长,难免被人议论名分身世,太子之路走的艰难,如若重来一次,他会坐以待毙么? 翌日清早,柔瑾告假没去文华馆,武学课更不必上,只令一位小太监到右羽林卫营所传话,免得贺固白跑一趟。 柔瑾思索一整天,第三日如常去文华馆学堂。 这一日没有武学课,下学后五公主照例和柔瑾一道回去,但柔瑾步履匆匆没顾上她,径自去了另一个方向。 五公主奇道:“四姐做什么去了?难得见她这么着急。” 春樱笑笑:“奴婢也不知。” 她知道,但是不能说。
第10章 从右羽林卫营所到大理寺,柔瑾一改往日脾性,脸色微微带点苍白,不说不笑,桃花眼严肃周身皆是不怒自威的气势。 大理寺丞郭绰之子是大驸马,郭绰算得上皇亲国戚,见太宁公主驾到匆匆行礼问安。 “郭大人,前日带回来的几位刺客审的如何了?本宫与贺将军要入内旁听。” 郭绰面有难色:“牢狱污秽之地怕冒犯殿下。” 柔瑾不在意,郭绰无从阻止只能让二人入内,刺客打斗中受了伤抓回来又受刑,牢狱内阴冷潮湿再混杂血气只能用手帕掩住口鼻。 可柔瑾到底头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加之心神不定胃中不适逐渐明显,她刚要轻抚心口,面前多了一个小瓷瓶,递来那只手修长骨节有力度,依旧是垂着眼眸谦卑寡言。 柔瑾莞尔:“多谢贺家哥哥。” 贺固将瓷瓶放到她掌心,没有丝毫别的接触。 “请殿下含在口中。” 柔瑾照做,清凉淡香的药丸迅速止住她的不适,她抬眸道谢,盈盈双眸泛着感激惊奇,翻来覆去打量那只小瓷瓶发现是大内所制,寻常闺中女子用不到,柔瑾宫中倒有一瓶,几乎想不起用,他这瓶应是父皇所赐。 贺固收回目光,稍稍拧起的眉头渐渐松散。 审问继续,刺客招供有真有假,柔瑾心情复杂,她想了一天觉得还是应该先查清刺杀一事,这是唯一一件浮在水面的异常,何况这事也有贺固的身影。 “贺家哥哥觉得谁是幕后主使?” 刺客坚守两日仍未完全招供,不难猜出主使给出的报酬丰厚,三位刺客等同于死士。 贺固刚要回答就听到梁明雨宣召。 “陛下驾到——” 惠帝没责备二人如何在大理寺监牢,而是问贺固对这桩案子的看法,贺固拱手一揖:“未有证据,臣不敢妄下判断。” 柔瑾抿了抿唇溢出些许笑意,想必刚才他没说出口的回答便是这句话。 惠帝摇摇头,也不强求。 既然审问无结果,大理寺众人举棋不定,他下令斩杀,推出去一个刺客后,另二人开始慌了,若是一起死倒也罢,可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眼前死去便是另一种心情。 此时惠帝发话:“谁同朕说实话,可免一死,朕金口玉言。” “是东阳郡王!” “东阳郡王为世子求娶太宁公主无果,又因世子被陛下申斥,恼羞成怒之下重金悬赏我等取太宁公主性命!” 惠帝登时大怒:“放肆!” 柔瑾顾不得震惊,怕惠帝气怒伤身劝他冷静,随后贺固根据二人招供带上右羽林卫一队人马疾行到皇城郊外一间茅屋中找到刺客收取的报酬,三人留有后手,留了一张与东阳郡王来往的书信。 这下证据确凿,惠帝怒火上涨。 “朕上次宽宥东阳郡王府,他们非但不领情反而嫉恨朕与公主!”惠帝越说越是咬牙切齿,显见动了真怒。 柔瑾却觉得如果东阳郡王作死,借此让东阳郡王府彻底失事也是好的,至少他们不能再仗着手中兵权在皇子中间挑弄是非,没了东阳郡王府,二皇子刘亢又怎么造反? 但是柔瑾旁观许久只见惠帝生气,却没有任何旨意,如此证据确凿正是收拾东阳郡王府的好时机,他为何犹豫?难道皇帝也要倚仗东阳郡王府的兵权,柔瑾看向贺固,他站在她三步远的地方,沉默着像是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一般,或者漠不关心。 可他是皇子是未来的太子怎么能对君父忧心之事无动于衷? 柔瑾的猜测愈加真切。 惠帝发完火才想起二人:“贺卿,替朕送送公主,朕还要处理政事。” 他不容置疑地口吻也让柔瑾打消问刺杀一事如何处置,虽然要杀的是她,但这件事现在已经和她无关了。 柔瑾乖乖出了兴庆宫,恰逢大理寺丞郭绰面圣。 “郭大人,那两个刺客呢?” “殿下要见他们?” 柔瑾只是想知道如何处置这二人,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二月天里郭绰抬起衣袖擦擦额头虚汗:“回殿下,那二人自知心虚吓的水米不打牙,刚去了,臣正要和陛下回禀此事。” 柔瑾一愣,为他让开去路,她再看贺固,贺固移开眼睛只留给她一道清隽侧影,卡在嗓子里的话似乎不用再问。 “贺家哥哥便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本宫认得。” 纤瘦秀颀的背影微微耷拉着,贺固一言不发站在原地,等人走远才想起没有恭送公主,他转身走向兴庆宫,郭绰回禀完毕与他擦肩而过时又擦擦额头虚汗。 “宝爱回去了?” “是。” 惠帝屏退左右,梁明雨站在原地未动被他瞪了一眼,接着梁明雨连滚带爬出去了,惠帝站起身伸个懒腰,望着窗外光亮出神,后轻声叹气。 “子度,此事你怎么看?” 贺固表字子度,他拱手欲答,惠帝露出一丝笑模样:“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但说无妨。” “是。”贺固声音沉稳低缓言语诚恳:“陛下,刺杀公主纵然是东阳郡王府的过错,但如今形势,贸然与郡王府动手只会使陛下增添烦恼,臣认为此事还须徐徐图之,只是委屈了公主。” 惠帝听后眯了眯眼睛冷戾轻哼:“朕忍这个忍那个,忍到何时是个头。” 贺固垂头不语。 “不过你说得对,此事确实不能急于一时,这回没有徐家影子也算他们机灵,皇后还急着和朕证明徐家的清白,只是……不知真假。”惠帝缓缓沉吟:“非是朕不孝,是先帝留给朕的担子太沉了。” 先帝在位二十六年有余,生性平庸且沉迷声乐,开国功臣徐家把持朝政,先帝还乐见其成十分倚赖徐家,等先帝去后,惠帝再想摆脱徐家桎梏是难上加难,刘家祖先打下的江山就快姓了徐,惠帝为徐家支持忍辱负重,登基十余年仍然不能撼动徐家。 贺固为惠帝泡了一盏茶,动作行云流水:“陛下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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