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让丈夫出面,势必让薛家大出血,登门道歉,最好传进宫里,从此遭帝心厌恶,连累平安,断了薛家那门好婚事! … 却说回永国公府。 天上下着雨,冯夫人正查账呢,薛家三安骤然回来,她皱皱眉:“这徐家也是,雨天路滑,时候尚早,怎么让平安冒雨回来了?” 正奇怪着,琥珀把人带三安带进屋子。 冯夫人见平安没淋湿,拉着平安坐下,揉揉她脸颊,问:“乖儿,这么早回来?徐家不好玩吗?” 平安摇摇头。 她没明确说,可冯夫人能感觉,平安不是在否认徐家不好玩,而是在肯定,瞧她平日乖巧可爱的眼眸,此时却有些水濛濛的黯淡。 在徐家出事了。 冯夫人叫彩芝:“带姑娘去换身衣裳。” 彩芝上来带平安去隔间碧纱橱。 冯夫人看向两个庶出女儿,她们等平安一走,却突然跪下,唬得冯夫人一愣,她虽冷待庶女,却也不算苛待,罚孩子跪的事,多是秦老夫人在做。 她当即皱眉:“出了什么事?” 薛静安先说:“母亲,女儿没有护好妹妹。” 薛常安道:“母亲,女儿闯祸了。” 于是,薛静安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冯夫人,在徐家发生的事。 冯夫人先是觉得,一股子怒火噼里啪啦地直冲脑门,可越愤怒,反而越冷静。 她看向薛常安,说:“你做得好,今日你帮了平安,我不让你受委屈。” 薛常安低头,若是个嘴甜的,这时候表表忠心,于自己往后婚事而言,可能会顺利很多。 她却很安静。 冯夫人也顾不得那么多,让女孩们起来,先各自去休息,本想直奔怡德院,步伐一顿,却叫琥珀去说一声。 自己则先去找薛瀚。 今日薛瀚休沐在家,正和家中养的门客先生们聊事,冯夫人一来找他,他隐约觉得不对,待见到冯夫人,这种感觉,立刻被证实了。 冯夫人气得哆嗦:“当年若不是你家在五城兵马司、在兵部,没有半点人脉,拖到第二日才封城,我的乖儿怎么会被拐走?” “你薛家倒好,弃武从文,保住清流名声,却连女儿都保不住,如今还叫那武夫的女儿欺负了!” “我告诉你,我虽然从来不过问薛常安,但今天她既然为平安出头,我就不能对她坐视不管!” 薛瀚自然明白。 他心疼平安,虽然没法像冯夫人一般,时时刻刻叮咛,但听闻女儿被拐的事,被这么传出去,他的火气也蹭蹭地涨,只是养气功夫比夫人好一些,不大显露。 但到底先动手就是不对,这件事最简单、轻松的解决办法,就是处理了薛常安,做给何家看,也就平了。 何家怕何宝月名声受损,也会退一步,大家便当无事发生,息事宁人。 官场不也时常如此? 冯夫人想来是想清楚了,才特意过来,与他说明白,这回,她不止要为平安讨公道,还要保住薛常安。 薛瀚心中一顿,其实妻子这些年,对庶出女儿不闻不问,他也是清楚的。 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女儿没出大事,薛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却还以为,妻子会把薛常安推出去。 原是他想岔了,天底下,到底是男人更冷情。 真论起来,竟是因为平安,这个家,好似有点家的感觉了。 薛瀚长呼出一口气,问冯夫人:“那你想怎么做?” 冯夫人:“就算是女孩家的事,恐怕也被何家当大手笔,若我没猜错,那武宁侯定带着人,往我们家来了,我不怕他们对质,谁对谁错,未可知。” 薛瀚还在思索呢,外头琥珀来报:“秦老夫人让去怡德院。” 夫妻俩对了个眼神,坚定了将此事闹大的想法,联袂前往怡德院。 … 秦老夫人端坐主座,她端肃着脸,眉间“川”纹很深,雪芝站在一旁,堂上一片压抑。 薛瀚主动将夫妻二人想法托出,却听秦老夫人说:“何家欺人太甚。” 冯夫人颇有体会:“平安还小,却叫她生生受这种委屈,那孩子若见为自己出头的妹妹,反被家里惩戒,她心地纯良,又如何过得去?” 平安还小。 这回听到这句话,薛瀚和秦老夫人,都没说什么。 秦老夫人手中缓缓捻着佛珠,沉吟片刻,说:“说来说去,到底是这门婚事。” 这一声落,叫薛瀚和秦夫人齐齐一怔,是呢,谁能说何家姑娘挑衅平安,与豫王府的婚事无关? 就连玉慧的恶意,也是冲着这门婚事来的。 再大的富贵,还没落实下来,便不能算富贵,只能算揣在手里的珍宝行于大街之上。 只是有人把薛家当五岁小孩,想随意争夺薛家手里的珍宝,真是可笑至极! 秦老夫人捻佛珠的动作一顿,她缓颊,道:“雪芝,去备下诰命服。” 薛瀚:“母亲这是打算?” 秦老夫人说:“你也换上觐见的朝服,咱们进宫。” 她又对冯夫人说:“新珠,你说得对,平安还小。” 新珠是冯夫人的闺名,老太太向来唤自己冯氏,突的叫她闺名,她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秦老夫人气定神闲,可语气中的分量,犹如泰山:“卷进这样纠纷,也有两回了,如今,又有人拿平安被拐做文章,再不动作,不用一年,外面说的话,你们不会愿意听到的。” 舆论的风向,薛家不占,就会被其他人占走,世人同情被拐走的孩子么?当然是同情。 可是同情之余,礼教那一套也根深蒂固:被拐走的孩子,指不定在外面接触了什么,定不如养在膝下的孩子,真不如死在外面。 这也是薛家努力粉饰的缘故。 冯夫人低头,她是眼眶一热,既是心疼平安,又是替平安委屈,难道被拐走,就是她的错了么? 下一刻,却听秦老夫人说:“我现在和瀚老爷进宫,就是要豁出我这张老脸,提出:退了这门婚事。” 这一声犹如重磅,薛瀚和冯夫人半晌缓不过来。 薛家与豫王府的婚事,是占了大大的好处,他们从没敢想过薛家退婚,听起来荒谬至极,古今指婚,有谁敢抗旨不尊? 那可是皇帝指婚,怎么可能说退就退? 不,若是秦老夫人出面,还真有这个体面。 与秦老夫人同年的老夫人,都作古了,在尊老和孝道盛行的当下,秦老夫人在京中的分量本就高。 加之八年前万宣帝的生母薨逝,万宣帝已过继给了先帝,事关天家,大盛天家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便争论不定。 大盛朝以孝道治国,万宣帝想追封母亲,朝中却认为不妥,意见颇多,吵得不可开交,礼部为此中礼仪烦恼,最后,还是请教到德高望重的秦老夫人这儿。 秦老夫人雷厉风行,依古敲定了大小礼节,有理有据,堵住多少人的嘴,又让万宣帝十分满意。 最终,她亲自督查丧仪,万宣帝的生身母亲被封忠宁太后,得以皇家体面下葬。 自那之后,秦老夫人深居简出,从不居功,真成京中活着的古人了,全了皇家体面,更得万宣帝感激。 每年千秋节她进宫,张皇后都恨不得亲自照顾她的饮食,生怕她有不满之处。 说句托大的,如今万宣帝见秦老夫人,都得礼待三分,太子更不必说。 她进宫说这件事,不会太驳皇家面子,可是,再如何,这事关系也太大了! 薛瀚冷汗刷的一下落下来,他知道母亲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大事,但这门婚事都十几年了,作为家中主君,他便也考虑到,薛家第四代里,没有一个中坚力量,若联姻都没有个好的,只怕…… 还是男儿不争气啊。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便问:“母亲是想,以退为进?” 秦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你可以这么想。” 退婚能不能成,是一回事,但它代表薛家的决心。 秦老夫人不认为薛常安打何宝月一巴掌打错了,她要将薛何二家的矛盾,摆到万宣帝跟前。 若万宣帝斥责何家,这样不止何家丢脸,往后平安安生了,常安也能平稳度过这一段,保住薛家的两个女儿。 可何家在皇帝跟前,也很得势,这就有第二种可能,万宣帝和稀泥,帝王之术,不过制衡。 后者薛家还是得处置薛常安,但也有转圜的余地。 向来沉着冷静的老夫人,这一次,不是考虑家族,而是为孙女铺路。 她豁出去了,闹到皇帝跟前,任谁看了,以后再想要对薛平安做什么,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薛瀚和冯夫人本就想把事情闹大,但谁也没料到,秦老夫人会使出何其大胆的一招。 而此时,冯夫人也缓过来,她行了一礼,难以控制地哽咽,说:“又要劳动母亲了,实在是……” 薛瀚也揖手:“母亲思虑之深,是儿子从未想过的。” 秦老夫人摆摆手,说:“到如今还忍气吞声的话,枉费自家门楣。”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夫人,而是为孙女受了委屈,而愤怒不满的寻常祖母。 她张开了羽翼,要护住子孙。 … 家中大人如何盘算,薛常安不清楚。 她更清楚的是,她如今前途未卜,能不能好,全在大人一念之间,而她最不盼的,就是大人们的做法。 她早就没有对父母无孺慕之情。 回到听雨阁,隔间,知晓事情的红叶低低哭着,不敢吵到姑娘,她只是觉得,自家姑娘实在可怜。 听雨阁里雨声丁零,因为雨越来越大,天色也暗了不少,便命人点了蜡烛。 多了几分寂寥。 薛常安展开纸,她心中很烦躁,只能默写起今日众人的联句,来静心。 她记性不错,除了个别句子忘了,其他人的还记得八九成,她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特别漂亮,是小时候被王姨娘一戒尺、一戒尺打着练出来的。 写到最后一句,她下意识给平安的联句润笔: 【珠雨坠入绿葳蕤,落伞听得声声脆。】 想了想,她还是划掉,改成平安本来的:【雨似珠来荷是伞,落伞听得声声脆。】 这般更纯粹点,毫无矫饰,把观察用一种很童真的比喻,化在联句里。 客观地说,平安是很聪明的,她虽然读得慢写得也慢,可是天底下,有谁能接触读书不过两个月,就给得出这种句子? 薛常安摇摇头。 突的,外头丫鬟进来了:“姑娘,大姑娘、二姑娘都来了。” 薛常安一愣,遮盖了纸张。 檐下,平安和薛静安收了伞,正在拍打雨珠。 薛常安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们,尤其是对薛静安,她说:“你们过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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