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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树却为自己盛了一碗，影视公司后厨熬制的海底椰猪骨汤。 她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一直盯着她的小汤先生问：“味道如何？” 正当他以为秦霜树会客气客气，虚伪地夸赞几句时，只听她淡淡道：“不好饮。” 她甚至都懒得和自己的手艺比较。 汤文华怔了一怔，忽然大笑。 林金龙出言维护：“我们这样的人，向来有话直讲，汤先生不好见怪。” 小汤先生斜睨了他一眼，心想：这么快就我们了？你跟公司才应该是我们吧？ 李秘书夹着那根菜心，毕恭毕敬等着大家吃。 小嘉峰可不管大人们的一肚皮官司，已经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他连一句称赞的话都来不及说。 小嘴中满口都是鸡肉，撕开了的鸡皮，让空气瞬间爆发浓香。 鸡皮的酥香，鸡肉的卤汁的香味，还有甜甜的桂花的气味，回荡在他的口腔中，嘉峰吃得快落泪了。 原来他的妈咪，有这样神仙般的手艺。 从前一定是他们太穷了，让妈咪都没办法发挥！ 小嘉峰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挣好多好多钱给妈咪，让她想买什么能买什么，自己想吃什么妈咪就可以做什么。 光是想上一想，小心脏都充满了幸福。 看他吃得这样香甜，林金龙也不由食指大动。 他夹的也是桂花脆皮鸡，立即放入口中。 酥碎的鸡皮在唇齿间发出诱人的声音，浓香爆裂。只轻轻一咬，鸡肉的汁水四溢，舌尖上的滋味妙不可言。 酥、香、嫩、软、甜、咸…… 复合成无数种滋味，在舌尖上跳舞。 林金龙忍不住大声赞叹：“实在是太好味了！” 李秘书半信半疑，一会看一看小嘉峰，一会看一看林金龙。 毕竟一个刚刚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肚子乱叫，说自己不饿。 另一个本身就是当红明星，随时随地都在磨练演技。 他是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 刚才痛苦到极点的恐怖咸鱼冲击波，实在是让他能做噩梦三个月。 他小心翼翼，等候老板先吃。 汤文华斯斯文文拿着调羹在喝汤。 看见嘉峰和林金龙的反应，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这汤肯定很好味。 不过，他跟嘉峰和林金龙不同。 那一大一小都出身贫民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这样大惊小怪，也可以理解。 他出身名门富家，从小吃的穿的都是第一流水准。 他本来以为之前那碟虾仁滑蛋，那碗海底椰猪骨汤已经算得上不好吃。直到被“凉瓜酿肉”炸弹般恐怖的味蕾袭击，才让他对“难吃无极限”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林金龙和嘉峰只怕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美味。 他倒是没将这话说出来，靓女的面子，小汤先生也不好意思下。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调羹的长柄，浅浅舀了一点，放在薄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沁人心脾的甘香立即涌入，抚慰着方才他被凉瓜酿肉袭击的胃和舌尖，每个味蕾都舒畅下来。 海味和羊腩叠加。鱼加羊，古人造字便知道等于鲜。 两者交融，再用小火熬煮出冬菇、虾米、各色配料的醇厚滋味，汇聚成这一口彼此交融却又层次分明的鲜汤。 “好手艺！”连吃遍香江美食的小汤先生，也不由发自肺腑称赞。 李秘书这才小心翼翼，轻轻咬了一口菜心。 他其实有些后悔，先夹的只不过是根蔬菜。 可是才轻轻咬下，他便发现自己没有选错。 之前被恐怖的咸麻痹了的味觉，竟然感受到了清清淡淡的菜心的青生香味。 它的味道淡而悠远，将被重味伤害的味觉渐渐疗愈，就像春风拂过经历寒冬后千疮百孔的大地，让它重新焕发生机。 这一顿饭，君臣辅佐，有咸有淡，还有汤水滋补，几个人都吃得十分尽兴。 到得最后，六个菜三个空盘，三个满满当当一筷子没动。 没动的菜分别是白切鸡、虾仁滑蛋、海底椰炖猪骨汤。
第13章 13 林金龙一拍桌子，激动道：“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秦霜树怔了一怔，问：“咩事呀？” 林金龙冲她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就怕阿树做了我的特餐大厨后，我身材保持不住。” 当明星的最重视身材管理，打星更加重要。 长了赘肉，跳不起来，演艺生涯也就结束了。 小汤先生截口道：“放心，你冇这个烦恼。” 林金龙一脸问号地看向他。 汤文华的俊脸十分自信：“阿强本身就是介绍她给公司后厨，我现在代表汤氏兄弟影业，正式聘用秦霜树小姐作为公司御用大厨。人工，给足一万港纸。” 1991年，在香江，8000元是请一个名牌大学生的价格。当时香江员警的工资为13823元。 林金龙道：“我都可以出一万请阿树。” 汤文华笑道：“我们可以问问，阿树自己的意愿。” 秦霜树微微一笑：“确实应该讲先来后到。” 小汤先生志得意满地看向林金龙。 他赢定了！ 是人都知，自己才是老板，而且汤氏明星名导众多，以后阿树自己出去开餐厅，也需更多人脉捧场。 谁知道，秦霜树悠悠道：“既讲先来后到，汤生的公司已经先延请了大厨，我都不便抢人饭碗。何况，林生在我急难之中伸手，雪中送炭的情义，秦霜树铭记在心。” 这番话让小汤先生顿时想起，先前难吃到爆炸的凉瓜酿肉和蒸咸鱼。 他不由连连冷笑：这就是公司请的大厨的水准？ 请个人来，公司天天给钱给肉，反而让食过的同事，个个骂扑街！ “李秘书，究竟咩事？”小汤先生的声音，冷得足以冻死人。 李秘书又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幸好他够聪明，吃到这么难吃的咸鱼，就知道汤少一定会追究。 在刚刚领着人去搬桌子、凳子时，他已经打听过了。 王策划用钱贿赂刘主任，老婆又不好好干，看人下菜碟，做菜难吃到恐怖，早已经让成间片场怨声载道。 他才提一个头，好多人便忙不迭将事情前因后果，向他细细告了状。 听李秘书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砰”小汤先生重重拍了一下八仙桌，那碗海底椰猪骨汤，汤汁在碗中跳跃，飞溅一桌。 “好大的狗胆！500块，就敢把阿树这样的人才往外推，送上来自己老婆卖丑！如果今天，不是我临时来找林生，这种劣质饭菜，还不知要虐待各位同仁几多时！” 看见温文儒雅的老板化身暴龙，李秘书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不过，他不说话，小汤先生却直接点他名：“李秘书，你今日不妥善处理这件事，我都请你食一道菜。” 李秘书苦笑，明知道老板在说咩，都不能不捧哏，低声问：“咩菜呀？” 小汤先生冷笑如刀：“炒鱿鱼。” 李秘书忙道：“我即刻通知人事部，给他们结工资，等王策划同他老婆返去食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剧务部的刘主任，汤总你看，该怎么处理？” 动一个部门的长官，做秘书的，怎么也得请示老板。 “我们汤氏影业，不需要这样私相授受、中饱私囊的主任。”小汤先生已经冷静了下来，回答得平平淡淡。 不，也许一开始的暴怒，原本就是一场戏。 他不只是在给秦霜树交代，也是在杀鸡给猴看，汤氏兄弟影业不容任何人贪污受贿、公器私用。 “好的，Boss。”李秘书毕恭毕敬，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返来。”小汤先生忽然又喊李秘书，李秘书赶紧恭恭敬敬地回来。 “老板，还有咩吩咐？” “你把他们三个都叫过来，我要请他们食大餐。”小汤先生嘴角含笑，却让李秘书不寒而栗。 嘉峰脆生生地问：“大佬，你要请他们食鱿鱼？” 汤文华伸出手摸摸嘉峰的头，笑着说：“鱿鱼他们一定有得食，只不过在食鱿鱼之前，他们还有些东西需要试下。” 小朋友听不懂，懵懵懂懂回应了一声：“哦。” 然后转头跟秦霜树说：“妈咪，我都想食炒鱿鱼。” 正说话间，李秘书已经领了那三个人过来。 “小汤先生，有事请吩咐。”剧务刘主任毕恭毕敬。 他们剧务部只是干杂活的，小老板亲自召见，这还是头一回。 “冇事，就是我请你们食大餐。” 小汤先生态度如春风般和煦，倒让王策划那两公婆好激动，忙多谢道：“小老板真正大好人，还特意请我们食大餐，这怎么好意思！” 倒是刘主任资历老，又老于世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老板请吃东西，尾牙宴、杀青宴听说过，这戏都还没拍完，请的哪门子客？ 何况，要请也是请剧组的大明星，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策划，一个厨房阿嫂？ 他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想要我们食咩？”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面前几个人，林金龙他是知道的，现在正当红。 李秘书是小老板的心腹。 那个靓女和孩子是谁？ 如果说是小老板的新女朋友，这穿的也太寒酸了…… 刘主任还在审时度势。 汤文华微微一笑，示意李秘书：“凉瓜酿肉，还有蒸咸鱼给他们端上来。” 王策划老婆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她做的菜，自己心知肚明，拼命给老公打眼色。 王策划却根本没注意，一心只想抱紧小老板的大腿，心中狂喜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连刘主任也摸不着头脑。 凉瓜酿肉？ 蒸咸鱼？ 老板请客就吃这？ 他们两，厨娘都有给开特餐小灶，当然不会和跑龙套的龙虎武师一样吃食。 所以，还没有意识到大祸临头。 李秘书很快端来，他刚才收拾在一边几乎没动过的两样菜，还很贴心地顺手拿了三双筷子。 “多谢，竟然让李大秘费心。”刘主任和王策划连连狗腿。 莫说是小汤先生，就是李大秘书，平时可也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如今竟然亲手为他们拿筷端菜。 只怕小汤先生真的钟意他们，他们要发达了！ 两人拿了筷子，躬身去夹。 一个人夹的是凉瓜酿肉，一个人夹的是蒸咸鱼。 “你怎么不动筷呀？”小汤先生似笑非笑，盯着王策划的老婆。 她又是一个激灵，忙也伸出筷子，只是那双筷子也被带得颤抖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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