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峰满眼惊奇:“妈咪,你摘桂花做咩呀?” 秦霜树笑着说:“看到嘉峰好似好喜欢桂花,给乖仔做一道桂花猪油渣面食。” “好耶!妈咪最棒!”嘉峰好开心。 他出生就在这间劏房。 老豆烂赌,家里没钱,更买不起什么大餐。 窗前的一颗桂花树,就是他的念想。 他每年都盼着秋风萧瑟,桂花绽放。 桂花开花,妈咪会摘下,做好多桂花蜜、桂花糖、桂花糕。 桂花猪油渣面他从来都没吃过,但听名字就好香。 嘉峰小鹿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燃烧浓浓渴望。 看着可爱的孩子,秦霜树都想伸手,去捏捏他的小脸蛋。 不过,秦家信条:做美食时,只能专注手中食材,一双手更加不能东摸西摸。 她吩咐嘉峰,拿一个干净瓷碗。 小嘉峰很快就举着碗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在水喉下洗得干干净净。 又用纸擦了,这才递给妈咪。 小小年纪,竟然比她从前的助理还要伶俐…… 秦霜树想。 将手中的桂花蕊,全部放在瓷碗中。 她又伸手,摘了好几把花。 这才接了清水,漂洗几次桂花,重新接清亮水加一点食盐,泡上桂花。 搁置一边。 新鲜桂花,不能直接入菜。 它富含单宁,且味道苦涩,秦霜树这一道工序,是为了去毒去味。 她处理完手中的桂花,重洗了手。 往锅中放入清水,加入一点点八角、桂皮、香叶、生姜,待水煮沸,立即将粉粉白白的猪肥膘条迅速放入锅中焯水。 几分钟后,再将焯过水的猪肥膘条捞出,晾干。 她这才将煤气罐的开关关小,只余留一点小火。 重新洗净大铁锅。 放入底油,加少许食盐。 将肉条下锅,再放香料、姜片和葱结,最后倒入一点九江双蒸白酒。 随着火力熬煮,锅中渐渐升腾起香气,满屋都是,引人垂涎。 油香、酒香、肉香、香料…… 各种香混合在一起,经过火力催发,形成更加具有冲击力,更勾人食欲的馥郁香气。 嘉峰忍不住偷偷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 他突然觉得特别饿,特别特别想吃妈咪做的猪油渣 小朋友自小就知道,妈咪过得好艰难。 他才四岁,已经跟原身一样,学会偷偷藏起自己的情绪和渴望。 馋和穷最难掩饰,何况嘉峰还只不过是个小孩子。 上辈子阅人无数的集团老总,当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她微笑着吩咐:“乖仔,把咱们家的绵糖拿一碟过来。” “好。”脆生生的童音欢快答应。 嘉峰乖乖拿来碟子,装了些白糖,放到灶台一角。 此时,锅中的肥膘肉,水汽已经熬干,渐渐出油。 别的大厨熬猪油,通常是用锅铲不断翻动,防止粘锅。 秦霜树却另辟蹊径。 她用一双长长竹筷,动作飞快,不停翻动每一块猪肥膘。 这样做的好处是,每一块肥膘肉都会受热均匀,熬制出来的成品色泽和香气,每一块都差不多。 猪膘肉没有经过锅铲挤压,不会发干,里边余留一些油脂,口感更加甘香,却又浓而不腻。 锅中的猪肥膘肉,每一块都变成金黄富艳的色彩。 空气中,到处都飘动着浓郁的猪油渣香气。 她飞快夹出一块,放到嘉峰白糖碟子中滚了一滚,笑对小朋友说:“放凉了才可以食哦,乖仔,你试下好不好味。” 嘉峰纯净无瑕的双眼,立即张得老大。 他光是闻到香气,早就垂涎三尺了。 听到秦霜树的话,不由吞了吞口水,才细声细气问:“妈咪,我是不是可以食先?” 秦霜树笑着点点头:“当然咯,乖仔是我的试菜师,我还等你话给我听,这猪油渣好不好味?” 嘉峰悄悄用眼睛溜一溜妈咪,确认她说的是真的。 立即找了双小筷子,将那块不大的猪油渣夹出,放在小嘴边上,“呼呼”地吹。 可爱到爆炸的小朋友! 秦霜树由衷微微一笑,一双手却没有停。 长长筷子翻动,一块接一块,将那些金黄油亮的猪油渣,全都夹入大瓷碗。 她伸手关火,再将金黄的液体猪油,倒入另一个大碗。 澄清清冽的油液,照得见秦霜树的影子。 只见,原身虽然气质不怎么样,长相却和上辈子的她有七八分相似:同嘉峰一样,瓜子脸、高鼻梁、大眼睛。 原身很有姿色,却被生活磋磨得失去精气神。 这秦霜树一来,换了芯,又是做她最爱的厨艺。 被还没猪油映照出来,别样的专业和美丽。 “妈咪。”嘉峰忽然轻声叫她。 她转过身,看他有什么事。 “妈咪,你蹲下啦!”软软糯糯的童音提要求。 秦霜树有些不解:“乖仔,咩①事呀?” “你蹲下啦,嘉仔有话同你讲。”小鹿一样的眼中,尽是祈求。 当了一辈子女强人,第一次感受到萌娃的快乐。 她真的依他所言,在小小的孩童身边蹲下,侧耳想听他要同她说什么。 谁知,嘉峰却将手中的筷子递过来,放到秦霜树的嘴里。 他好不容易吹凉的猪油渣,他舍不得吃,专门哄着妈咪蹲下,给她先吃。 秦霜树的心中有些酸,又有些甜,软得一塌糊涂。 还没尝出猪油渣的滋味,两行眼泪已经先流了出来。 她自己也分不出,那些泪水是属于原身的,还是她的。
第3章 03 “你怎么哭了,妈咪?是不是烫到?还是嘉峰做错事?” 看见秦霜树的眼泪,小朋友心中着慌,又是到处找面纸,又是小心翼翼关心妈咪。 秦霜树忙接过小嘉峰找来的面纸,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才说:“冇,妈咪好感动,有嘉峰这样的乖宝。” 她连自己都没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自称了妈咪。 秦霜树想起还没做完这道菜,又将盐水泡过的桂花花蕊晾干,撒入金黄喷香的猪油渣。 “阿树,在做咩这么香?”翠婆寻香而至。 90年代香江的劏房,本来就是强行隔出的单间,比正常的单间要小上许多。 邻室间的距离也贴得更紧,隔音很差。一家炒菜百家香,说的就是他们居住的这种房子。 但也是因为这样的空间距离更近,邻居与邻居的关系,也远比那些高楼大厦、华屋豪宅的住客间,亲近得多。 也因此,他们两母子挨了家暴,翠婆、阿强这样的邻居,也会出声帮忙,还给他们送药油。 如果是换了半山高尚住宅,大多数邻居只会”各人自扫门前雪。 秦霜树感念他们的帮忙,忙笑着让嘉峰请了翠婆进来,她这才说:“家里也冇好东西,想给嘉峰做一道猪油渣面。阿婆,你也试下。” 翠婆忙要客气,嘉峰却已经手脚飞快地拿来了双筷子,奶声奶气地说:“翠婆,翠婆,快试下,我妈咪做的饭菜,味道可正了!” “哎!”谁禁得住这样的萌娃攻势? 何况这阿树用特别的手法,将猪油渣熬得香味十足又色泽艳丽,光是看一眼都想吃。 翠婆笑呵呵道:“那我可不客气了。” “平日里翠婆同强哥,帮衬我们母子不少。连今天的药油,都冇还你老人家呢!只是一点猪油渣面,不登大雅之堂,千万不好客气。” 秦霜树也很感念,翠婆他们为自己仗义执言。 何况做美食的厨者,本来最看重的,就是有人可以喜欢他们的手艺,从食物中获得幸福。 “嘉峰,去请阿强哥一齐过来食面。” 翠婆忙说:”阿树,你实在太客气,嘉峰腿上有伤,阿强让他自己理自己。” “那怎么行……” 秦霜树还要劝翠婆,翠婆还要客气。 小嘉峰已经一溜烟跑出了门,去隔壁叫他阿强叔去了。 “嘉峰这乖仔,实在是聪明伶俐。”翠婆不由又是羡慕,又是感概。 住在这样拥挤的劏房,她儿子阿强,又长得五大三粗,糙汉一样,正经港女有谁肯嫁这样的人家? 翠婆盼望抱孙子都快成一块心病了。 对着秦霜树,既同情她不幸嫁了那么个烂仔,却也欣羡她有这样又可爱又聪明伶俐、懂事体贴的儿子。 她想了想才问:“阿树打算同那烂赌翔,这样过一世,你同嘉仔,被他拳打脚踢一世?” 秦霜树沉默了一瞬,她重新取了口煮面的锅,烧上一大锅水。 在等水开的空隙,她才低声道:“不是,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带嘉峰搬出这里,远远离开那个烂赌鬼。” 否则,书里虽然没有写嘉峰是怎么死的,但有阿翔这种家暴烂人做老豆,只怕不饿死,也给打死了! 她是2023年穿过来的帝都女,字典里可从来没有“忍”这个字。 没立刻行动,实在是因为原身太懦弱了,连买菜钱都给抢走了。她是魂穿,也不可能将秦氏的丰厚资产带过来。 说白了,两个字:没钱。 走出这间劏房容易,可要另外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对于目前身在窘迫处境的她,可以说是千难万难。 不过,做什么不难了? 她从来就不是会后退的性格。 为了嘉峰的命运,也为了她自己的命运,秦霜树只会迎难而上,誓不低头! 翠婆听了,倒是有点惊讶,这话题,不是两个人第一次说。 从前每一次,这阿树都比她这老太婆还要守旧,总是说:嫁都嫁了,为了嘉峰她也没办法离,何况她这样拿单程证,申请香港身份刚刚成功的,离婚了别人会怎么看她? 何况,刚来香江时,她是怀孕,没办法找工作。后来有了小嘉峰,又一心一意照顾小孩。 这么多年都没有工作经验,她不知道离婚了,该怎么养活自己和孩子… 翠婆虽然同情她,却也常常怒其不争,但到底只是邻居,别人两公婆的家事,她也没办法说太多。 没想到今天,秦霜树的想法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下定决心,离开这里,也要甩脱烂赌翔。 看来刚刚是被打得狠了,终于被打醒了。 翠婆替她高兴,却也替她发愁,看她捞面,在旁边问:“搬出去,另租的房租同生活费,阿树准备了?” 秦霜树苦笑,老老实实按照原身的记忆答:“连买菜的钱。前两天也给那烂赌鬼抢走了,今日他还返来抢儿子的长命锁…” 翠婆连连咒骂不是人,正要说什么,自己儿子和嘉峰一大一小,已经手牵手进来了,她便收了话头不再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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