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血” 见宋今纾面露疑惑,毓秀有些惊讶,“原来陛下没有和公主说过呢公主那晚回来的时候发了高热,昏迷不醒,是陛下用了自己一整碗的心头血给公主喝下,才让公主的高热退去的。” 钟灵听着,眼睛竟有些湿润,“幸好有陛下的心头血,否则奴婢可能就见不到公主了……” 毓秀似乎觉得钟灵的话很晦气,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臂。 “公主心善,自有上天庇佑,哪有你这样咒公主的。” 钟灵慌忙收了眼泪,点头道:“是,是,公主吉人自有天相。” 见二人因为自己醒过来而真心感到高兴,宋今纾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不是没有人陪她,她还有钟灵和毓秀。 但她突然有些笑不出来。 萧云湛用心头血救了自己一整碗 宋今纾偏头看了一眼一旁的空碗,实在不能想象一个人怎么能为了另一个人甘愿失去四两的心头血。 那得多痛。 “陛下为了登基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在宫里留宿,每晚必会回府来瞧公主,只是公主总是昏睡着,没能见到陛下。” 钟灵和毓秀单纯,只知道宫变是宋璂和宋景淮二人的手笔。 这也是萧云湛想让天下人看到的。 宋今纾沉了脸色,宽慰了钟灵和毓秀几句便让她们出去了。 夜幕深深,宋今纾却没有就寝。 她昏睡了半个月,如今大梦初醒,到现在也没有困意。 她只是半坐着靠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云湛来的时候,连龙袍都未脱下,披着风雪踏步而入。 他站得有些远,似是怕身上的寒气伤了宋今纾,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今日可好些了我让人找来了上好的药材,明日你再试试是否有效。屋内的炭盆若是不够,我便找人再……” “萧云湛。” 宋今纾突然打断了他。 萧云湛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云湛。” 又是一声,萧云湛确定是宋今纾在唤他。 “在。” 他应了一声。 “你先过来。” 他看到宋今纾朝他招了招手。 但是因为担心自己身上的寒气,萧云湛脱了外袍,只着一件玄色单衣走了过去。 宋今纾示意他坐在床边。 萧云湛照做,脑子有些混沌。 然后,他看到宋今纾抬手,扒开了自己胸口处的衣裳,露出了心脏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疼吗” 第67章 纠结 宋今纾轻轻抚了上去,不止看到了那一一道伤痕,在这处新伤的偏右半寸,还有一道口子,看上去已经过了十多年了。 宋今纾知道那是沈家被灭门那晚,赵玉在萧云湛身上留下的。 除此之外,借着烛光,她还看到了萧云湛胸膛上说不清的伤痕。 之前和萧云湛同床共枕的时候,萧云湛总是很少点蜡,宋今纾看不真切,今日她总算看清楚了。 长短不一的,无论是新伤还是旧伤,看上去都是下了死手,看得宋今纾直直皱眉。 刀疤,剑伤,鞭痕,触目惊心。 萧云湛也不动作,就这么让她看着。 “不疼。” 宋今纾放开手,抬眼看他。 “骗子。” 她没有再看,却能想象到那些衣服遮盖住的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是何等惨状。 而宋今纾也没有再动作,也不知道是在看萧云湛,还是在看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你昨日为沈家翻了案,我听说了。” 萧云湛眸光一闪,想说些什么,又听宋今纾道:“你为我母亲立了衣冠冢,我也听说了。” 昨天钟灵和毓秀来和她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宋今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萧云湛从不亲自告诉她这些。 她之前不立衣冠冢,便是怕落人口舌,生出无端是非。 如今局势大改,她也没必要考虑这些了。 只是没想到萧云湛比她还要先动作。 宋今纾的脑子突然闪过了以前的很多片段。 痛苦的,幸福的,悲愤交加的,都碎成了一块一块聚在了宋今纾的脑海中,像是要拼凑出什么来。 明明想了这么多,却只是短短一瞬。 萧云湛将衣服穿戴好,试探着伸出手去,想要握宋今纾的手,却在距离半寸时堪堪停住,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回去。 “满满。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便不能多看我一眼吗” 那夜,他赶着去见宋今纾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马上要应验。 他想过宋今纾会情绪激动,会忍不住有要杀了他的冲动。 可是他没想过,最后宋今纾会想一个人待着,弃下他一个人回了府。 如今她对自己的态度又是这样不冷不热,甚至隐隐有不耐烦的意思,他只觉得心脏突突得疼,比那日利刃入脏更甚。 他的目光含了希冀,是那双清冽眸子中从未有过的情绪。 宋今纾抬眼看去,看到萧云湛眼下的一片乌黑。 想必这些时候,他也忙得脚不沾地吧。 还能抽出这么多时间来看她,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少心思。 她看了许久,久到萧云湛以为她终于想通了的时候,她开口了。 “萧云湛,你休了我吧。” 若是从前,她还能说“和离”二字,如今“攻守易型”,她只能说一个“休”字了。 萧云湛眼皮一跳,也不顾会不会惹得宋今纾反感,抓起她的手,终于维持不住面上沉静,语气激动,“休了你你疯了吗” 宋今纾躲开萧云湛的目光,并不想看他。 “我很清醒。你我二人走到如今这般境地,也有我的过失,再这样下去,我只会亏欠你更多,如此下来,我心难安。” 心头血,多刺耳的三个字。 她怎敢去接受 她恨不得能扎自己的心窝,将血一滴不剩地还回去。 可那样才是疯了。 那只会让萧云湛白白付出,她就欠他更多了。 萧云湛知道宋今纾是在说心头血的事,抿了抿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力道有些大,捏得宋今纾的手腕都红了,才突然将手放开,竟有些无措。 “什么亏欠不亏欠,我人都是你的了,还分什么你我……” “不。” 宋今纾摇着头。 “这次是心头血,下次呢是不是要赔上你的命给我我赌不起,更不敢赌。” 她只低着头,没看到萧云湛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她只看到了萧云湛攥得死死的手指。 然后她看到萧云湛的手动了,捏着自己的肩膀,却没敢用力。 “就算是赔上我的命,我也甘之如饴!” 他这几日从未这么激动过,宋今纾只能抬头看他。 眸子深不见底,像是涌动着风暴。 “宋姝,宋璂,宋景淮,我一个都没杀。宋乔的死亦是意外,若非林祀给宋璂借兵,建邺本不会遭此大祸,他该死,只是没想到宋乔会随他而去。除此之外,我没有动宋家一个人。” 宋今纾微张了嘴,眸光闪了闪,耳边又传来萧云湛的声音,“是,我瞒了你这么久,是我的过错。可就是因为你,我才不愿意直接杀了你的族人,我不希望你恨我……” 萧云湛滚了滚喉咙,不敢再看宋今纾,“就像现在这样。” 这样对他冷若冰霜,像二人之间隔了异常可悲的厚障壁。 他最初的计划,就是亲手了结所有参与沈家灭门案的人。上到李家,叶家,下到曾经的禁卫军首领赵玉,他一个也没有放过,亲眼见证了他们的下场。 可他愿意留着皇家人的命,只为了宋今纾。 宋今纾突然想起二人将将成亲的那段时间。 那时的萧云湛,跟她完全算不上如胶似漆,只能做到相敬如宾,甚至能不和她接触就不和她接触,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和她说上这么多话 字字句句间都是解释他没有杀害皇室一族,都是为了宋今纾能原谅他。 萧云湛以前有多高傲,有多目中无人,如今就有多卑微。 一个新皇,心甘情愿地卑微到泥尘里,无非是要获得心爱之人的原谅。 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想将世界上所以美好的东西都用双手捧到宋今纾面前,只想给她一个庇护,让她觉得世界上有人愿意陪伴她,爱她,以此来换得她的驻足。 所以他忐忑不安,从未有这样自我怀疑的时候。 宋今纾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萧云湛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无论想什么,只要能原谅他就好。 “青冥死了,他是害我父皇驾崩的直接凶手。他……更是你的师傅。” 宋今纾这话说得委婉,萧云湛却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 若非他,青冥怎么可能会成为太傅,永和帝又怎会变成那般模样 萧云湛的身子僵了一瞬,面上不仅是愧疚,更是恼怒。 恼怒他为什么会顺着青冥的意让他入仕,造成了这样无法转圜的局面。 可是不是青冥,哪有他现在的境地 无尽的矛盾和纠结就像千丝万缕的线缠在了萧云湛的脑海,缠得他几欲升出了可怖的想法。 这个想法才将将冒出,就被萧云湛深深抑制了下去。 “对不起。” 对不起他的莽撞,对不起他的无所顾忌,对不起他所做的一切。 这个人……也会这样诚恳地道歉吗 宋今纾的眼睫颤了颤,被褥下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发抖。 头顶的帷幔似乎发着幽黄的光,在预兆着某种可能。 “我说了,我没有立场去怪你。你满门被灭,报仇雪恨理是应当。只是我的身份尴尬,如何再能与你再像从前那般相处” 宋今纾说着,眼眶竟有些酸涩。 这些日子,她好像哭得有些多了。 从前在宫里,无数次要死在那样吃人的地界的时候,她没哭。 青冥让她在刺骨寒夜跪上一整夜的时候,她没哭。 被李薏和青冥绑到地牢,长鞭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没哭。 可是面对如今这样的局面,面对她和萧云湛这样的身份,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 她觉得自己太矫情了,为了这样的事揪着不放,简直是无理取闹。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在意,不去责怪自己。漫漫长夜里,她无数次梦见沈家被灭门的情形,梦到那晚的雪和宫变那日一般无二。 所以她痛苦万分,既没有办法去替萧云湛原谅,也没有办法劝自己不去将自己和惨死的人联系起来。 她怎么就是这样一个人呢 鬓角被打湿,宋今纾自觉难为情,很快偏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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