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岄上前行礼:“钟岄见过表舅,问表舅安。” 岳池睁开了眼睛,瞧了钟岄一眼,微微颔首:“钟娘子。” “表舅知道我?”钟岄有些诧异。 “早先你家官人获罪,不才便因为自家表妹的缘故,为你家官人行过方便。今日沈大人遇袭,门房又报来人是表妹的人,不才便知道你会来。” 钟岄微微松了一口气:“多谢表舅,钟岄……” 还未说完,岳池便微微抬起了手,止住了她的话:“道谢过早,今日你要找不才帮的忙,不才也猜出了六七,恕不才无能,不能帮上。” 钟岄一愣:“表舅可否将原因明白告诉?” “岳家不同于尤家,不才在王都为官三十余载,自先帝时便是中立之流。如今明眼人皆可知晓你家官人是为陛下清扫废太子党。这是新帝党与废太子党的党争,恕不才不能拿着岳家门楣冒险。” 听岳池冠冕堂皇的话,钟岄恍惚一笑:“表舅怎么知道如今的政事只是新帝党和废太子党的党争?何为新帝党?今上登基已七年有余,今上即是正统。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黎王与太子党争了,表舅需要慎言。” “如今表舅管一方刑司案察,连我都可以看出表舅能为今上分忧,今上不可能看不出来。然今上至今未召见表舅,与其说今上事务繁忙,不如说今上在等表舅这等中立之流站队。” 见岳池神色凝重起来,钟岄又道:“正统即是正统,等最后废太子党被铲除,今上要论罪的下一个便是表舅这样明面上不表态,实际在陛下眼里与异党无异的默不作声之中立朝官。” “钟岄冒大不韪之死罪再说一句,就算最后悯平君可以夺储,以悯平君的狠辣,表舅这样没有倾力助过他的朝官,下场又能有什么不同呢?往好里说,便是找个由头治罪;若再无人性一点,便是全家丢给乱党也未可知。” 钟岄顿了顿,郑重朝岳池行了一礼:“表舅,钟岄跟着我家大人为官这十年都可以看出,朝局之中,诸官皆是上位者之棋子。一盘绝妙好棋,怎么会有无用之棋子呢?又或言之,无用之子的下场,不必钟岄多说了吧?” 岳池眼神一变,眯着眼睛问道:“你是在吓唬不才?目的还是要逼不才助你家官人?” 钟岄叹了口气:“嘴和手脚都长在表舅您的身上,何来我逼您一说?钟岄言尽于此,告辞了。” 钟岄回到文府时,天边刚出现了一丝熹微的亮光,她站在门外,失神望着那黑暗中渺小却又可贵的光芒,长舒了一口气。 “娘子,娘子。”云朗唤回了她的神思,“委屈娘子快进府门,以免被人瞧见。” 钟岄点点头,抬步迈了进去,她为自己打气,这样的日子很快便会过去,就像黎明再黑暗,最终也会迎来天边熹微的曙光。 沈沨遇袭之事,祁承交给了大理寺去查,但刑部员外郎岳池自请协办共查。 祁承以试探为目的准刑部协查。 半个月后,岳池递上了一份奏表,将此次遇袭案查得无一纰漏。 祁承大喜,一方面罢免了涉案的五位六品官员,另一方面擢升岳池为刑部侍郎。 随后沈沨身体好了一些,又同岳池一同上书,弹劾数十位官员,无一例外全是废太子党。 祁承震怒,又狠狠打压了一通废太子党。 二 王都朝廷的风云变幻很快传到了晟州。 虽然祁承这些年也盯着晟州悯平君,然鞭长莫及,祁孔靠着自己剩余的人脉,又培养出了自己的势力。 “祁承是疯了吗?这个沈沨是疯了吗?”祁孔拿着长刀疯狂砍着面前的草人,转眼又瞥到身后诸人的身上,“王都如此步步紧逼,你们可有法子应对?” “殿下息怒。”周围幕僚与侍从跪倒在地。 “废物,一群废物!”祁孔一脚踹开身边的侍从。 “殿下若是要废帝自立,还是省省心吧。”一个男声从人群中响起,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祁孔拧眉:“何人说话,站出来。”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起身上前,跪地行礼:“原东宫幕僚曾响,拜见悯平君,叩问悯平君金安。” “曾响?”祁孔仔细回忆着自己原来的幕僚中是否有这一号人物,半天也想不出来,他不愿多想,手一挥将刀刃横在曾响颈上,“你是在质疑我吗?” 刀刃立即进了曾响颈项几分,鲜血淙淙流了出来。 然而曾响面上丝毫没有惧色,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草民不敢,只是草民有更好的法子。” “哦?说说看。”祁孔饶有兴致道,“若你说的法子我不满意,你就与你的项上人头告别吧。” 曾响温和一笑:“草民是说,如今今上得先帝遗命一朝登基,是为正统,且新朝初立以来七年天下太平,若殿下贸然废帝自立,必然会被天下人诟病。” “不如找个由头让小殿下取而代之。” 祁孔眯起了眼睛:“你是说让保儿……” 祁承夺子,赐名“宸乐”,被祁孔记恨,一直不愿承认这个名字,只唤孩子乳名。 “今上立小殿下做太子,是为了彰显仁德,殿下不如将计就计。届时今上一死,就算有皇后嫡出的六殿下,登基的也必然是身为太子的小殿下。届时殿下回王都做个摄政王,结果也是一样的。” 祁孔沉思着曾响的话,显然是动了心,将其颈上的刀拿开:“曾卿,且去将伤口包扎,而后入书房与我详谈。” “是。”曾响仍然笑着,垂首时眼神却晦明难辨。
第80章 大洗牌(二) 一 一连几日,祁孔都与曾响在书房谋事,人手派出了一批又一批。 “依曾先生之言,那便让原东宫十率府中郎将鄢光探听王都的消息,拿到东宫十率府的调兵印信,让我们的人伺机而动。” 曾响点了点头:“只要东宫十率府记得殿下的恩德,殿下大业将成。” 祁孔睨了他一眼,带着审视的眼神道:“虽然如今东宫是我儿住着,但还有个碍眼的太子少傅沈沨。” 曾响瞧出了祁孔的试探,含笑微微颔首:“殿下,沈沨如今是今上身边的宠臣,与东宫的干系不大。且沈沨前几日遇袭,殿下可是折损了五位大人与一众杀手。” “殿下此时乃是筹谋之时,切勿因小失大。殿下想要沈沨的命,大可以等坐上摄政王位后,凌迟千刀万剐再泄愤。” “曾先生的话有理。”祁孔弯了弯嘴角,“曾先生先退下吧。” “是。”曾响颔首行礼退下。 祁孔盯着曾响的背影,眼神愈发阴沉,许久挥笔写下了一封信笺:“毛逐。” 一个与毛逊有八分像的男子闪出:“殿下。” “当初你兄长的死,你可有怪过我?”祁孔封好那封信件,悠悠问道。 “是兄长未认清自己的本分,节外生枝,妨碍殿下大业,兄长死有余辜。”毛逐垂首道。 “你是明白人,知道自己的本分。”祁孔笑了笑,“这个月的药可吃了?” “谢殿下垂怜,已经吃下了。”毛逐垂首道。 “不要怪我狠心给你下锥心蛊,只是你与毛逊是我的心腹,他的背叛我已经怕够了。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每月的解药会按时给你,必不会让你有锥心之痛。”祁孔将手中的信件递向毛逐。 “多谢殿下。”毛逐双手接下信件。 “将这封信件,送到御林军右统领袁骁手中。”祁孔话锋一转。 祁孔与曾响商讨的是与东宫中郎将鄢光联系,如今却变成了御林军右统领。 毛逐有些诧异抬头。 “刚说了要记住自己的本分,不该问的别问,否则死得快。”祁孔阴险一笑。 “奴才告退。”毛逐连忙垂首告退。 “来人,”祁孔目光阴谲,“捉拿曾响。” 二 沈沨在朝上愈发不留情面,锋芒毕露剑指所有废太子党,与朝中诸臣经常剑拔弩张。 章琰与文逸有心帮忙,在朝上或为沈沨辩别两句,下朝之后文逸也常去章府于章琰相商。 再加上近日祁承常召沈沨等人入紫和宫商事,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然天气也格外给面子,一连几天,天阴沉得可怕,大雨小雨接连不断。 黄氏的月份也大了,再加上文逸常常早出晚归,几日都心绪不宁。 文逸没有办法,只能求钟岄帮忙照看黄氏。 钟岄答应下来,时时陪着宽解黄氏,让黄氏心里还好受些。 两人在廊下看瓢泼大雨,黄氏又担忧起文逸,自嘲笑笑:“官人如今早出晚归,妾身是妇道人家不懂朝堂经营,只觉得官人与章大人似有大事相商,又不敢问兄长,只能在此平白无故担忧。” 钟岄命黄氏身边女使为其披了件衣裳,跟着笑了笑:“他们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的事,都平安挺过来了,定会无事的,你我放心就好。” 看着钟岄神色平淡,黄氏不禁问起:“岄姐姐都不担心自家官人吗?妾身从没有见过姐姐过问自家官人的事。姐姐来王都不就是担心自家官人的吗?” 钟岄眼神一黯,垂首弯了弯嘴角:“无非就那些事,他又弹劾谁了,他又在哪儿遇刺了,他又被谁弹劾了,今上又施恩于他惹人嫉恨了。我不用打听也知道。” “打听了也是白担心,我也不能拿刀冲出去,谁害他我就砍谁一刀。倒不如保护好自己,在暗处看着有什么能帮上他的。” 钟岄轻轻握住了黄氏的手:“你也一样,如今你与孩子也是文逸心尖上的人,你保护好你自己,便是帮了文逸大忙了。” 黄氏会心一笑:“那岄姐姐也是一样,岄姐姐如此宽解妾身,是文家的功臣,待妾身生产之后,定要让官人给岄姐姐包个大红包以酬谢。” “好啊,我等着呢。”钟岄轻笑两声。 雨水渐渐小了下来,忽然天上打了个雷,两人微微一愣。 “说起来也奇怪,现下是冬初,往年这时候都该下雪了,现在却成日阴雨绵绵的,竟还能打雷。”黄氏不禁道。 黄氏身边的女使笑了笑:“大娘子,奴婢倒听过一句话,‘雷打冬,十个房九个空’。” “住口。”黄氏忽然呵斥了一声。 那女使连忙跪地,自己掌掴起来:“大娘子恕罪,奴婢说错话了,大娘子恕罪。” 黄氏身边的崔妈妈踢了那女使一脚:“说这样的晦气话也不怕污了二位娘子的耳朵,还不快滚!” 那小女使灰溜溜地离开了。 崔妈妈忙让人给钟岄与黄氏续了热茶:“那丫头是新来的不懂事,奴婢自会教训她。” “一个丫头罢了,发卖了就是。”黄氏端起茶请抿了一口,但眉间却又起了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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