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那么暖,那么烫,让她发昏的头脑、发软的骨头一瞬间有了可以依靠的方向,她一点点靠近他,由着他的手臂带着,往裴府里面走。 她随着他跨过门槛,跨过火盆,一路走到堂前。 裴府里人口兴旺,人群极多,她听着四周吵闹的动静,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迈入了另一个人生。 她即将迎来新的转变,她的身份从一个假公主,变成了裴府的夫人,她即将拥有一个很美好的一生。 所以她回握起裴琨玉的手,用力的攥紧他。 她会和他一起,携手往前走。 —— 孟韶欢与裴琨玉成婚的前两个月,两人甜腻的像是蜜里调油,谁都离不开谁,每日都要黏在一起,夜间的床榻吱呀吱呀的叫个没完。 等到他们成婚第三个月,孟韶欢便诊断出有了身孕。 那一日,正是京中三月。 三月言春,薄雪消融,万物复苏,大地间冒出了点点嫩芽,这个时候,裴琨玉正在查案。 上个月,一户东津的官员家中被搜查出来藏匿反国禁书,此案涉及到了通敌卖国,所以元嘉帝派了裴琨玉出来审查。 东津这个地界啊,就是裴家人的地界,闹出来这样的事儿,裴家人人自危,上下全都搜过一遍,生怕被沾染到半点。 元嘉帝显然也给裴家人脸面,就派了裴琨玉来处理——瞧瞧,这是你们裴家自己闹出来的乱子,你自己解决了吧,可千万别让人抓到小辫子啊,否则送到朕的面前来,朕可不能保你。 所以裴琨玉这头一直守在外面,忙的昏天黑地。 初春的东津运河已经开了,但是水很凉很冷,裴琨玉住在裴府老宅的时候,总会惦念起还留在京城的娇妻。 娇妻柔弱,他不舍得带人奔波千里,便将人留在了京城宅院中,也不知道现在孟韶欢在做什么? 他的思念穿过了遥远的运河,一路飘到了京城中,随后,京城那头给他的回应便到了。 “大人——” 厢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门外的小厮恭敬的说道:“大人,京城来信了。” 坐在案后的裴琨玉神色淡淡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道:“拿进来。” 小厮将信送进来的时候,还特意说了两句顺耳的好话:“您才来东津几日,夫人的信便来了,想来是夫人惦念您。” 裴大人端正的坐在案后,顶着一张平淡的面,随口回道:“女人就是麻烦,粘人的厉害。” 他神色淡淡,手上动作却不慢,三两下便拆了那封信,想瞧一瞧孟韶欢与他写了什么。 这信一拆开,映入眼帘的便是孟韶欢的一手簪花小楷。 信上说的也简单,先是问候了裴琨玉近日在东津如何,后是说她近日在京城中身子疲怠,萎靡不振,所以请了大夫来医治。 裴琨玉瞧到此处时,眉头微微拧起来。 他想,他走的时候孟韶欢还好端端的,怎的离了两日,便要生出病来了? 而孟韶欢写到此处,似乎也停顿了片刻,自这一句之后,信封上的墨浓浅便不一样了。 他tຊ往下继续瞧,便瞧见孟韶欢接着写道:“大夫说,我怀了孩儿,只是月份尚浅,瞧不出是男是女,现下正静养,大夫给我开了几贴安胎药,叫我日日用着,不知夫君觉得,是男孩儿好些,还是女孩儿好些?” 裴琨玉瞧见这一行字的时候,只觉得眼前有些发晕。 他一贯聪明的脑子似乎在这一刻停止运作了,那些字好像突然间变得不认识了,他反反复复的读,试图理解它们。 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他想,他马上要有孩子了吗?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便难以再平静下来,他身子里的血肉像是沸腾的开水,不断地咕嘟咕嘟冒着泡儿,他站起身来,无意识的绕着屋子走了两圈,直到走到门口,感受到东津的海腥潮气的时候,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在东津,非是京城,现在也见不到她。 他便回到案旁,让小厮给他研墨,他该给孟韶欢写一封回信回去。 可是墨研好了,他却不知道写什么,上好的云烟纸铺在面前,他的手悬而又悬,半晌写不出来一个字。 是男孩好,是女孩也好,男孩像孟韶欢,女孩便该像他,是他们俩生下来的孩子,他便觉得是男是女都好。 他想要叮嘱孟韶欢一些话,比如注意身体,要请大夫,但是转念间一想,那些话大概大夫也已经叮嘱过了,他便将写了一半的信放到一边去,拿了一封新的信来写。 太多太多的念头复杂的从他的脑海之中流过,最终,他只干巴巴的写下了四个字:“保重身体。” 这四个字便漂洋过海,从东津往京城飘过去,飘过浩瀚无边的运河,飘过高高的城墙,飘过嘈杂热闹的小巷,飘过琉璃瓦的屋檐,飘到京城里,飘到坐在窗旁,静静地看着书的裴大少夫人的手中。 那时阳光明媚,一切正好。 第67章 生宝宝 次年一月, 大雪。 京城的一月向来冷,指甲盖大小的雪片呼呼的从天上落下来,往人的面上吹, 天地间都埋藏在沉沉的雪色下,万物寂静,就连冬日里屋檐上的猫儿也不爱动, 想方设法的寻一个暖和的地方盘身而眠。 但今日这寂静的裴府却被一阵阵喧闹声打破。 “快——公主要生啦!”水兰的声音刺破裴府的屋檐,一路飞向门外, 门外的众人匆忙的喊起来,整个裴府都随之而动。 裴府为了公主这个孩儿, 早都准备了许久。 稳婆是早就备下了的,甚至还从太医院里面借走了太医,只等着公主发动, 公主这边一发动,外面的人就像是拧紧了阀门的机关, 一个个儿叽里咕噜的忙了起来。 当日,裴琨玉正在上职。 大理寺是常年不缺案子的,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事儿落过来, 今年最难的, 是漠北那一片的雪灾。 漠北多雪,到了夏季还好, 但是到了冬季,是真的能将人活生生冻死,有时候大雪三天三夜的下,甚至能将人的院子和半扇门都给掩埋, 而更要命的是,这样冷的雪, 如果没有足够的炭火,一整个家门的人就都要被冻死。 而比冷更可怕的,是漠北的游牧民族。 大奉的边疆外,有一群专门靠着老天活着的游牧民族,他们养牛,养马,养狼,养莺,这些动物都需要肥沃的土地才能活下去,但是,一旦下了雪灾,游牧民族就活不下去了。 他们活不下去,会做什么? 他们会来劫掠大奉边疆。 大奉人天生爱种地,骨头里就信奉有地就能活,所以他们每年都会收获各种食物,这些食物,总会引来游牧民族的觊觎。 所以雪灾严重的时候,大奉边疆每年不仅自己要受雪灾困扰,还要受边疆的敌人困扰,他们每年都会侵略边疆。 而更让人心寒的是,有一些远在漠北的官员会接受漠北游牧民族的贿赂,与他们产生一定的利益互换,每一次互换,都会死很多很多大奉人。 在有些时候,同朝的族人比外域的贼人更可怕。 因为他们利用彼此最亲近的身份,捅了自己的兄弟姐妹一刀,通敌叛国这四个大字一压下来,满满都是血腥气。 前段时间,远在漠北就出了一桩受贿案,从漠北一路闹到京城来,这案子由圣上钦点,交给大理寺和锦衣卫起来联合查办,锦衣卫的人扑到漠北去查,大理寺的人则留在京中上下查办。 大理寺平日里不忙的时候就应付一些人情世故,但一忙起来,简直令人发指,裴琨玉一连半个月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忙的天昏地暗,嘴唇发乌,腊月寒天每天在外面跑,像是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全靠人参吊着一条命。 今天也是如此。 裴府的消息送过来的时候,裴琨玉正在去诏狱的路上。 神色端重的公子肩背挺拔的坐在马车之内,他需要提审里面的官员,但是他提审之前,得跟北典府司的人先打一遍公文。 他现下正拧着眉想一会儿要打的公文。 诏狱是在北典府司里的,他每一日过去,都要和北典府司的人打交道,北典府司那群锦衣卫——提起来那群锦衣卫,裴琨玉都觉得头疼。 北典府司是最会给人按罪的,他们办案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只要认定你犯案了,那他们就会将你身上的每一根丝线扒出来,细细的去分辨来路,裴琨玉来了,他们不会让裴琨玉单独见任何一个犯人,所有的审查经过都需要北典府司的人跟着。 而且,他们还不只是查这个犯人,他们顺道还会查一查裴琨玉,比如某个问题裴琨玉为什么要这么问,有没有可能裴琨玉要包庇谁,如果他们北典府司查到了不该查的东西,要怎么顺路丢到裴琨玉身上,如果他们惹了麻烦,要怎么把裴琨玉一起拉下水。 所以裴琨玉除了调查诏狱里面的人以外,还要应付北典府司这群人的盘查。 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经不住这么盘查来。 这一群人,个个儿都像是沾满了油似得,乍一看滑不留手,但是你稍微不经意,他们就会拿出来各种刀枪棍棒在你的要害之处来重重的捅上一刀,让你还手都来不及。 就是这样麻烦的一群人,只要靠近,就会觉得浑身的皮肉都跟着紧紧绷起来,让人倍感压力。 他与这群人相处了足足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他人参都当饭来嚼了,努力一点马脚都不留下。 而这一日,马车刚到北典府司门口,他还不曾下马车,便听见外头有人禀报:“裴大人,裴府里来人了!” 裴府—— 他这些时日这般忙,且此事涉及甚广,裴府里很少有事会找他,提到要找他的事,也就只有一个孟韶欢。 孟韶欢月份大了,已经临近生产时候了,她身子纤细,怀胎后肚子涨的奇大无比,这胎怀的虽然安稳,但是女子怀胎没有顺利的,她偶尔也会呕吐,行走不便,吃东西吃不下去,或者时不时哭上一场,每每这个时候,裴琨玉都会陪着她。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80 首页 上一页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