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妧道明缘由,并说那幅画千金难求,马虎不得,想先瞧瞧他修复眼前这幅画的成效。 谁也不愿被质疑能力,即便秦妧就事论事,单纯只想见识他的水平。 将画作平铺在画几上,周清旭动作麻利地修复起来,没几下就将上面多余的污点去除了。 店家连连称赞,并支付了费用。 秦妧也觉惊叹,想与他约个上门的时日,哪知青年背上箱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颇有几分傲娇隐在骨子里,“小生每月只进城一次,今日已收工,需等下个月。夫人等得起吗?” 能工巧匠不好寻,秦妧哪肯放过,立即支付了订金,并相告了住所。 一听是安定侯府,周清旭显然迟钝了下,“行,下月初芒种,小生会在午时前抵达。” “好,多谢。” 目送青年离去,秦妧让店家将那幅画包了起来,带上了马车。 回到侯府,没等踏入垂花门,就被薛妈妈拦下。 “大奶奶,夫人有请。” 秦妧将画作交给暮荷,只身跟在薛妈妈身后,走进了辛夷苑的正房。 杨氏怀里还抱着那只波斯猫,正坐在软榻上沏茶,“过来坐吧。” 秦妧坐过去,笑着接过紫砂壶,为她沏茶,“母亲喜欢猫,不如自己也养一只。” “不了,偶尔过过瘾就行了。” 不知是否听懂了这句话,波斯猫“喵喵”两声,挣开杨氏跳到地上,舔舐起爪子。 秦妧看着它,忽就想起昨日在花苑假山里的一幕,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如实告知杨氏时,却听得一句话—— “昨日敬成王妃前来,对你的态度不算友善。我虽明面上与她客气,但心是向着你的。之前我希望你能主动去改善与他们的关系,如今看来,是考虑不周了。按着立场,无论怎样,她都不会接纳你。” 秦妧执盏的手一顿,半垂下眼帘,“让母亲为难了。” “没什么为难的,明面上过得去就成。不过,你且记着,安定侯府的人,到哪儿也不吃亏。倘若有一日,她当众给了你颜色,那你也不必退让示弱。” 这话无疑是在给自家人撑腰,秦妧捏紧茶盏,按捺住了那根被凉薄亲情不断割划的心弦,于心中发出了遏云般的妙音。 “儿媳受教了。”秦妧不禁感慨,若在婚事上没有出现差池,她们婆媳间的关系或许能更亲近些。 不过,投桃报李,对于裴池偷腥的事,秦妧也不打算再置身事外,即便这么做会与裴池交恶。 “母亲,儿媳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秦妧抿口茶汤润嗓,之后详细讲起了昨日撞见的荒唐情景。 ** 小半个时辰后,裴池黑着脸走进辛夷苑,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妻子,咬着腮看向杨氏,“母亲,事情办好了,那女子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我们?不包括你?少耍小聪明!”杨氏拿眼凝他,端的是一家主母的威严。 别看杨氏平日里沉闷不爱管闲事,所立的家规却极为严苛,嫡庶子可纳妾,却不可背地里偷腥给正室添堵。 闻氏掩帕抽泣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既伤了心又丢了脸面。 裴池侧头,紧绷起唇角,余光落在了一旁安静饮茶的秦妧身上。 本该井水不犯河水的,怎地非要在母亲这里逞能,彰显她的良善? 没听到正面的回答,杨氏厉声问道:“还想装傻?” “儿子不会再见她。” 一个戏子罢了,也不值得自己正面忤逆母亲。裴池斜了一眼,示意闻氏替他讲几句话。 闻氏腰一扭,侧面朝他。 裴池收回视线,弓腰又听了几番教诲,离开辛夷苑时,脸都绿了。 刚巧秦妧也从葫芦门出来,他屏退周围的护院和婢女,转身走过去,没了往日的佻达和客气,语气裹着褪了斯文之后的寒冷,“大嫂若是无事可做,可与内子多走动走动,学学人情世故。伤了自家人不碍事,至少有母亲和大哥为你兜底,倘若在外面惹错了人,给侯府添了麻烦,就不大好了!” 除了大婚那日,还从未与这位小叔打过交道。面对咄咄气焰,秦妧面不改色道:“我与三弟妹学什么?学如何隐忍丈夫的不忠,还是趋炎附势、前倨后恭?” 裴池嗤笑一声,怎会想到平日里闷不做声的长嫂是个伶牙俐齿的角色!阴柔的面容一凛,他露出了纨绔子最恶劣的一面。 负手、附身、近耳,玩味地笑道:“一个攀高枝儿的虚荣女,就别装得傲骨嶙嶙了。你借住侯府那半年,对二哥施展的那点手段,别以为我不知。都是钓人那一套勾当,你与戏班的小夕梅有何不同呢?” 陌生的香气冲入鼻端,秦妧本能后退。与裴衍身段的清雅气息不同,裴池身上有股浓馥的胭香,像是从媚俗窝里沾来的。 见她戒备重重,裴池满眼不屑,不过是欲拒还迎的手段罢了,能骗得过他? 这么想着,他大胆起来,不再顾虑叔嫂的身份,甚至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也正是此时,秦妧瞥见廊道一端出现一角胜雪白衣,迎着黄昏而来。 她心思一转,顺着裴池的力道,侧摔在地。 从裴衍的视角,很像是裴池推倒了她。 “你在做什么?!” 低斥的声音随即传来,回荡在有风的长廊中。 裴池下意识转头,桃花眼一眯,笑着摊开手,“小弟可什么都没做,是大嫂自己摔的。为了避嫌,小弟连扶都没敢扶一下。” 他斜睨倒在地上的秦妧,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警告道:“你敢离间我们兄弟,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裴衍大步走过来,流眄之际,敛于内里的凌厉一瞬迸溅,少了温雅的气韵。 没理会弟弟的辩解,他径自走到两人之间,弯腰扶起秦妧,上下打量起来,“可有摔伤?” 秦妧摇摇头,整个人沉沉闷闷,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骗人精,裴池心里骂道,嘴上咧笑,“大哥......” 可没等他再找补,裴衍反身一脚,揣在了他的肚腹上。 裴池发出一记闷哼,向后飞去,撞在了廊柱上。 心肺俱震。 裴衍冷目,“这事我会问清楚,但你需记得,长幼尊卑,不可僭越。回去好好思量,别再有下次!” 训责完弟弟,他拉住秦妧,大步走向廊道尽头,背影挺拔,衣袍翻飞,总是那般温文尔雅,可被训之人,感到了浓浓的寒意。 大哥为了一个攀高枝儿的女子,不顾兄弟和睦,是鬼迷心窍了吗? 想起几年前亲眼目睹秦妧给二哥送信的情景,裴池磨磨牙,捂着发疼的肚腹走回了山鹃苑。 “来人。” “三爷。” 裴池坐在石凳上,面部痛苦狰狞,“去给小夕梅送个信儿,叫她最近别住在戏班,恐会有侯府的人找她麻烦。” 心腹不确定地瞟向正房那边,“三奶奶那边......” “叫你去你就去,不想在府中混了?!” “小的明白!” 裴池反手按了一下背,疼得龇牙咧嘴,暗恼大哥下手可真狠,心里又反复思量起,大哥对秦妧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要说只是责任,能动这么大的火气? 可两人才成婚多久,这么快就日久生情了?不会是一开始就见色起意吧? 思来想去,裴池呵笑一声。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自己手里,可有不少好玩意儿呢。 如此,还能对秦妧还以颜色,让她也尝尝丈夫外面有人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30 21:20:49~2023-03-31 20:4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简单、奶黄流心包、421369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查士丁尼法典接班人 5瓶;今天你躺平了吗 2瓶;芝芝桃桃乐茜、木奈一、鲤鱼豆腐汤、玟舟、八宝粥、栀夏、墨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裴衍唤:妧儿……◎ 裴衍将秦妧带回房中后,拿出药箱,要为她擦拭掌心的擦伤。 少时吃了不少苦头,秦妧不是个娇气的,手一缩,背到了身后,“没事的,不疼。” 裴衍拽出她的手,不容分说地上了药。 男子的手修长白皙,指尖修剪整洁,乍看之初,会觉得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可指腹的老茧,说明他在习武上没有偷过懒。 见他收拾起瓶瓶罐罐,秦妧忍不住笑道:“小时候,母亲为我处理伤口,还会对着伤口吹一吹,兄长在照顾人上还欠火候。” 还有心情说笑,说明没有伤到心里去。裴衍合上药箱,微扬眉梢,“我给你吹吹?” 秦妧立马摇头,娇美的脸上带着一点慧黠,“我想坦白一件事。” “说吧。” “我刚刚是假摔。” 说完,直直盯着裴衍的双眼,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一丝被骗后的情绪。可出乎意料,男人面容平静,毫无波澜。 秦妧不解,“我骗了你,你不生气吗?” 随即反应过来,在权贵的圈子里长大,见过的尔虞我诈何其多,这点伎俩又怎会惹他动怒。不过......对方才是血亲兄弟,他却不问缘由地站在她这边,是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吧。 无形的润雨淅淅沥沥地倾下,滋润了干涸已久的心河,她突然跪坐而起,展臂环上了男人的肩。 被温香软玉袭得猝不及防,双手都无处安放了,待反应过来时,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女子后腰凹陷的位置,眸光不自觉变得润柔。 还是个小娘子呢,心里装不住事儿,容易被打动,殊不知,陷阱内的诱饵才是最毒的。 他可没想,再多个妹妹。 怀着复杂的心情,裴衍双手一拢,完完全全箍住了她的腰。 细腰如柳,柔韧绵软,或许能成为破局的刀,可惜小娘子涉世太浅,还欠火候。 许是觉得呼吸发紧,秦妧扭了扭胯,想要退离开,却没能顺意。 “再抱会儿。”像是抱了一团暖絮的棉花,裴衍嗓音低哑,带着诱哄。 天色渐深,一想到明日他就要归朝,秦妧没再乱动,任由自己被当成了人形软枕,为旅者提供了短暂的歇息之所。 翌日寅时,裴衍从书房起身,梳洗后换上了绯色圆领补服,本打算安静离府,却发现秦妧已等在客堂,正在为他盛粥,“垫垫胃再走吧。” 内阁有膳堂,按着往日的习惯,裴衍不会在府中用早膳,可今日破了例,不仅喝了粥,还吃了一碗面。 迎着微弱的曦光,裴衍乘车抵达宫阙前的下马石,才一下车,就被昔日在翰林院的同窗们拦下。 众人打趣着新婚归来的次辅大人,并相邀下值后一同去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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