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了十来页,月吟手有些酸,写字也慢了下来。 “抄累了?” 谢行之的声音突然从耳畔传来。 一直被他盯着抄经,月吟不敢分毫懈怠,声线拉得长长的,有一丝嗔怨,“都抄了十来页,手酸。” 谢行之低笑,挽她腰的手抬起,揉了揉她手腕,而后握住她执笔的手。 指腹碰到她中指写字留下的茧子时,他稍顿一下,摸了摸,而后才带着她手慢慢写字。 原本拿佛经的手,挽着她腰。 夕阳下,两人依偎的剪影印在地上,道不出的亲昵,仿佛是对新婚夫妇,情意绵绵。 被他带着写完一页纸,月吟又听他温声开口,“心可静下来了?” 月吟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便顿了顿,没说话。 谢行之又道:“你往后是去是留,祖母自有决断。祖母心中已有决断的事,不会因外物而改变。” 月吟一愣,他这是在告诉她苦肉计不好使? 她回过头去,绚烂的阳光下是他那双温润的眼,人也比往日平和了,清冽的气息如雪后青松。 月吟抿唇,带着几分恳求道:“那大表哥能帮我吗?我要留下来。” 担心他也要赶她走,她看着他认真道:“我会念着大表哥这份情,日后好好报答。” 笔尖上墨水不合时宜地滴下,将写好的字晕开。 月吟忙放下毛笔,欲将那弄脏纸拿开,忽地谢行之按住手她手,将那叠佛经推远了些。 紧接着,她腰间一紧,被谢行之抱转身子,转来面对着他,她慌乱间已将手掌搭在他肩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味道挥之不去,她脑中一片空白,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他低头,高大的身影压下,将她笼罩,温热的唇贴了过来。 两唇相贴,没有更近一步,但即便是这样,月吟也心头鹿撞,整个人被他如雪化青松的清冽味道笼罩。 舌撬开她齿,月吟紧张地抓住他衣襟,就在两舌相碰的前夕,她忽觉身上一凉,轻轻颤了颤 月吟睁开眼睛,身旁没有谢行之,而她还坐在蒲团上。 不知何时起了阵风,将案上写好的几张纸吹落,满地都是。 月吟脸颊顿时烫起来,羞赧咬唇,怎又做了这羞人的梦? 她揉了揉脸,去窗边将窗户关上些,又挨个捡起地上的纸。 梦虽难以启齿,但倘若谢行之愿意帮她 再给他亲亲,也不是不行。 想着想着,月吟脸更红了,也不知如此清风霁月的男子,动情之后是何模样…… 而隔壁鹫梧院。 正德守在屋外发呆,忽然,世子捏了串佛珠,神色古怪地从屋子里出来,他快步如飞走下台阶,往小佛堂的方向去。 世子急切的步子中夹杂着环佩声时,正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急步跟上去。 谢行之回头呵斥他道,“站住!不得跟来。今日鹫梧院不见客,晚饭也不必准备了。” 正德不敢违抗,站在原处看着世子走远,却是满腹疑问。 这次的案子并无死者,世子为何又去了小佛堂? 然而这一待,就是一整夜。 第7章 这日清晨,月吟早早就起了,卧床休养大半月后,她总算是痊愈了,准备打扮后去淳化堂拜见老夫人。 玉瓶玉盏伺候着梳妆,月吟目光透过窗楹,正认真望向窗外,檐下巢中的雏鸟嗷嗷待哺,两只春燕将衔来的食物喂到雏鸟口中。 月吟看得入迷,唇上扬起一抹笑意,连碧绿色披帛垂落地上也浑然不觉。 玉瓶挽好发髻,拾起地上的碧色披帛,问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看,巢中那一家子,多幸福。” 月吟伸手,指向窗外,眉眼间是一抹柔情。 她今日穿了身碧色衣裙,清新婉丽,鸦青长发如一帘瀑布披散在身后,碧色丝绦束着浅色上衣,纤腰盈盈,身姿窈窕。 恰似一幅娇弱美人赏景图,美艳恬静。 只不过病愈后,她身子清减了一圈,巴掌大的匀净小脸更小了,腰如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惜。 玉瓶敛了目光,她心里惋叹,月吟姑娘身世凄苦,四岁时生父去世,生母至今下落不明,此后便被夫人收养。 月吟姑娘在扬州柳家时就寄人篱下,也是个苦命的人,和她家姑娘各有各的不顺。 而今她家姑娘遇难殒命,定远侯府寄人篱下的日子又不好过,月吟姑娘无依无靠,所念的事情一时间也难有进展。 收拾完毕后,一行人离开皎月阁,穿过几处花园,在那岔路口,遇见了同去淳化堂请安的谢氏二房夫人及六姑娘。 月吟乖巧行礼,“二舅母,表妹。” 二夫人看见月吟倒是有几分差异,她蹙了蹙眉,明显是不喜欢月吟,与她淡淡打了个照面便牵着十岁的女儿走到前面去。 望着前面的背影,月吟轻轻摇头,心里不是滋味。 老侯爷有三儿五女,如今的大房和三房是老夫人所出,二房那位由妾室所出的谢二爷与柳婉星母亲芸娘是亲兄妹,老侯爷故去后,爵位由嫡长子继承。 照理讲,二房与她亲些,可二夫人的冷眼与不屑,那眼神宛如看乡下来的穷亲戚一般,嫌弃。 这段日子以来,反倒是大房的大夫人和三房的三夫人待她和善些。 月吟敛了思绪,落在二夫人后面的她自是不会上赶子去贴冷脸,将步子放慢了些。 月吟嘀嘀咕咕听见二夫人跟女儿说话,不外乎是长辈们那些事。 当年伯母遇见进京赶考的柳父,两人一见钟情,那时的柳父就是个寒门书生,赶考中是中了,但却任扬州某县的小小县令,老侯爷与老夫人自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但伯母执意要嫁给柳父,有次与柳父私下见面后传出了一些丑闻,害定远侯府丢了颜面,老侯爷勃然大怒,老夫人寒心。 到后来,伯母嫁给了柳父,去了扬州,却与侯府断了往来。 一晃十七年过去了,斯人已逝,恩怨仍在。 这些月吟知道个大概,更懂要留在侯府的艰难。 入了淳化堂,尚未进老夫人屋子,月吟在外面等婆子通禀时,便听见里间热闹的声音,待她由林嬷t嬷领进里间,三房的夫人们和几个孙辈都来了,座椅分列在床两边,正陪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靠在床头,手里捻了串佛珠,戴了条黑绒缀珠抹额,昏迷时凹陷的脸颊饱满了些,气色也比先前红润了,但精神还是不太好。 没有祖孙相见的喜乐融洽,老夫人双唇紧抿,正神情凝重地打量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 一时间,里间热闹的气氛降了下来。 月吟谨小慎微,担心惹老夫人不快,不敢靠太近,只在座位的最末端行礼拜见,“外孙女请外祖母安。” 长辈未说起身,她便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老夫人,这便是扬州那位,”林嬷嬷候在老夫人身旁,小声说着,“您病着时,常来伺候。” 老夫人又定定地看了看,面上毫无波澜,默了一阵才让她起身。 月吟起身后分别拜见屋中坐着的三位舅母。 大夫人笑着点头,她乃参知政事嫡女,端庄稳重,掌一府中馈,雷厉风行,待人接物自有一套,谢氏族人无比对其称赞。 二夫人许是碍于在老夫人面前,不再如园子里那般冷眼,扯了个笑出来。 三夫人是宣平侯的表妹,气质如兰,年轻时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一身的书卷气让人如沐春风,这厢待月吟拜见后伸手扶她起身。 三夫人跟前五岁大的女儿谢漪韫偷偷望着月吟,被她发现后又不好意思地将头藏进三夫人怀里。 待拜见完一众长辈,月吟几个与平辈分的表哥表姐表妹互相行礼。 “表妹刚来不久就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独属于少年真挚热烈的嗓音响起。 说话的是二房孙辈的谢沅,定远侯府的三少爷。 二房孙辈中有两儿一女,二少爷谢潭从武,在军营任校尉,这段日子在军营,已有三日没归家了。 而面前这位三少爷,年纪与柳婉星相仿,还有半年才从太学完业,性子如他这神赤色衣裳般火热情开朗,一张嘴巴能将人逗来笑得合不拢嘴,适才屋中的热闹气氛便是他在讲笑话逗老夫人开心。 月吟温声回道:“谢三表哥关心,婉星身子已经无恙了。” 她养病期间,这位三表哥时不时差人送些解闷的小玩意来,月吟对他印象还不错。 屋中一众人里,月吟跟谢漪澜还算熟,回完谢沅的话后,便低头去了谢漪澜身边站好。 此刻的她,就仿佛是走丢的小兽,懵懵懂懂又小心翼翼,退到熟悉的地方正怯生生观望四周。 谢漪澜拍拍她手,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害怕。 老夫人与三位舅母说话,谢沅偶尔插话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谢漪澜因被大夫人宠着长大,又受老夫人喜欢,性子骄纵了些,间或驳了谢沅的话,无意间提到提到月吟,话题又冷了下。 月吟尴尬,局促地站在屋中。 毕竟在病中,时间久了,老夫人精神不济,众人便散去了。 唯独二夫人有话对老夫人说,单独留了下来。 月吟总感觉二夫人要说的话与她有关,离开时心神不宁,步子也慢了下来,渐渐和前面的人拉开距离。 她真想寻个借口回屋偷听。 这厢,三夫人牵着女儿走到月吟身边,关切问道:“近段时间可还咳嗽?嗓子舒服没有?” 月吟浅笑,回道:“前阵子常咳嗽,一咳便停不下来,连带着小腹也扯得疼,跟受刑一样,多亏了三舅母送来梨膏,我接连喝了几日,咳嗽可算是好了。” “有用便好,”三夫人说道:“春来气燥,喝些梨膏润嗓子,我那还做了几瓶,改明儿叫丫鬟给你送了来。” 月吟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在这侯府中,她不被亲舅母待见,反而是大舅母与三舅母待她和善,尤其是三舅母对她格外照顾。 想到这里,她感慨万千,眼眶渐红。 五岁大的谢漪韫柔软的小手握住她手,童声稚嫩,轻柔而温暖,“表姐姐,不哭。” 月吟背过身去很快敛好情绪,再回正身子时,道:“一时失态,让三舅母见笑了。” 三夫人轻轻摇头,同月吟慢慢走在长廊上,“虽说我与你母亲只有数面之缘,嫁过来时你母亲已去了扬州,但一看见你,我便感觉亲切。” 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宛如是许久没见的亲人,于是她便忍不住对这茕茕孑立的小姑娘好。 廊下光影错落,谢行之着晴蓝色圆领袍走来,腰束同色系云纹腰带,身形颀长,玉冠挽青丝,琼枝玉树般温润儒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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