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部落的兵丁,身形基本比大周兵高壮。他们的刀短且弯,厚重。 大周兵配置了长刀,长刀在近身搏杀时有一定的优势,但两把刀一旦碰撞上,除了刀刃卷口,还有断裂的危险。 靠着熟悉地形,大周兵与敌兵打得难解难分,不过随着敌兵的逐渐增多,大周兵倒下的越来越多。 辛寄年此时忘了雨,忘了生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死守野猪谷。 他一边观察着战况,一边下了死令:“为了我们的亲人同胞,同他们拼了!” 只要往山上退,躲进山林里,天色已晚,又是大雨,敌兵不敢贸然深入,他们就安全了。 可是,一旦后退,敌兵就能冲过野猪谷,直奔大周腹地! 不能退,坚决不能退! 乌汗骑在马上,发现了大周兵的用意,大声下令道:“撤,撤下来!” 大周兵的目的是拦住他们,楚王曾与他说过,一心朝着目标而去,其余皆不要理会。 乌汗当时不明白,楚王笑着跟他解释了一句:“大周的户部尚书程子安,你可曾听过他的事迹?” 程子安的大名,乌汗当然听过,他的部落也私底下与大周商人做过买卖,大周商人对程子安有赞美,也有不满。 赞美的商人称赞其是千年难遇的名臣,他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商人,多靠他才能放开手脚做买卖。 不满程子安的商人,则是以前的靠山倒了台,他们借不了势,只能冒险与北地部落做买卖,赚些辛苦钱。 楚王道:“程尚书是我很敬佩的对手,也最可怕。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大周兵虽然弱,但你要谨记着,绝不能与他们纠缠,如程尚书那样,只管朝着目标前进,别的都是些细枝末节,无需在意。” 乌汗观察了一阵,当即立断下了决定撤退。 要是大周兵敢追,没了山林的掩护,在他们的骑兵面前占不了任何的优势,可以很快将他们悉数绞杀。 要是他们继续躲避,如楚王所言那般,属于无需在意的细枝末节,只管朝着下一个城池而去就是。 大周富裕,乌汗兴奋得直舔牙,仿佛看到了珠宝堆积在了眼前,数不清的美人儿哭啼啼求饶。 大周兵奋不顾身冲下山,与后退的敌兵厮杀在了一起。 排兵布阵在此刻管不了任何的用,惟有以性命,拖住敌兵前进的脚步。 敌兵骑着高头大马,在马上挥刀砍来,大周兵弯腰闪避,朝着马腿马身上招呼。 野猪谷几近修罗场,血肉横飞,骑兵勇猛,大周兵再拼命,也逐渐不敌,倒下的尸首,将流淌的雨水血水堵住,汪成了一片血海。 几个敌兵骑着马,冲到了辛寄年面前,他毫不犹豫挥刀就朝马腿砍去,马受伤乱奔,将马上的兵摔在地上,他趁机举刀,用力狠狠刺下。 犹记得当年他最喜欢读的,便是行侠仗义的话本。辛寄年抽出刀,胸口激荡着阵阵豪情,吼叫道:“痛快!” 许六子与几个亲兵也一道嘶吼着,扑了上前,与敌兵厮杀在了一起。 雨哗啦啦下着,辛寄年浑身早已湿透,眼前一片模糊,他也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雨水。 刀柄打滑,他随意在身上抹了抹,手变得更加黏腻,入目一片血红。 辛寄年再抹,这次勉强能握住刀柄了,手却颤抖着,拼劲全身力气才举到了半空。 你胖归胖,嘿,身形还挺灵活! 你身上的肥肉多,当然不会冷了。 辛寄年想到了以前程子安对他的嘲笑,他禁不住也嘲讽一笑。如今他早就不胖了,程子安做了大官,在京城富贵之地养尊处优,还喜欢吃,应该已经变成了个死胖子吧! 当初在前往膳房的夹道里,对他苦苦哀求时,雨也下得这样大。 辛寄年手臂上又中了一刀,他的手臂无力垂落,刀却始终紧拽着,刀尖杵地,紧咬牙关坚持着,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倒下,不要倒下!不能输给他,一定不能输给他,一定要他刮目相看!” 许六子颤抖的声音,钻入了辛寄年的耳朵:“头,我不行了,你呢?” “头,蛮子兵怎么那么多,好多马啊!” 身后,马蹄踏在地上,车轮滚滚,如惊雷炸响。 辛寄年嘴唇惨白,嘶哑喊着:“不能退,绝不能退!” 马蹄声越来越近,辛寄年僵了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站直身扭头望去。 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大周兵,如狂风般卷来,轮轴吱呀,带着寒意的箭矢,在床弩上闪着寒光。 辛寄年拼劲最后的力气喊:“散开,都散开!” 许六子也看到了身后的援兵,他鼻子被堵住,眼睛一下热了,瓮声瓮气跟着狂喊:“援兵来了,快散开!” 乌汗瞧着眼前大周数不清的援兵,拖着同伴往山谷两旁山上撤退的守兵,悄然咽了口口水,顾不上去追守兵,连忙下令:“摆好阵势,迎敌!” 骑兵气势如虹,举着盾牌,刚结好方阵,如疾风骤雨般的箭矢,就朝着他们袭来。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箭矢凌空而来的呼啸声,直入云霄,撕破了天上的乌云,露出了一道道霞光,傍晚的天际,五彩斑斓。 雨不知何时停了,山谷里此时,却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车轮在山谷里一字排开,上面摆放着轻巧,射程远,力道强的床弩,兵丁们搂着箭矢,配合得当装载,射击。 乌汗自小长大,从未这般害怕过,眼珠往外突起,望着如怪物一般的大周援兵,颤声道:“大周兵何处来这么多箭矢?他们的国力,这般强大了?” 楚王与他说过,大周上下看似现在一片祥和太平,其实一团糟,户部的大窟窿,永远也堵不上。 大周的兵马虽多,但他们打不起仗,朝廷上下的官员腐朽无能,还不齐心。究竟是打,还是合,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商议不出个结果。 而他们,就要趁着这个时机,攻占广梧州与临近的州府,抢了他们的船,再与大周议和,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乌汗知道南夷眼下的困难,想要借他们的势力,但北边部落无不觊觎大周的富裕,他不能错过这个时机,以后待他的部落强大起来,一统北地之后,再徐徐图之,何止是大周,南夷他也想要。 可是,乌汗看到眼前的战况,却并不如楚王设想的那般乐观。 乌汗更是纳闷不已,照着大周援兵不计代价的打法,箭矢跟撒灰一样往外抛,他们哪来那么多的军饷? 打仗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说不定大周援兵是在虚张声势呢? 乌汗打算观望一阵再决定,只是,眼前倒下密密麻麻的人马,明显胆怯后退的兵将,他呼哨一声,喊道:“撤,撤!” 退回广梧州,与南夷的大军汇合,到时候再报眼下之仇! 乌汗领着剩余的兵丁,调转马头仓惶逃走,身后的箭矢声仍然呼啸而来,跑在后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乌汗不敢回头看,待疾驰出几里地,天色已黑暗下来,身后不见追兵,方勒马喘着粗气,粗略点了下人马。 带来的一千骑兵,只余不到三百人。 辛寄年倚靠在一块石头上,望着山谷里的厮杀,不,猎杀,浑然忘却了身上的伤痛。 许六子在他旁边坐着,更看得目瞪口呆,添了舔干燥的唇,转头朝他看来,颤颤喊了声:“头。” 辛寄年朝他扯出一丝笑,道:“我同你说过,大周的援兵会来。” 许六子自认也算见过了世面,他清楚大周官员的秉性,好奇问道:“头,为何你这般笃定?” 辛寄年脸上露出恍惚的笑意,这时身上的痛传来,他的笑变成了狰狞,声音也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因为那个死胖子在朝廷中枢做大官!” 许六子更加好奇了,不断追问道:“谁?谁是死胖子大官?” 这时身上的伤,好像一下苏醒,四肢百骸都痛不可挡,辛寄年痛得呲牙咧嘴,哪有力气与许六子说废话。 随军的郎中在扯着嗓子喊:“受伤的都躺着别动,切记别乱动,也别自己乱抹泥土止血,仔细伤口不好收拾!” 许六子立刻高兴地道:“头,救我们的来了!”他撑着身体站起来,刚站到一半,就惨叫着坐了回去。 该死的蛮子兵,给他的腿来了一刀,先前他没顾上,这时候血流不止,简直能要他的命! 郎中听到惨叫,举着火把朝他跑了来,查看了伤口之后,打开药箱拿出白布,紧紧缠住了他的伤口,喊道:“来抬下去!” 辛寄年对着跑来查看的郎中道:“不痛,这点伤算什么。” 郎中怒道:“休要逞强,快说哪里受了伤,我们好方便包扎,伤兵多,我们忙得很!” 辛寄年憋了憋气,说了受伤的地方,郎中手脚麻利,取了清水哗啦啦朝他手臂的伤口上倒,夸赞道:“还真是厉害,瞧你的手臂,伤都见骨了,还举得起刀!果然,程尚书说,人在受到强大刺激时,会产生一股难以形容的蛮力,看似完好,说不定伤到了脑子,脏器在流血,一定要仔细些。” 听到程子安,辛寄年痛好似消散了些,侧头看着拿白布包裹他伤口的郎中,默了默道:“程子安说的?” 郎中头也不抬答道:“是啊,程尚书说的,有些人脑子坏了,自己却并不知道,就像你先前说不痛一样。” 辛寄年脸色变了变,只郎中忙碌着没有发现,他忍了忍,问道:“程子安那个大胖子还懂医?” 郎中系好结,犹疑地看着他,道:“程尚书身形颀长,向来清瘦,哪是大胖子了?你没见过程尚书,别听那些嘴皮子碎的打胡乱说!” 辛寄年绷紧脸,不说话了。 郎中忙得很,交代了句你自己小心走下山,就提起药箱朝着另外的伤兵处跑去,药童忙举着火把忙跟了上前。 山谷里的巨大松脂火把,将山谷照得透亮,兵丁们忙碌着,扎营帐,收拾伤马尸首。 辛寄年走上前,所有人都在忙碌,他茫然四顾,走近一处营帐,抓住一个稍微闲些的兵丁问道:“我奉命在此守卫,敢问领兵者是何人?” 那人答道:“是何相领兵,何相领着兵马已经朝着广梧州前去了,留下的兵马负责打扫战场,看顾伤兵。你受了伤,快先去登记领干爽衣衫,我去给你打热水来洗漱,换好衣衫进去帐篷歇息。那边在生火煮肉汤,等下一定要多吃几碗,吃饱了身体才能恢复得快!” 天气炎热,若是不及时清理战场,尸首很快就会腐烂,到时候说不定会引起时疫。 时疫可不分南夷还是大周人,比战乱还要令人害怕。 辛寄年想到兵营里的纪律,其中就有一条关乎营地的整洁,以及对战场的处置清理。 这条纪律,听说是程子安对兵部建议之后,兵部下达的规定,很是严苛,必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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