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相望着,谁都不清楚对方现在在想些什么。 宋今纾想明白了,既然她放不下二人之间的纠葛,倒不如她退一步,二人各自安好,总比日日相见让自己煎熬来得好。 “我是真的心悦你……” 宋今纾声音很轻,没有落到实处。 萧云湛眼睫颤了颤,心里某一处地方好似在崩塌。 然后萧云湛看到宋今纾抬起湿漉漉的眼,颤着声道:“可我也是真的跃不过去这道横在我们二人之间的鸿沟。” 从前朝公主到当朝皇后,这该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萧云湛突然回想起二人成婚的第一年,他曾问过宋今纾一个问题。 “倘若有人负了你,你也会一走了之” 那时的他,不过随口一问,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会真的在三年后的今日在他的身上应验。 就这样想着,萧云湛低了头,显出前所未有的颓败。 “是我负了你。” 宋今纾站起身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定定看他,“你不必自责。永安侯府本是无辜,你不过为了血亲报仇雪恨,算不得负了谁。只是你我二人的关系就已经注定了不能再回到从前那般。” 萧云湛深吸了一口气,竟是连看都不敢看宋今纾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没走几步,手却被宋今纾突然抓住。 萧云湛身形一顿,没有动作。 “但是我依旧感谢你给了我三年的好光景,这将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日子。” 萧云湛微张了嘴,想要说什么,手却被宋今纾放开。 “仲昀,你会是个好皇帝。” 好久未闻的“仲昀”,将萧云湛想说的话堵在了口中,终究是没有宣之于口。 然后宋今纾看着萧云湛带着解良走出了雪霁轩。 她望着那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不由得想到三年前成婚那日,萧云湛会不会料到今日他还会再次从这里离开呢 回府后,钟灵和毓秀知道了宋今纾的想法,都不由得吓了一跳。 “公主,你真的想好了吗” 毓秀神情关切,和钟灵一同站在宋今纾身后。 宋今纾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她种下的花花草草,淡道:“我意已决。” 钟灵和毓秀向来听宋今纾的话,只要宋今纾决定好的事,她们只会不顾一切地追随。 “奴婢也要跟着公主走。” 钟灵脱口而出,生怕宋今纾反悔似的。 宋今纾转身,脚边就轻轻撞上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正是那两个字兔子。 一样的雪白,一样的圆润,看起来在驸马府里的生活颇为滋润。 宋今纾眸光闪动,脑海中想起了很多事,随后低下身,轻轻抚摸着两只兔子。 两只兔子早就成了很好的玩伴,即使在被宋今纾抚摸着,它们也时不时探头去嗅对方的气味。 “云云,满满……” 宋今纾呢喃着,幼稚的名字在此刻却像被灌注了无数柔情眷恋。 她站起身,两只兔子追逐着对方跑走了。 宋今纾整理好情绪,对二人道:“以后你们不用再唤我公主,也不用再自称奴婢。我会脱了你们的奴籍,而且你们跟着我学会了读书写字,此后无论是嫁人生子,还是从商糊口都使得,这是你们二人的自由。” 这话若是对其他人说,必会感激涕零当场叩谢,可是钟灵毓秀震惊之后,忙上前拉着宋今纾的手,眼中含泪,“奴婢绝对不会离开公主。” 宋今纾想到了她很小的时候,问过二人是否有所求。 “奴婢呀,只想侍奉公主一辈子,求公主平安顺遂。” 稚嫩却真诚的话犹在耳边,身影逐渐和眼前的二人重合在一起。 宋今纾忍住眼泪,抚上她们的手,温声道:“你们跟着我这么多年,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我只想放你们自由,去做你们真正想做的事。” 她看了二人一眼,对钟灵道:“钟灵,你点子多,脑子又好,去当个店掌柜也未尝不可。” 又转头对毓秀道:“毓秀,你手艺好,可以去给人做些衣裳首饰,也不算埋没了你的天分。” 钟灵和毓秀摇着头,哭着想让宋今纾改变主意。 宋今纾继续安慰,“此前我一直浑浑噩噩,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驸马府,我都困于这一方天地。如今我有了机会去寻找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你们当为我高兴才是啊。” 在之后的一个时辰内,宋今纾终于安慰好了钟灵和毓秀二人,又去官府脱了钟灵和毓秀的奴籍,也算是将离开前的事情处理妥当了。 她看着院子,想了想,又对二人交代了一番,“府里的人都遣散了,这两只兔子就让我带走吧。” 想必萧云湛也不会再回驸马府了,这个地方也不需要人打理了。 钟灵和毓秀红肿着眼睛,点头应下。 这三日,萧云湛都没再出现过。 这一日天气晴好,微风和煦,明媚春光正好时。 驸马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前面站着姬霖,还有一个戴着草帽的车夫。 姬霖瘦了一些,看她出来,换上了笑容,“恭喜你,此后天高海阔,再无人能桎梏你。” 宋今纾颔首,说了几句安慰话。 她知道姬霖放不下谢姣,跋山涉水在除夕夜到了晋国,就为见她一面。 尽管未曾见到,但他知道谢姣现在过得很好。 如果可以,宋今纾也想去见见谢姣,见见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二人道别,姬霖目送她上马车。 他看着宋今纾,道:“好自珍重。” 宋今纾看了一眼车夫,也没多问,搭着车夫伸过来的手臂上了马车。 钟灵和毓秀又哭得不能自己,站在车窗外和宋今纾说话。 三人又说了好半晌的话,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宋今纾关上了帘子,不再去看钟灵和毓秀泪眼朦胧的脸,害怕自己会因此动摇而留下来。 她看着身边两只熟睡的兔子,叹了口气,对外面的车夫道:“走吧。” 宋今纾走之前,将驸马府的每一处都记了下来,花花草草都没放过。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宋今纾的手举起,又想拉开帘子看建邺最后一眼,可还是生生忍住,直到马车驶出了建邺。 郊外百花齐放,无数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空气中都浮动着丝丝幽香。 车夫叩了叩车门,示意宋今纾下车。 两只兔子被动静吵醒,在宋今纾掀开车帘的时候便冲了出去。 宋今纾提着裙边,搭着车夫的手跳下马车,震惊于眼前的大好春光。 两只兔子跑到她脚边嬉戏,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还真是一副好景。 宋今纾没有转身,朝车夫道了谢,带着两只兔子走了。 她准备去青州郊外住一段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身上有些银钱,足够她生活半年了。 等宋今纾走远,车夫才摘下草帽。 那张脸英俊非凡,棱角分明又带着逼人的凌厉,不是萧云湛又是谁 他站在马车边,看着宋今纾越走越远,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远处一直跟着的解良跑上前来,顺着萧云湛的目光看去,犹豫道:“主子真的放公主走了” 萧云湛沉吟良久,转头看着满地繁花,“她要自由,我拘不住她。” 利用她已经足够让宋今纾寒心,若是再顺从他的执念将宋今纾牢牢困在自己身边,那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因为萧云湛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么做了,他和宋今纾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只是,他的心为什么这样痛 那抹淡蓝色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带着自己的心一同离开了。 萧云湛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还在跳动,他只知道自己的胸膛像是被火烧似地疼,这种要将身体撕裂的灼烧感蔓延至五脏六腑,差点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真的,不想让宋今纾走。 可是最后,他顶着这样巨大的痛楚,亲自将宋今纾送走了。 她要自由,那他给她便是了。 是他欠她的。 他轻声对着那无人处道:“满满,后会有期。” 二人就这样在郊外站了一个时辰,谁也没有再开口,看着太阳从西边被山头吞噬,收起苍凉残照,才坐上马车回了建邺。 萧云湛路过驸马府的时候,让解良停了下来。 他看着熟悉的大门,内心五味杂陈。 这三日宋今纾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 府内已经没有人了。 “派人每隔两日便来打理一番,特别是那些花草,找些细心的人来。” “是。” 有什么东西驱使着萧云湛要进去看看,可是还是被他生生遏制住了。 回宫路上,萧云湛遇到了陆麟。 此时宫道上只有他们二人。 “送她走了” “嗯。” 陆麟一笑,捶了萧云湛一下。 “真舍得。” 萧云湛后退了几步,也不恼,换了话题,淡道:“你去见叶欢了” 闻言,陆麟也笑不出来了,“她说我和你狼狈为奸,不愿再见我。” “呵。” 萧云湛扯出一抹笑,搭上陆麟的肩膀。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轻佻的举动了。 陆麟扫了一眼萧云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顿了一下,随后也将手搭到萧云湛的肩膀上,大声道:“喝酒去!” 夜幕深深,宫道上慢慢走着两个互相搭着肩膀的男子,二人的身影被墙上的宫灯拉得很长。 另一边,宋今纾抱着两只兔子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客栈,付了钱准备在这里住一晚。 洗漱后,宋今纾躺在床上,墙上还映着自己被烛火照亮的影子。 两只兔子在自己身边熟睡着。 它们从来都是这样无忧无虑,不管怎样辗转,它们都能安然入睡。 可是宋今纾却有些睡不着了。 烛火摇曳,带着她的影子都忽明忽暗。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今天的画面。 那个车夫,她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 那样的身量,那样的气度,是无论如何都伪装不了的。 搭上的手臂还是那样孔武有力,彰显着主人的力量。 宋今纾没有拆穿,由着萧云湛陪她最后一程。 她还以为萧云湛有这样绝情,还以为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宋今纾苦笑一声,都不知道现在该想些什么,转头吹灭了烛火,由着黑暗包裹住她,将她困在一片漆黑中。 现在她真正变成了一个人了。 没了钟灵毓秀,没了萧云湛,只有身边这两只兔子陪着她。 宋今纾辗转反侧,艰难入睡。 第71章 心病 青州似乎并未因为朝代更迭而受到什么影响,跟宋今纾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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