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伤兵如此体贴救治,想必也是程子安的主意,别的官员,顾及不到这么多,也只有户部拿出钱来,他们才享受得到这一切。 辛寄年惆怅不已,旋即又垂头笑了。 这辈子,他都休想超过程子安。不过,他也不弱,拼死守住了野猪谷。 待有机会相见的那一日,能挺胸抬头,对着程子安说一句:他辛寄年,不再是只能靠着家族恩荫活着的废物! 作者有话说:
第191章 191 一百九十一章 ◎无◎ 大周与南夷的战事, 前后不过两月就结束了。 南夷战败,北边的部落同样损失惨重,大周展现了大国风范, 以无比宽厚的胸襟, 释放南夷与北边部落的俘虏,接受与南夷北边部落的和谈。 起初, 对大周决定打仗, 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 不乏各种反对的声音,称大周穷兵赎武,恐战败或者战事纠结下去,会将大周拖垮,造成百姓流离失所。 随着捷报频繁传入京城, 反对的声音小了下去,变成了慷慨激昂,大周誓要灭掉南夷与北边部落,天下大一统。 待到战事结束后, 朝廷居然要与南夷北边部落和谈,骂声不绝, 指责提出和谈的程子安居心叵测, 有分裂大周之嫌。 程子安充耳不闻,有官员脑子发热,居然冲到他面前来, 跳脚反对。 程子安只呵呵, 淡淡地“呸”了回去。 “你去前线打仗如何?你将所有家产都捐献出来可好?” 一是生死, 二是钱财。 官员被呸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憋得面色紫胀, 却老实地不敢再大放厥词了。 虽说大周倾尽全力,好像是天要彻底塌了那样不计成本碾压南夷,但伤亡的将士名册,还是源源不断送进来京城。 朝廷大肆征召跌打损伤大夫前去军营,公开张贴的布告,百姓人人皆知。 既然急需大夫,可以想象到大周兵将的伤亡,肯定为数不低。 战场上刀箭无眼,肉身凡胎怎能挡得住锋利的刀箭,想要毫发无伤取得胜利,再蠢的人都不敢如此认为。 打仗需要粮草,他们前面都已经骂过,生怕打仗会拖垮大周,要继续打下去,朝廷肯定要大肆加征兵,征兵税。 喊继续打下去的,钱与人谁出? 程子安负责调度粮草的差使,每天盯着账目,破天荒去庙宇里,见到菩萨就磕头。 实在是没法子了,大周再继续打下去,真会将大周的财赋打回几年以前,甚至还不如,百姓被拖入无底洞。 拜菩萨还挺有用,程子安一边念着佛,一边从各大寺庙的功德箱中,取了些钱财出来,大大缓和了钱粮吃紧的状况。 因为此举,程子安身上背负的骂名,比夏日的蚊虫还要多。 程子安只当他们放屁,菩萨普度众生,寺庙却并非皆如此。 至少京城寺庙的僧人,只超度有钱的贵人。若捐不出香火银,在地藏殿就点不了长明灯,得不到高僧的点化,更烧不了佛诞新年的头香。 京城今年的初雪下得早,刚进十月下旬,就迫不及待纷纷扬扬飘洒。 黄瓦红墙映着白,给灰扑扑的京城带来了绚丽的色彩,煞是好看。 承庆殿里的地龙烧得旺,一走进去就暖烘烘,熏香徐徐,暖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最近太忙,程子安睡得很少,听着殿内重臣嗡嗡嗡的声音,困得眼皮像是被糊了胶,黏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王相许久都没听到程子安的声音,不禁探出身子,越过萧尚书几人朝坐在末座的他看去,见他闭眼睡得很是香甜,愣了下,自嘲地笑了笑。 与南夷北边部落和议的建言,定是由他提出,况且和议的细则,细致到了种子的种类上,除了程子安还有谁? 随着程子安一系列举措的实施,所见到的成效,便能可想而知,他的卓远见识,圣上如何会驳了他的意见。 圣上看到王相的动作,也跟着朝程子安看去,眼角抽搐了下,咳了声,抬手道:“好了,到了用膳时辰,先.....” 殿上的椅子,发出了与地面摩挲的动静,圣上话语一顿,下意识朝程子安看去。 他醒了。 提到吃,他就醒了! 圣上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都下去吧,和谈.....由程子安领了差使,王相你与吴尚书几人,老三老四你们在一旁协助,帮着迎接大军京城,安置南夷与北边部落的首领。” 重臣虽然对和谈意见不一,此时只能起身告退。程子安走出大殿,寒冷的风迎面扑来,他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王相袖着手,笑呵呵道:“昨儿个没睡好?” 程子安道:“只睡了两个时辰。” 王相点头,道:“着实辛苦,走走走,今朝我请你用饭,慰劳慰劳你。” 程子安眉毛扬起,跟在王相身后走去,见他走向了膳房,笑眯眯道:“王相还真是能借花献佛。” 王相头也不回,笑道:“我是打你处学了来,学以致用。” 程子安暗自叫了声老狐狸,道:“王相,我以前读书不好,你却是学问渊博,可不能乱用啊。” 王相淡笑不语,到了夹道里,仰头望着探出墙的绿萼梅,鼻翕翕动了下,赞道:“梅花不惧严寒而开放,称得上君子之花。” 程子安闲闲道:“梅花在寒冷时节开放,一定有漫长的适应过程。这个过程究竟如何,是艰苦,不得已,只有梅树知晓。我向来不赞同对苦难的夸赞,能享福,谁愿意吃苦受罪。我惟愿见到的是,所有的花,都能自由自在盛放,人人都能躺在金银窝里,活得恣意舒服。” 王相怔楞在那里,程子安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贵人吃饱了没事干,赞扬吃苦受罪,自己却不愿意去吃苦受罪,纯属无病呻吟。 半晌后,王相瞪了程子安一眼,知道他最近被骂得狗血淋头,肝火旺,就没再与他纠结。 两人进了膳房,陈管事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意外慌乱,官级本事如程子安这般都能来,王相如何就不能来了? 陈管事将两人迎进了值房,随即有条不紊去安排了饭食,送进屋摆放好后就退了出去。 天气冷,膳房送了热锅子,锅中羊肉与鱼熬出来的雪白汤里,加了水灵灵的萝卜,咕嘟嘟煮着。 程子安夹了豆腐放进去,道:“王相喜欢吃什么,自己动手。吃锅子就要自己动手,才有乐趣。” 王相见案桌上没有青色的菜蔬,改夹了些白菘放进锅子中,沉吟了下道:“南夷这个时节,应当还有各种新鲜的菜蔬。” 程子安舀了汤放进碗里,点头道:“南夷有,广梧州也有。明州府也有,只有靠近京城北边的严寒之地没有。但严寒之地的萝卜,不知为何,吃起来特别甜,就拿京城的萝卜来说,就远比明州府的甜。气候炎热还是寒冷,有好有坏,不能只看到菜蔬上。甚至粮食也是如此,比如南夷靠海之地,夏日经常有狂风暴雨,一场大风大雨,何止一个村,一个县都能被吹走,夷为平地。” 王相听得很是仔细,道:“南夷除了靠近海的州府,其余州府应当不会如此。” 对于与南夷的和议,以及细则方面,王相等人其实都不大满意,认为程子安此举太过仁慈。 比如和议细则上,朝臣坚持要送楚王来大周为人质,北边部落的首领同样如此,要送儿孙进京。 除此之外,南夷还要每年奉上岁币,粮食若干,以及各种奇珍异宝,尤其是南夷最宝贵的南洋珠。北边部落则是牛羊,皮毛,奶酪等等。 程子安大手笔,将两方需要奉上的岁币等都砍掉了三分之二,人质也不要,换成了他们将作监的工匠,造船的匠人,司农司的郎中,以及养殖牛羊牲畜,种植牧草,兽医等百姓。 朝臣中不乏短视之人,程子安只对圣上道明了缘由,却不能大张旗鼓解释。 毕竟消息传出去,程子安身上背负的骂名就更多了。 大周朝臣索要的岁币与粮食等等,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债多不愁,实在逼急了,他们朝着百姓征收,百姓无路可走,会被逼得起事造反,同时加深了对大周的仇恨。 仇恨的种子种下去,想要拔出来就难如上青天。交通本来就不便,大周的疆土广袤,现在都没治理好,边疆等地基本上是散养的状态,朝廷不知地方,地方也糊弄朝廷。 大周没那么大的实力打下南夷,更没那么大的本事,治理好南夷。 北边的部落同理。 楚王放在南夷,与太子继续内斗,北边部落首领的儿子比他们的牛羊还要多,送进京城来,还要供他们吃穿,不如不要,让他们的儿子们各自为政,互相牵制。 程子安要的是,南夷与北边部落的技术,人才,种子等等,用怀柔政策,慢慢蚕食掉他们。 “自己碗中的都吃不完,惦记着别人锅里的,也不怕被被撑着掖着?” 程子安舀了碗汤,双手奉到王相面前,他看着面前的汤,又看向程子安,脸色变了变,恼怒地道:“你少指桑骂槐!” 于是,程子安不再多言了,低头认真吃起了饭。 王相舀了两口汤喝了,看了看程子安,放下羹匙,再次问道:“这次何相得胜归来,你觉着要如何给他请赏才好?” 程子安老实道:“看圣上愿意如何赏赐,我倒是觉着,不要忘了冲锋陷阵的兵将们,尤其是拼死守住了野猪谷的兵将们。” 奉命在野猪谷防守的兵将,共计五百人,其余重伤七十八人,轻伤三十二人,阵亡两百一十人,重伤者中,一半能活下来就是老天开眼。 冰冷的数额,算不尽他们背后亲人的眼泪。 王相神色黯淡了下来,程子安亦沉默,美味可口的锅子吃在嘴里,如鲠在喉。 辛寄年。 他放下碗,眼里闪过了一丝笑容,旋即,就是深深的惆怅。 辛寄年的手臂伤得厉害,再也不能拉弓挥刀。 此次他会随着大军进京,程子安想起他前来道别,说要入军营时,决绝与不顾一切的神情。 辛寄年恨他,他全然接受,并不因此生气,有丁点不满。 彼此的立场不同,辛寄年也没对不住他之处,程子安不能要求他理解,也不能要求他原谅。 但是,辛氏早已树倒猢狲散,辛寄年好不容易,只凭着自己的在兵营中闯出了一条路,才将将起步,难道就要从此被迫断掉? 兵丁都是从乡下百姓家中征召而来,受伤后若失去了种地的能力,历代的朝廷,向来不管这些,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 胜利的欢呼背后,皆是数不清的血泪。 如何妥善安置伤兵,才最令人伤神。 大年二十三迎灶神,京城已下了两场雪,雪后天气寒冷刺骨,京城的百姓却不怕冷,连灶神都不顾了,将御街两旁都挤得满满当当,迎接何相领着的大军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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