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百姓们很多都认识宋今纾,见她来了青州,都热情地迎上来同她说话。 一路上辗转的烦闷在到达青州的时候一扫而空,宋今纾很快找了一处城东稍偏远些的宅子住下。 她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青州城的桥上。 曾经卖孔明灯的老爷爷还坐在那里,看见宋今纾走来,还不可置信般揉了揉眼睛。 “啊哟……公主殿下。” 宋今纾忙走过去扶起老爷爷,道:“如今已是新朝,我已经不是公主了。” 老爷爷抬起满是皱褶的脸,似是恍然大悟,“对……对,现在是昭宁。” 他轻轻握着宋今纾的手,一只手拍了拍宋今纾的手背,没有换掉称呼,道:“公主上次同驸马来青州,可是救了青州百姓的命啊。哎……” 老爷爷抬头看了看天,颇为感慨,“时过境迁,驸马爷成了新帝了。” 宋今纾扬唇,宽慰了老爷爷几句。 “诶,公主怎未在陛下身边,只身来了青州如今公主当是皇后娘娘才是。” 只这两句,宋今纾便僵了一瞬,“我心不在皇后之位,不过来青州散散心罢了。” 老爷爷放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公主怕是和陛下有龃龉了” “嗯”宋今纾眼睫颤了颤,“您何以见得” 老爷爷轻笑一声,转身走到了做孔明灯的摊位上,摆弄着桌上的油纸和木棍。 “公主虽有笑意,眉头却始终紧锁,就如凝聚不散的阴云。加之公主不愿做皇后,独自来青州散心,饶是再愚笨的人也能猜出一二了。” 闻言,宋今纾也不再否认,看着老爷爷整理着桌上的物件,道:“若没这层身份,想必也不会如此。” 老爷爷看了一眼宋今纾,俯身从桌下拿出一盏孔明灯,朝宋今纾道:“若二人两情相悦,纵隔千里也能再见,再大的误会也不过像轻飘飘的羽毛,一吹就飞走了。况且身份是给别人看的,可是自己若真的陷进去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宋今纾愣在原地,看着老爷爷将孔明灯递给自己,笑眯眯道:“明日便是浴兰节,公主不如来看看是不是比从前更有意思。” 那盏孔明灯和上次宋今纾放飞的那盏一模一样,只是质地比那一盏更好一些。 竟真的有这么巧,叫她又赶上了青州的浴兰节。 宋今纾点头,朝老爷爷道了声谢,要将孔明灯的银子付清。 老爷爷却将银钱推了回来。 “这盏灯是给有缘人的,不要银子。” 浴兰节比之前更加盛大。叫卖声、牲畜声、木鱼声等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月光如水,洒满了繁华的青州。街头巷尾,红灯笼高挂,光华映照着石板路,流光溢彩。 空中炸开了无数焰火,照亮了整座青州城,都是为了庆祝这场一年一度的浴兰节。 宋今纾站在较远处,放飞了手中的孔明灯。 这次她什么也没有写,只是看着那盏空白的孔明灯越飞越高,直到和其他的孔明灯一同飘飞在天上。 她回想起了上次放孔明灯的时候,自己写的是“愿所爱之人如愿以偿”。 那时她没有告诉萧云湛,害怕这个愿望不会实现。 要不说藏住愿望不说出口很灵呢,如宋今纾所愿,萧云湛还真的如愿以偿,大仇得报了。 焰火又炸开几朵,照亮了宋今纾的脸庞。 眸色如水,一袭白衣立在河边,宛如谪仙。 时间过得很快,宋今纾已经在青州住了一年有余。 期间,她走遍了山川湖海,见到了各地的风土人情,都带给了自己前所未有的体验。 她遇见了很多不同的人,他们说着不同的方言,穿着不同的衣裳,梳着不同的发式,而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那就是称赞新帝治国有方。 萧云湛在位一年以来,兴水利,开运河,励耕种,设粥铺,减税收,改革吏治,大力发展科举,提拔了不少寒门贤能。 最重要的是,宋今纾曾跟萧云湛提过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埋没了她们的才能,萧云湛便真力排众议开了女学,让女子和男子同屋习字读书。 饶是官员们再如何反对,萧云湛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当真按照宋姝所说,是好一番盛世气象。 宋今纾今日将将从琅琊回到青州,踏入宅子时,在转角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她停住推门的动作,追上了那个身影。 “宋姝。” 宋姝身子一顿,转过头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这一年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区别,不过身子圆润了些,比从前健康不少。 “这一年过得可好”宋今纾嘴角扬起些许弧度。 见到故人,总是想要寒暄一番的。 宋姝轻笑,“算不上吧。我找了半年都没有找到回家的方法,所以索性不去找了。辗转这么久,倒觉得还不如先好好生活。” “你既来自异世,定有不同常人的地方。不如试着做点什么,才不算浪费了你的头脑。” 二人谈论了一个时辰,宋姝终于决定要去开一家商铺。 宋今纾不得不承认宋姝的经商头脑,什么“团购”“砍一刀”,自己从未听过这样新鲜地词汇,青州百姓们却十分受用,让宋姝不过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便赚得盆满钵满。 这日,宋姝拿着一叠银票,大方地放在宋今纾面前,一副十分慷慨的模样,“你的报酬。就当你为我出谋划策的辛苦费。” 宋今纾笑着要推拒,宋姝道:“这点钱都不敢收还真是从前的性子。” 这话说得挑衅,宋今纾也不再跟她废话,将手一伸便将银票收了起来。 宋姝一笑,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两只兔子身上。 她对这两只兔子的来历还算了解,顿了顿,道:“你……真的放下了” 宋今纾下意识“啊”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了宋姝是在问什么。 时隔一年多,宋今纾突然被人问起萧云湛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不说旁的,单是萧云湛上位后,光是从宋今纾看到的青州百姓生活的变化来看,他确实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很好。 “谈何放不放得下,人有悲欢离合,哪有事事圆满的。” 这一年,宋今纾已经想通了许多。在如此辽阔的世界面前,什么都能是浮云,自己所纠结的事和物不过弹指一挥间便化为虚无,什么都留不下。 宋姝看了她一眼。 面前的女子相较于一年前,显得越发沉静温婉,表情总是温和,却总有些疏离。宋姝看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摇头轻笑。 宋今纾突然想到了谢姣。 她曾去晋国见了她一面。那时的谢姣已经是晋国皇后了。 血亲相见,总是避免不了眼泪,二人在宫里一同待了足足半月,谢姣才送宋今纾回昭宁。 见完谢姣后,宋今纾深感自己已经卸下了什么担子,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也去见过萧云湛给何芷立的衣冠冢。 风景优美,清幽宁静,是一个很适合休息的地方。 而那衣冠冢上也没有特别的字样,只写了“慈母何芷之墓”。 衣冠冢周围没有杂草,显然是有人时时来打理。 要不说萧云湛想得周到呢。 宋今纾正想着,思绪就被屋外正在做工的百姓交谈声打断了。 “听说了吗陛下好像身子大不如前,已经有传位的想头了。” “陛下一个妃子也没有,更没有皇子,能传给谁呢” “谁知道呢,或许是沈家旁支吧。说来也稀奇,陛下竟是永安侯府的世子。” “嘘——两位公主在里头呢。” 杯子轻轻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响起,宋今纾怔愣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昭宁帝是什么时候驾崩的吧” 宋姝扯了扯嘴角,“知道……不过历史似乎有些变化,你也是知道的。” “哦——”宋今纾将杯子摆正,“所以他应当没什么事。” 宋姝犹豫了一会儿,缓道:“如果出了差错,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宋今纾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后悔……”宋姝拉长了声音,终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二人心照不宣地不开诚布公,而是一起喝起了茶。 “其实我在那个世界也有一个男……未婚夫,从我来到这里,就没有一日不想他的。” 宋今纾声音很轻,“他肯定也很想你。” “是啊,”宋姝答道,“他肯定很想你。” 空气凝固了一瞬,宋今纾轻咳了一声。 “其实你很在意,只是不敢说。” 宋今纾扬唇,端起茶杯欲盖弥彰地又品了口茶,发现茶杯已经空了,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宋姝,“何以见得” “我能读到你的心声。” 宋姝神秘兮兮地看着宋今纾,脸上是颇为得意的表情。 她可是学心理学的,宋今纾的小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眼神飘忽,动作僵硬,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这都是心绪不宁的表现。 显然是被说中心事了。 宋今纾显然不相信,抿了抿嘴,起身就要进内室。 “你又要逃” 宋今纾脚步顿住,“何意” 宋姝站起身来,走到宋今纾身后,“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因为你还在意萧云湛,不是吗所以你要逃避,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每每听到关于萧云湛的消息,宋今纾总要刻意闭口不谈,宋姝都看在眼里。 “我没有。” 这否认显得如此苍白,连一点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有。”宋姝绕到宋今纾身前,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觉得你的身份尴尬,觉得萧云湛利用你,所以你选择用这样的方式逃避现实。” 宋今纾咬着唇,不置一词。 “我没有权利去替你做决定。但是我不想让你后悔,后悔你从未回头。” 宋姝拉起宋今纾的手,语气变得温和,道:“从前我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唯一能弥补的方法,就是让我看着你们二人能重归于好。” “可你明知他利用了我。”宋今纾嘴硬道。 宋姝勾唇,拍了拍宋今纾的手。 “瞧,现在他身子不好,可不是遭报应了” 宋姝这话说得轻快,宋今纾立马用手覆上了宋姝的嘴。 在宋姝调侃的目光下,宋今纾又讪讪将手拿开。 “看来你的动作出卖了你,”宋姝笑道,“他是有错,可一切都事出有因。你仔细想想,宋璂屯兵,宋景淮觊觎你,发动宫变,可都不是萧云湛逼他们做的。他不过是以戈止戈罢了。” 宋今纾咬着牙。 “况且,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你不怀念吗他不纳后宫,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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