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知道,老太太是将她放在心上了,接下来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之后的事情哪怕她不提,老太太也会提的。 但徐宁仍是每日都早早过去服侍,比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霜降还要勤快。 果不其然,清明祭祖之后,老太太就寻了现如今的晋国公,徐宁生父徐由俭商议回渝州的事。 那日徐宁也在——徐由俭来之前,她本是要走的,老太太却让她留下。 “今儿要说的事情,与你也有干系,你留下来听听。”老太太这样说道。 徐宁听了,没再说要回去的话,乖乖留了下来。 等珠玉请了徐由俭来,她见过礼,请了安,就让到一边去了,恭恭敬敬,不卑不亢。 母子二人寒暄过,老太太就道:“前头同你说过我回渝州事,如何了?”。 这事儿之前徐老太太在病中时就提过,请了太医来也说要静养,只当时老国公刚刚没了,徐家还有些混乱,有些事情需要老太太镇着才行,再加上又在病中,徐由俭并未同意。 这会儿徐由俭接手了徐家,许多事情都已步上正轨,徐老太太在不在晋国公府对他来说都一样。 “事情是早早就办妥当了,渝州那边也来了信,道是都收拾好了,母亲几时去都行。”徐由俭话音落下,想了片刻,又斟酌着道,“只母亲这一去,不知几时才愿意归来,儿子实在不放心……” 徐老太太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打断道:“有霜降、白露,王妈妈跟着,没什么不放心的,何况渝州那边也有人伺候。” “母亲说的是,”徐由俭又道,“只是,母亲在外,儿子不能跟着尽孝,心里实在愧疚,不如自孩子里挑一人,随了母亲一同前往,也当替儿子尽孝了。” 不等徐老太太说话,他又道:“琅儿和珠儿太太怕是舍不得离了她们,停儿学堂里还有课业……这样说起来倒是只有妤儿方便了。” 仍是没等老太太插嘴,徐由俭又连忙道:“母亲放心,那孩子懂事贴心,嘴又甜,路上给母亲解解闷也是好的。” 他话里话外,都不曾提过徐宁半句,甚至在提到几个孩子时,目光都不曾往徐宁那边看一眼。 徐宁习以为常,不见半点意外,只在老太太看过来之前,垂了头,握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 徐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 她也不揭破,戏谑地扫了徐由俭一眼:“你那位姨娘舍得把姑娘送出来,让她陪着我这个老东西?” “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已经同她商议过了,她也同意的。”徐由俭又道,“何况妤儿能跟着母亲,得母亲教诲,是她的福气。” 徐老太太闻言,轻轻一点头,随即又端过茶盏来呷了口茶,方道:“也好,我也有这个打算。” 徐由俭听了,喜上眉梢,正要起身回话时,就听老太太道:“妤丫头尚小,正是娇气的年纪,回头没看住,倘或冷了病了,你那位姨娘怕是要吃了我。” 徐由俭一愣,忙又道:“这……” 老太太放下茶盏,手往下一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我病的那些日子,你们个个都忙,总不抽不出空过来,只有宁丫头日日都来服侍,替我解了不少闷儿。此番回渝州,我也只打算带她,你莫要再说了,只管安排去。” 徐由俭好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姑娘似的,猛地侧目,惊愕地看了徐宁好几眼,总算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了。 徐宁任由他看,一声不吭。 “宁儿……宁儿她……”徐由俭慌忙找寻借口,“邹姨娘就她一个姑娘,哪里舍得她?母亲何不再想想……” 徐老太太斜了他一眼,道:“怎么,你那个李姨娘就有第二个姑娘了?” 徐由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懊恼不已,忙起身要另寻借口,徐老太太却笑道:“是你自己说要挑个孩子替你尽孝,如今我挑了,你怎又不允了?” 徐由俭顿时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请礼道:“儿子这就去安排。” 说罢,转身而去,脸色十分难看,差点连礼数都没顾得上。 徐老太太好似瞧不见似的,等人一走,就把徐宁叫到了跟前来,慈爱道:“方才也没问你的意思,就私自做了主,你可愿意跟我回去?你这会儿说不愿意,怕也是无用了。” 跟徐老太太回渝州,这是徐宁重生以来就一直在谋划的事。 她现在年纪小,又爹不疼娘不爱,许多事情想做不能做,倒不如离了这是非之地,到渝州养精蓄锐去。 何况还有老太太为她保驾护航,这次离去,与她被独自撵到庄子上去的性质是不同的。 她想了想,欠身请礼道:“宁儿喜欢祖母,也想替父亲陪在祖母身旁尽孝。”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不知信了几分,故意道:“方才你父亲可是半句都不曾提起你来,你还说要替他尽孝,难道心里就没有半句怨言?” 徐宁垂下眼皮,道:“宁儿不敢。” 老太太听出来了,她说的是不敢,不是不怨。 她没多言,只挥挥手道:“回去歇着吧,晚些过来陪我用晚膳。你姨娘那里也不用管,我的人会与她说清楚,想带什么人,什么东西,你自己做主就好。” 徐宁乖乖应了是,方才请礼离去。 * 徐老太太要带徐宁回渝州的消息不出一个时辰就在晋国公府传遍了,大房的人跟沈夫人事不关己,邹姨娘也毫无动静。 徐宁倒是听闻李姨娘气坏了,撺掇了徐由俭再去说说,要老太太将徐妤也带上。 徐由俭方才在老太太那儿吃了瘪,正有气无处撒,李姨娘撞在枪口上,又为此受了一顿气,心里越发不痛快了。 徐宁只当什么也不知,安安稳稳睡了午觉,醒后做了做女红,见时辰差不多了又去了桐花院陪老太太用了膳,说了会子话,等天色晚了,才回红霜阁歇下。 * 又过了数日,徐宁跟着老太太启程,回了渝州。 第5章 回京 又一年春,正是桃花盛开之际,京城徐家喜事将近,请老太太回京主持大局,老太太推辞不得,令丫鬟与婆子收拾好东西,启程回京。 赶了足足一个月的路,到京城时桃花已经谢了。 * 京郊官道上,三辆青帏马车前后并排行驶而来,大约是并不着急赶路,又或是顾忌着马车里的人,马车走得并不快,连灰尘都未带起多少。 这时,走在中间的马车里忽然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那手将帘子掀开一角,四下一看,随即又将帘子放下了。 这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伺候在徐老太太身侧的霜降。 “老太太,咱们离京城还有半日的路程呢,这会子天也快黑了,”霜降说道,“前头就是未名寺,咱们今晚在那里将就一夜,明儿再赶路吧?” 她说话时一直观察着徐老太太,见她微微蹙眉,就知是赶了这么久的路,腰不舒服了。 霜降正要去拿靠枕给老太太垫一垫时,坐在另一侧的徐宁已经先她一步将靠枕垫在了老太太腰后。 徐老太太没说什么,往后轻轻靠在枕上,又在徐宁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才吩咐霜降道:“也好……打发个腿脚快的小厮,先过去打点打点,叫他替我多捐些香油钱,别失了礼数。” 霜降一一记下,叫停车夫后,又下了马车去寻小厮,将徐老太太的话交代了下去,片刻后再回来时,同徐宁一道伺候老太太喝了水,又歇了一歇,方才重新启程,往未名寺赶去。 所幸离得不远,他们在天黑前到了地方。 徐老太太不肯失礼,带了徐宁先与住持寒暄过,方才回安排好的禅房里吃斋饭、歇息。 之后祖孙二人又说了会话,徐宁方与霜降白露服侍老太太歇下,等她自己回到另外的禅房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陈妈妈打了水来,正要同叨叨一道服侍徐宁歇下时,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吵吵嚷嚷的,听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徐宁心口一紧,忙打发了叨叨出去打听情况。 片刻后,叨叨脸色惨白地跑进禅房来,慌得话也说不清楚:“不、不好了……外头、外头好多人……” “人?什么人?”徐宁忙问,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叨叨哆嗦着唇,紧张道:“不、不认识……婢子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蒙着脸,拿着刀,说要找什么人……刚才、刚才奴婢看见他们杀了一个小师父……住持师父也伤了……” 说到这里,她已经快哭了:“姑娘,怎么办呀……我们、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外头的声音又杂又乱,似乎还夹着些哭声。 陈妈妈听了,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姑娘,咱们到老太太那里躲躲吧……” 徐宁死死拧着眉,神色带着些犹豫和挣扎:“他们要杀人,躲到祖母那里又有何用?何况……” 话还未说完,禅房门忽地被人敲响了! 叨叨浑身一激灵,人都要吓没了,还不忘将徐宁护在身后。 “三姑娘?”好在外头响起的是霜降的声音,“老太太让您到她那里去。” 听见是熟人,陈妈妈连忙去将屋门打开,正要同霜降说话,就听徐宁道:“陈妈妈,你带着叨叨到祖母那边去,别让她被吓着。那些人是有目的,不会到禅房这边来,所以这边是安全的!” 陈妈妈心里咯噔一声,回头就见徐宁拿了幕篱戴在了头上:“姑娘!” 徐宁并不理会她,知道走门口出不去,干脆推开了一侧的窗户,径直翻了出去,一时全无大家小姐的仪态。 叨叨、霜降和陈妈妈都惊呆了! 徐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知道他们要找的是谁,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回来,叫祖母别担心!” 陈妈妈三人连忙追出去要将人拦回来,可外头黑漆漆的,哪里还有徐宁的影子…… 未名寺后山是一大片竹林,月光被挡在竹林外,林间一片漆黑的,光线显得十分奢侈。 徐宁东一脚西一脚的胡乱踩,几次踩中青苔,堪堪滑倒时,又勉强站稳。 她知道这样跑出来多少有些冒险,连疼她的祖母也放在了一旁不管,内心虽很挣扎,但又放心不下,总要去看看,确定没事了才放得下心来。 也不知摸黑走了多久,大约是一刻钟,又或是更久,徐宁停下来喘了口气——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渐渐的又能看清些东西。 她眯着眼一扫,果然在熟悉的位置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徐宁没有迟疑,立马往影子跑了去! 才靠近,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湮没。 徐宁不敢耽搁,连忙在那影子跟前蹲下来——虽然看不大清楚,但她还是从轮廓间认了出来,这不知死活的影子就是她上一世无意间救过一次的、宁国公府的小公爷裴衍,上一世徐宁死前最后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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